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

那密道雖然常年無人收拾,裏面的臺階濕滑難走,不過倒是非常寬敞,可容四五個成年男子并排行進,石階也很緩慢,倒是一點都不壓抑,只是安靜過了頭。好在如今他們是兩個人并行,若是一個人往這黑黢黢的通道裏行走,的确有些駭人。

據蘇寧所說,這密道的出口在山下一家農戶的柴房裏面,這些年都沒人走過密道,但那出口還偶爾有人打理,應該只需要稍稍用力便可打開密道的門,而看守的人他已經放過雲陽城特殊的“信使”的下過山了。

“你說那送信的鳥兒會不會被截住?”亓官晏有些擔心,這臺階雖然寬敞,但是到底沒什麽光亮,只有他與顧琊手中的火折子照了一點點的光出來,這石階蜿蜒而下,不知道盡頭在哪裏,也不知道要走多久,他實在覺得不安的很:“畢竟宋衍把雲陽城圍的水洩不通,即便是飛鳥恐怕也很難自由出入。”

“不會。”顧琊搖了搖頭:“雲陽城給山下送信有特殊的方式,不會用飛鳥的。”

“那是用什麽?”亓官晏倒也不是真的好奇,只是想找些話題來說,這裏面實在太過安靜了一些:“蘇城主雖說是特殊的信使,但我總以為是特殊訓練過的鳥兒。”

“是用一種鼠。”顧琊皺着眉頭道:“我也不知道具體的種類,這種鼠喜歡打洞,死之前會自己把這個洞堵上,雲陽城有專門訓練它們的人,從它們出生起就讓它們從山上往山下打,然後規定它們只能走這一條道,我雖不知道具體方法,不過大致上就是讓它們在地下通行,從雲陽城直接到達山下各部……不過若是要給流雲山莊遞消息還是要用飛鳥的,流雲山莊離這裏太遠,那鼠應該爬不到那裏。”

亓官晏點了點頭,若是送信的“信使”是在地下通行,那麽被截獲的可能就大大降低了,畢竟也沒有可能從半山腰挖個洞通到那老鼠的小道裏,即便真的通到了,也不知道這只鼠是通往山下哪裏的鼠。

這倒是大大減少了雲陽城的通訊問題,畢竟身處高峰之上,最重要的便是與山下的聯絡,瞧着雲陽城的樣子,怕是宋衍再圍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是問題。

“那就好。”亓官晏點了點頭:“那我就不用擔心出去時候的事情了。”

整個通道都極其幽邃,往回已經看不到來時的路,往前也只能看到離自己最近的拐角。石階上又生了點苔藓,濕滑的很,亓官晏甚至還聽到了“滴答、滴答”的滴水聲,他又往顧琊身上靠了靠:“莊主,你有沒有聽到水聲?”

“嗯。”顧琊點了點頭,似乎也有些不解,南方多雨,溶洞之中有水滴聲也不奇怪,雲陽城雖然在山南,實際是已經偏北了,水分遠遠不如真正的南方來的充沛,更何況這密道修建之時就做了完全準備,實在不像是會有哪裏滲了水的模樣。

亓官晏也覺得有些奇怪,地上的苔藓顯然是生了許多年了,厚厚的有了一層,而且越往下越多,他原本也沒在意,只覺得水往低處流也是應該的,如今才突然發現,這個地方根本也不該有這麽多水。

他扶着牆蹲下了身,仔細看了看地上的苔藓,這苔藓也很是奇怪,外面的藓類蕨類按道理說都應該是綠色的,這裏的卻呈着一種詭異的藍綠色,藍色似乎更為偏多一些,而且常年泡在水裏,顏色很是鮮亮,只是卻叫人有種心頭詭異之感。

“莊主,”亓官晏擡起頭看向了顧琊,突然睜大了瞳孔說不出話來了。

顧琊見他神色有異,連忙問道:“怎麽了?”

亓官晏愣愣的站了起來,伸出了自己扶着牆的手,手上的黑色手套也被什麽液體打濕了,仔細看來那手套上的黑色竟是有些褪去,隐隐露出了裏面白色的皮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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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琊心頭一跳,亓官晏這副手套自他出現時就一直戴在手上,只有洗澡睡覺時才會取下來。顧琊一開始當亓官晏的手上有疤也沒有細問,後來發現亓官晏一雙手生的極白,手骨勻稱,肌肉均勻,一點也沒有什麽痕跡,實在是沒有要藏起來的道理。

後來才知,亓官晏因為身份特殊,錢右丞和亓官家的舊部一直将他保護的很,這副手套也是用來保護他的,可稱得上是百毒不侵。

天蠶絲包着的鹿皮手套,上面的染料也是亓官家秘制的配方,不論怎麽搓洗都不可能掉色。

而如今這副手套不僅褪了顏色,連同着最裏面的那層天蠶絲都隐隐有了融化的跡象。

亓官晏用另一只手把那手套脫了下來扔到了地上,雖然有了那黑手套的保護,他的手上仍是覺得一片灼燒:“莊主……這裏面,有活物。”

“你說什麽?”顧琊一愣:“活物?”

亓官晏點了點頭:“方才我起來的時候,牆上有什麽軟軟的東西游了過去,我這才一驚,如今看這手套……怕是不好對付。”他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色手套,被那不知名的液體濺到的地方已經燒出了一個洞來,那液體怕是極強的酸或堿,不然怎麽也不可能這麽快的速度變成了這副樣子。

亓官晏伸出了自己的手背,那裏原本是一小塊紅,如今已經擴散成了一大片,索性暫時看起來還不算嚴重,那手套替他擋了大部分的腐蝕,只是稍稍有點燒。

顧琊看着亓官晏的手,自然心下也是暗自後怕,若是剛才亓官晏沒有戴手套,怕是這只手就廢了。他把火折子往牆邊遞了遞,卻沒有看到牆上有什麽東西,他又稍稍伸出了手把火折子往前遞了遞,但前面還是一片黑暗,身後也什麽都看不到。

亓官晏小聲道:“要不我們再拆一個火折子,反正多帶了好幾個。”

顧琊應了一聲,低頭去拆包袱,結果手上一滑,點着的火折子“噗”的一聲掉到了地上,當即所有的光亮便消失無蹤。

亓官晏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倒是沒有和女子一樣大喊大叫,只是緊緊的抓住了顧琊的手臂拽的死緊,在他漫長而短暫的二十年的人生中,很少有現在這樣驚慌失措的時候。顧琊倒是很淡定低着頭慢條斯理的又點了一個火折子。

光芒跳動了兩下恢複了正常,新點的火折子倒是比舊的那支更亮堂一些,顧琊低頭看依舊發不出聲音的亓官晏,忍不住小聲道:“阿晏?別怕。”

亓官晏咽了口口水,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莊主……我……我剛剛看到光了。”

顧琊一愣:“什麽?”

亓官晏似乎是真的很害怕,整個人都在輕微的顫抖着:“我看到,前面有兩個大燈籠……光雖然很暗,但是有光……在這種地方……有兩個懸空的燈籠……”

顧琊是不相信這種鬼鬼神神的東西,不過亓官晏曾經倒是說過,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點害怕孤魂野鬼之類,怕是亓官家的人本就相信天命,他身上背負着太多枉死的人的仇怨,在麒麟世家的大仇得報之前,應該都不會平複。

“沒事了阿晏……”顧琊不太會說情話,只好把手裏的火折子遞給了亓官晏,一手摟住了亓官晏的腰,另一手握上了流雲的劍柄:“子不語怪力亂神,許是別的什麽東西。”

亓官晏心裏也知道這世上恐怕是沒有什麽冤魂之類的,不然周雲峰和鄭少衡何以活到現在才被宋衍手刃?怕是麒麟世家枉死之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們淹死,只是到了這種時候,他實在是有些害怕。

“莊主……”亓官晏慢慢的轉頭看向了顧琊:“咱們剛才一路過來……聽到的水聲是在下面吧?”

顧琊點了點頭,而後一愣,突然回頭看去,卻什麽也沒有看見。他們自亓官晏觀察苔藓開始就站在這裏一步未動,而好端端的,前面的滴水之聲竟然自己跑到了後面去。他與亓官晏從上面一路走了下來,一直到這附近都沒有遇到什麽詭異的地方,若是有地方滴水,自己肯定早就發現了。

亓官晏不願意示弱,稍稍從顧琊懷裏退出來了一些,從背上的劍鞘裏拔出了麒麟劍。他雖然沒有什麽內力,招式卻還是有幾分會的,總比兩手空空的來得強。

顧琊突然一把抓住了亓官晏往後前跳了幾步,拉開了約有幾十尺的距離。亓官晏還未把疑問問出口,便見到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有水滴砸落了下來。

亓官晏稍稍擡頭,先是見到了他方才看到的兩個巨大的澄黃的燈籠懸空在那裏,定睛一看,竟是一條巨大的黑蛇盤踞在這密道的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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