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八十三
宋衍的人如今還圍在雲陽城周遭，他們不知道亓官晏與顧琊的行蹤，可是同樣的，顧琊與亓官晏也不清楚宋衍的事情。
雲陽城的地勢十分特殊，即便是有顧琊的身手也不可能在沒有棧橋的情況下通過那懸空的峭壁，因此宋衍只需要讓人守在雲陽城外就可以很清楚的知道顧琊和亓官晏的動向，也因此不需要本人守在那裏。
即便宋衍不放心雲陽城的事情，孟如意絕對是能夠輕松自如的自由來去的。
孟如意的功夫在江湖上衆說紛纭，但是沒有普遍的得到認可，她出生自武林世家，父親是一代豪俠，宋青松在江湖上也很有俠名，周雲峰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耳濡目染，她的身手想必不弱。在火鯉鎮外的城隍廟裏，顧琊與她有過短暫的對峙，不過那個時候顧琊的功力受阻，雙方都沒有完整的試出對方的武學來。
以亓官晏的眼力，姑且能夠看出她的功夫應該也能跻身一流，不過到底不是系統學下來的某一派心法，又算不上是真的骨骼清奇，即便內力招式都算是一流之末，真的交起手來還是有些雜亂無章，應該是結合了許多人不同的武功自己練成的。
顧琊皺着眉頭道：“孟如意常年留在三七鎮裏，很少在江湖上走動，麒麟山與三七鎮相隔甚遠，恐怕是不易時常來回。”
亓官晏搖了搖頭看向了顧琊：“孟如意與周雲峰兩個人貌合神離，結為夫妻之後也甚少行夫妻之實，不論是孟大俠還是宋青松，又或者是與亓官黎息息相關的亓官家，都因周雲峰而灰飛煙滅，周雲峰也知道孟如意不待見自己，夫妻二人雖然住在一個宅子，但是常常十天半月也不曾見到一面。”
顧琊一愣，挑了挑眉毛：“看來，你對青山結義的家事也很有研究。”
亓官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麽。”
他小心翼翼的往麒麟院的大門走，小聲道：“若是孟如意，那麽我們的确不用太過擔心，她不是你的對手。”
顧琊點了點頭，往前跨了幾步，走到了亓官晏的身前，孟如意在城隍廟中與他可以打成平手，但是一旁還有別人掠陣，況且那時候他功力受限，即便是自己覺得用了全力，實際上卻也未必如此，孟如意實在稱不上是一個有難度的對手。
麒麟院雖然是麒麟山莊莊主的居所，但是遠沒有世人想象中的那麽富麗堂皇，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院子，三進三出，稱不上是簡陋，但是也不像是一個百年世家的模樣。
亓官晏眉頭微動，悄悄看了眼顧琊。顧琊微微點了點頭，稍稍提氣，握着流雲劍往院門中行去，亓官晏便跟在了他的身後，剛剛踏過門檻，便聽到一邊傳來了破空之聲。
顧琊立刻舉起了流雲抵擋，與那破空而來的金屬物件撞在了一起，放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他們擡頭望去，果然看到了孟如意，孟如意也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是……你們……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如意夫人這話說得就叫人奇怪了，”顧琊的身體大好了，亓官晏說話也比之前有了底氣：“這兒是我家，我怎麽不能來這裏了？倒是如意夫人，怎麽不好好的待在宋公子身邊？”
孟如意一怔，方才想起面前這個是她不願意承認卻不得不承認的人就是亓官家的後人，而且是亓官黎和晏玲珑的兒子：“雲陽城還有密道？”
“什麽密道啊？”亓官晏故作不解：“那麽點寬度，顧莊主随便飛飛就飛過來了。”
話音剛落他便覺得身後有一道視線看向了他，他有些尴尬的咳了兩聲，顧琊倒不是不會撒謊，但是在武學的事情上他一向是秉持着極為誠摯的态度的，還好是他胡謅的話，若是流雲山莊的旁人，少不得要被斥責一番。
孟如意将信将疑的看着亓官晏，又看了眼顧琊，她的武學造詣與顧琊想比實在是低上太多，也從沒有與江湖名士錄上前五的人交過手，但是在她的認知裏，雲陽城與對面的山體之間的距離普通的人肯定是飛不過去的。
“如意夫人還沒回答我呢，”亓官晏見孟如意不追問，連忙扯開了話題：“這兒可是我家，如意夫人怎麽會在此處？”
孟如意冷笑了一聲說道：“我先前來過一趟麒麟世家，掉了東西在山上，所以時常會回來找一找，怎麽，亓官家家大業大，還貪我這女子的東西不成？”
亓官晏輕哼了一聲：“麒麟峰可不是什麽人都能來的，莫不是如意夫人與亓官泓也有些不可言說的故事麽？”
孟如意知道亓官晏因為她與亓官黎的事情很是不滿，卻也鮮少被人這樣诋毀，她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起來，瞪了一眼亓官晏：“怎麽？名門世家的公子，說出口的便是這等诋毀別人名聲的污言穢語麽？”
亓官晏本就對這個人好感全無，加之他遍尋亓官黎的麒麟甲不見，後來知道是在孟如意手裏，更是對她厭棄至深，即便知道在這段感情中她其實相當無辜，但也忍不住對她有些惡毒的語句，尤其是如今麒麟世家的覆滅與她一定也有着什麽聯系的時候，他更是一點都不想掩飾這樣的厭棄：“哦？名門世家的閨秀都能做出些有損名節的事情了，我不過是一逞口舌之快，這也不許的麽？”
這話正踩中了孟如意的心頭大恨，她臉色蒼白的看着亓官晏，冷聲道：“黃口小兒，你又懂什麽？”
孟如意其實還不算年老，她遇見亓官黎的時候不過十五六歲，正值最好的二八年華，生下宋衍的時候也才十七，如今年近不惑卻保養得當，仍能看出當年的美貌來，年歲還為她添了一層風韻，只是她憂心煩心之事甚多，看上去氣色很差，靠着極厚的妝容撐着一張臉面。
亓官晏不答，又問道：“不知道如意夫人是來找什麽的？”
孟如意收拾了自己的情緒，竟是沖着亓官晏笑了笑：“我來找一個答案。”
亓官晏似乎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他原本以為至少應該與麒麟冢或是麒麟劍有關的事情，卻不曾想孟如意來麒麟山似乎與宋衍并沒有什麽直接的聯系，其實想來也是，宋衍在周家之時周雲峰百般阻撓他們母子相聚，年紀小小又被送去了九華山學武，這二十年來聚少離多，要說是母子情誼有多深厚的确不見得，不過亓官晏也的确沒有料到孟如意會自己跑來麒麟山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你找到了嗎？”亓官晏沉聲問道，他大概可以知道孟如意想要找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孟如意苦笑了一下，看着亓官晏點了點頭：“我找了十幾年，算是找到了。”
顧琊站在一邊聽着他們兩個人打着啞謎，他不太清楚亓官晏與孟如意在說什麽，不過他也沒有興趣，只安靜的執着流雲守在那裏，權當自己是個忠心耿耿的護衛。
“哦？”亓官晏聽到了孟如意的話竟是有一瞬的失神，他大概可以猜測的到孟如意要找的就是當年的真相，為什麽亓官黎會去招惹自己，又為什麽會在最後娶了晏玲珑，只是沒有想到靠着在麒麟山莊四處游走，孟如意竟然還真的能夠還原當年的事情。
“我一直很好奇，”孟如意開口道：“都說麒麟世家的人最是深情專一，一生只愛一個人，只為一個人動心動情，只會與那一個人結為夫妻，只會與那個人生下子嗣，但是為什麽，亓官黎偏偏是一個意外。”
“分明是他先來招惹的我，不然我哪裏會與他有什麽交集？我爹雖然是有名的江湖俠士，但是與麒麟世家相比仍不算什麽，若是我真的嫁進了亓官家，怎麽算都是高攀，”孟如意似乎是想起了當年的事情，語氣雖然平靜，但是細聽卻有一點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哪裏會沒有自知之明？分明就是他先來找的我，問他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我，我哪裏有見過他？若是見過他，我哪裏會忘記？”
亓官晏沉默了，晏玲珑曾在山南用孟如意的臉調查以前的事情，不曾想陰差陽錯造就了這其中的一段恩怨情仇。
“他對我很好，”孟如意看着亓官晏的眼神很是平靜，似是一棵老樹無悲無喜：“小心翼翼的那種好，我以為自己會與他成親，會和他一輩子在一起，我們去過很多地方，他帶着我行走江湖，他武藝高強，什麽事情都不需要我操心，那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亓官晏甚至有些聽不下去，即便他知道，在亓官黎和晏玲珑之間，孟如意才是多餘的那個人。
“然後有一天，他告訴我，孟姑娘，對不起，”孟如意睜大了眼睛，看向了亓官晏，身上隐隐的散出了殺氣：“他說，孟姑娘對不起，是在下找錯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