第59章 五十九
亓官晏在那錦囊裏面摸索了一陣,終于是掏出來了一塊拿紙包着的什麽東西,放到了顧琊的手上:“這個給你。”
“這是什麽?”顧琊打開了那紙包,露出了一塊晶瑩剔透的晶石來。
亓官晏輕咳了兩聲:“我小時候身體不好,一直要喝藥,這幾年才算是有些起色,這東西好像是別的地方來的,山北的人管它叫做甜精,我以前吃完藥錢叔就拿這個泡水給我喝,可貴了,當時也是機緣巧合得到的,泡在水裏也不會化,而且甜味很清淡,一點都不膩,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原理,總歸喝了這麽多年也沒出什麽毛病,這個給你備着吧。”
顧琊的臉上微不可見的紅了一些:“我不常喝藥。”
“你當然是不常喝藥,可是每回喝個藥都和要你一條命一樣,”亓官晏有些嫌棄的皺起眉頭:“堂堂流雲劍,總不能每次還要人哄着勸着喝藥的。”
顧琊沉默了,半晌還是接過了甜精,卻見亓官晏戀戀不舍的看着它,小聲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東西能不能放進湯藥裏,我以前都會把它偷偷扔進藥碗裏,這樣苦味很快就沒了……我還是去問問顏大夫吧,省的藥性相沖。”
顧琊沒有接話,只把那紙包包了包好,放進自己懷裏:“你打算什麽時候去麒麟冢?”
“至少得等你好起來。”亓官晏無奈道:“雲陽城裏面不覺得,外面可是亂得很,宋衍不僅與江湖上的人有勾連,還打破了以往江湖上的規矩,與朝廷裏面有合作,蘇城主這兩日忙得腳不沾地,雲陽如今閉了城,才稍微安穩一些,等我們出去的時候,不定又要遇見什麽糟心的事情。”
“蘇寧?”顧琊點了點頭,他從到了雲陽城就躺在了床上,醒來之後蘇寧倒是來拜見過一次的,只是他也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最後還是林軒和蘇寧去談的事情:“這兩天的确沒怎麽見過他。”
“棧橋一收,外面的事情雖然少了,城裏頭的人總是有點擔心的。”亓官晏解釋道:“畢竟這棧橋自造成後就沒有收起來過吧?”
阆崇山脈将天下一分為二,但是卻不僅僅只有阆崇山脈這一條山脈,山南山北都有不少名山,雲陽城就坐落在飛雲峰上,飛雲峰是飛雲山的山頂,因為古早時候的地質變化與山體整個分開,它與飛雲山由一條巨大的棧橋相連,棧橋可以同時并行十幾輛馬車,長度約有幾十丈,站在棧橋對面只能模糊的看到這邊的陸地,棧橋下是一個無底洞,自山峰與山體分開時就存在着的深淵。
顧琊一行人進了雲陽城後,蘇寧就下令把棧橋收了回來。
那棧橋本就設計的是可以收回城內的,在城門口有巨大的軸輪可以推動,需要一百來個年輕力壯的男子去推拉,動靜不可能不大,城裏的人便也都知道了這自雲陽城建城開始一直在此處從來沒有收回來過的棧橋被收了回來了。
雲陽城的地理位置比較特殊,本來就在山上,是一座山城,沒有什麽得天獨厚的軍事資本,以往有什麽征戰也從不會波及飛雲山。後來武學興盛,雲陽城又被流雲山莊所管轄,作為江湖中久負盛名的武林世家,每一代流雲劍幾乎都是武癡,對于財富權力都沒什麽追求,江湖又沒有什麽不長眼的人會來雲陽城為非作歹。
故而雲陽城裏頭的人一直過着相當平和的日子,這棧橋突然一收,城裏面的百姓立刻驚恐起來。
蘇寧倒還是一副溫溫和和的樣子,偶爾會走在城裏的街頭,碰到滿心疑問的居民一一解答,這雲陽城平時是一座城,到了這種時候便成為了一座巨大的堡壘,甚至比流雲山莊還要更為穩固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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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官晏也曾悄悄的問過林軒,蘇寧這一舉動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一些,雖說雲陽城自從入了流雲山莊麾下就沒有聽說過哪任莊主出現在此處的,不過為了顧琊這麽興師動衆會不會使得事情變得更加麻煩。
林軒那時候倒也沒說什麽,只是搖了搖頭說蘇寧自然有蘇寧的考量。
這才過了幾日,果然就出現了大麻煩,城對面的山頭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可是棧橋已經收了起來,這麽遠的距離毫無落腳點,即便是武林之中輕功最為卓著的人也不可能飛的過來。
城外頭的倒不是鄭少衡的隗颙堂,而是打着周雲峰旗號的孟如意,說是周雲峰的死與如今藏在雲陽城裏的晏璟玥脫不了幹系。
晏璟玥的身份本就特殊,是宋衍暗地裏使了手段救出來的,本來希望他能夠成為自己的一柄利劍,不曾想在亓官晏出現後事情完全掉了個個兒。索性晏璟玥被放出來本來也不是走的明面,現在在外頭瘋傳他是自己越獄的,越獄之後就去了三七鎮,殺害了周雲峰。
孟如意是周雲峰的遺孀,宋衍理論上也算得上是周雲峰的半個兒子,雖然有些眼力的人都知道宋青松的死與周雲峰脫不了幹系,宋衍現在又自稱是亓官家的後人,周雲峰一死他只怕是會拍手稱快,不過明面上他為周雲峰報仇卻是在道義之中的。
晏璟玥對外面的事情毫不知情,正安安穩穩的當着他的刑吏。雲陽城相對閉塞,裏面的居民也大多都是在這裏生活了好幾輩的了,監獄裏面幾乎沒有罪犯,只有一兩個小偷小摸的盜賊,晏璟玥別的事情也沒有,只需要大馬金刀的往那監牢門口一坐就行。
晏璟玥雖然不知道,亓官晏他們卻是知道的,這事情本來就不是晏璟玥所為,一看便知是宋衍為了與流雲山莊作對想出來的借口。
江湖上雖然向來以強者為尊,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要講道義的,宋衍若是師出無名,只怕是會被江湖上的人所唾棄。流雲山莊也算得上是武林世家,顧琊雖然不知道,林軒卻是在人際關系上做了許多功夫的,若是宋衍沒有個正當的理由,只怕到時候雙拳難敵四手。
亓官晏慌得很,晏璟玥無端替宋衍背鍋,說到底還是自己的錯,好不容易放了出來現在絕不能讓他又被關回牢裏。
蘇寧倒是心平氣和的很,還常常勸慰他:“你也別太擔心了,這棧橋不放下來,他們喊破喉嚨也沒有用,連投石也砸不到這邊半分的。”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亓官晏皺着眉頭道:“舅舅又背了條人命,雲陽城又窩藏欽犯,對你們來說太不公平了。更何況……宋衍若是帶着人一直守在棧橋對面,我們也下不了山。莫說是我們了,城裏頭的人若是想要下山該怎麽辦呢?”
蘇寧笑着搖了搖手:“無妨無妨,朝廷若是真的這麽強勢倒也罷了,他們可不敢真的對雲陽城做什麽的,即便晏璟玥真的又成了戴罪之身,到時候之說他得了惡疾病死在了城中就行,沒人敢說什麽的。”
他頓了頓,又笑道:“至于下山,你就更不用擔心了。雲陽城的日子本就與山下幾近隔絕,往日裏也不過是十天半個月才有人下山一趟買點別的,這兒也不是個小村落小鎮子,到底也是一座獨立的城,對面若是要守着,守着就是了,我們照樣過我們的日子。”
蘇寧擡起了手,遮了遮唇邊的笑意,湊近了亓官晏低聲道:“你與莊主若是急着下山,我自然還有別的辦法,犯不着與那棧橋過不去……這樣倒也正好,你與莊主可以先行一步前往麒麟冢,如意夫人這邊有我們來拖住……雲陽城下山的道路,世人只知那棧橋一道。”
“你是說……雲陽城還有別的……”亓官晏一愣,一時間睜大了眼睛,卻看蘇寧伸了一根手指豎在自己的唇上:“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既然得了蘇寧的話,亓官晏稍稍定了定心,走在街頭看城裏的人,似乎也都已經習慣了關閉了城門的模樣,好像對他們來說,與以往的日子也不像是有什麽區別。
“這兒到底怎麽回事啊?”酒鋪子裏有一個農夫,翹着一只腳:“還得關多久?”
“你急着下山啊?”他對面也是個鄉野漢子,長得一張馬臉。
“倒是不着急,就是我媳婦兒說想要百香齋的新香粉,這下城門都關了,我買不回去她也怪不了我了。”那人似乎還有些愉悅:“不過我聽說,是咱們城裏有個欽犯啊?這又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清楚,”他對面的人嘆了口氣:“別聽風就是雨的,若真的是這樣,城主怎麽還會護着他?前兩日不是說莊主來了麽,好像是受了傷,如今宿在城裏,怕是沖着莊主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