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魔界（2）
都彭這次拜訪, 主要是因為他真的很不擅長養育植物。看着為他工作後蔫蔫的魔鬼網，才會想到找朋友幫忙治療。
帶小短刀們跟着來, 則是因為他在這邊有一片很小的牧場，時不時會回來投放, 一直拜托擅長種植的好友照料。之前, 都彭自己也不太懂，他為什麽要麻煩朋友維持這裏——朋友将它歸結于童年的執念。
不過現在，在突然養了這麽多小孩子之後，都彭認為，這是他料事如神、有備無患, 事先為小朋友們準備的福利。
在邊走邊聊, 給粟田口和朋友相互介紹後, 他向朋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先送小朋友們去玩, 大人們可以坐下來看着他們，喝茶聊天。紅發的年輕人答應道：“好啊，正好我們也可以吃一點你牧場産出的東西。”他笑了起來，特意隐瞞了細節，明顯是想要給小短刀們一個驚喜。
粟田口的短刀們扶着兄長, 因為牢記着審神者這位朋友的叮囑，緊緊護衛在他們的身邊。聽着審神者和朋友的對話，他們簡直好奇到了極點——魔界到底是什麽地方？還有這個看起來與普通人無異的人類，為什麽會對一期哥現在的樣子完全沒反應呢？
沒走多一會，都彭和朋友所說的牧場就到了。在這個詭異的魔界，這片牧場的畫風簡直格格不入。它是一片翠綠生嫩的草地, 外圍圈着可愛童話風的小栅欄。被稱作是牧場，卻看不出放牧了什麽東西。
短刀們先于一期一振發現，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抱着胳膊站在圍欄外面。僅從背影上，就能看出他明顯異于常人，頭上長着好多只角、有六只形狀奇怪的耳朵。小短刀們從未見過長成這樣的人，不由驚訝，紛紛有點失禮地盯着他的背影看個不停，直到太刀一期一振也終于發現了他的存在。
他明顯不是溯行軍，也不可能是暗堕的神。一期一振能夠模糊地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并不是人類。
“好巧啊。”男人回過頭，他們才發現他一直閉着眼睛，他笑着解釋說，“我和修羅剛剛修行回來，他說很想念得耳特叔叔的牧場。我就帶他來玩一會。沒想到有一天你真的會帶小孩來這裏玩。修羅在裏面，讓他們進去一起去玩吧。”
說着，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稍稍提高聲調說：“修羅。”
一個小孩子從草叢裏鑽了出來。他是個很可愛的小孩，不過額頭上也長着一只角，而且耳朵尖尖的，看起來也跟普通人類有很大差距。看到都彭的時候，小孩乖巧地叫了一聲“得耳特叔叔”“藏馬叔叔”，然後跑到男人面前問：“什麽事，爸爸？”
男人說：“這幾個小孩兒是得耳特叔叔帶來的，是他的武器。一會你跟他們玩的時候，要小心點，不要把他們弄壞了，得耳特叔叔很小氣的，爸爸不想被他記恨。”
咦咦咦？怎麽這麽說嘛。五虎退、前田藤四郎和藥研藤四郎不約而同地擡頭去看自己的審神者。不知道該為這個男人話裏的那部分內容先驚訝。
首先，得耳特……是審神者大人的真名嗎？藥研藤四郎和前田藤四郎為這個感到緊張。知道了審神者的真名，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會被提防和懷疑，沒辦法得到更多的信任。
五虎退則是有點不開心，他覺得主人完全不小氣，心胸也非常寬廣，眼前這個男人完全是在污蔑他的主人。
而一期一振關注點在于，這個男人始終沒有睜眼，可是卻能憑着聽力分辨出審神者的身份，還能夠看穿他和弟弟們的本質。而且……既然知道他們的本質是刀劍，還特意囑咐兒子不要傷害弟弟們，說明他對兒子的實力十分自信，認為他遠遠比弟弟們強。
所以，這對父子到底是什麽身份？審神者和他的朋友都将這裏稱之為魔界……他們是魔界裏的妖魔嗎？
叫修羅的小朋友看了看短刀們，眨着圓溜溜的眼睛，不太想跟他們玩的樣子。他的目光偶爾掃過一期一振，突然驚訝地停在他的身上。他仰起頭，求證一般觀察了一下爸爸的神色，突然稚氣地問：“你是誰，為什麽穿着藏馬叔叔的衣服呢？”
一期一振非常在意這對頭上長角的父子。在盡量減少盯着他們看的時候，突然被對方一個小孩子這樣直接發問，太刀青年一時怔住了，因為他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之前，審神者已經介紹過他的朋友。但是……紅發青年藏馬的身高與他相差無幾，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尺碼差距呢？更重要的是，這套衣服的褲子，正好有個開口，讓他把尾巴穿過露在外面，而這個青年是沒有尾巴的……
那麽問題來了，褲子後面那個洞是做什麽用的呢？更重要的是，審神者為什麽可以随手拿出這位藏馬先生的褲子？！
一期一振神游天外，都彭笑着接過這個問題說：“是我給他的，修羅。”
小男孩馬上犀利地追問出了一期一振的疑惑：“可是，得耳特叔叔，你為什麽會有藏馬叔叔的衣服？”
在遇到五虎退之前，修羅可以說是都彭見過的、最可愛的小孩子。他乖巧漂亮，實力強大，除了有點争強好勝之外沒別的缺點。審神者對他所喜愛的人和事物都很有耐心。聽到小男孩的問題後，他沒有敷衍的意思，雖然不愛說話，但還是決定詳細說明原因。
“是這樣的，”都彭說，“因為藏馬在變身妖狐後，不光身高和容貌會發生改變，連衣服都會瞬間切換。我覺得很神奇。他的衣服原本只是普通的衣服，不可能具備變型的功能，那麽就只能理解為，藏馬的妖力具備令衣物變型的能力——就像他的妖力能瞬間催發植物。”
修羅繃着小臉，認真地聽都彭的解釋，覺得非常有道理，不由得點了點頭。
都彭于是繼續說：“我很好奇，同時也有一個猜測。這種變型是否有時間限制，或者依靠他的妖力支撐。那麽如果藏馬的妖力在戰鬥時耗盡了妖力，這件衣服會不會恢複成原本的樣式和型號……針對這個猜測，我請他配合我做了兩次實驗，同時收藏了他的衣服。”
站在他身邊的當事人藏馬先生無奈極了，不由溫柔地提醒說：“都彭君，如果你能把這種鑽研的精神，稍稍放在學習上面，就不至于總是不及格了。”
“我學習的時候也一樣這麽認真。”都彭嚴肅地糾正道。
他和自己的學霸朋友對視了幾秒鐘，決定放棄繼續這樣互相傷害，他轉換了話題，繼續對修羅解釋說：“因為一期一振，也就是這個哥哥剛好長了尾巴，沒有合适的衣服穿，想到藏馬正好也是有尾巴的，我就把藏馬的衣服拿給他穿了，明白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跟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差不多高的修羅，學着爸爸那樣也抱起胳膊，成熟地嘆了口氣，仰起頭說：“好了，爸爸，我搞清楚了，就是這麽回事。”
不管兒子是出于什麽原因套話，閉着眼睛的爸爸都沒有一絲尴尬的表現，他溫柔地點了點頭，對兒子輕聲說：“好啦修羅，再去玩一會吧。之後我們還要繼續今天的功課。”
“嗯！”修羅乖巧地答應了，朝藥研他們找了招手。
“去吧，玩的開心。”審神者用跟修羅爸爸差不多的語氣對短刀們說。
五虎退和前田于是幹脆地跳過圍欄，飛快追上了修羅。藥研扭頭看了看圍欄外幾個人的身高，嘆了口氣，無奈地跳過栅欄，追上了弟弟們。最前面的修羅朝他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指，撥開一處濃密的草叢。
兩塊包裝豪華的巧克力，正帶着十來塊跟他們包裝一模一樣的小巧克力吃草，一邊吃，一邊發出類似牛羊的叫聲。修羅搖了搖頭，放開手裏的撥開的草嘆氣說：“這對生孩子了，我們不能吃它們，去抓別的吧？”
在粟田口震驚的眼神裏，修羅撈起了一只小老虎，喜愛地從頭摸到腳，扭頭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小老虎哆哆嗦嗦地乖巧躺平，動物的本能讓它完全不敢掙紮。
另一邊，都彭掏出了野餐布和種種需要的工具，藏馬去牧場裏抓了幾塊點心，愉快地實現了喝茶聊天的計劃。妖狐看着一期一振的蛇骨尾巴，友好地說：“你的尾巴看起來有點容易刮破衣服。靠近尾椎的地方，可以用繃帶纏住幾節。這樣應該會舒服一點。”
一期一振感覺十分恍惚。在他長出這條尾巴的時候，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會這樣捧着茶杯，跟人坐在一起，用這種輕松惬意的語氣，探讨不讓尾巴刮壞衣服的小竅門。
“洞口開得會不會有點大？”紅發年輕人笑着說，“可以讓都彭君給你補一補，他家政課的成績一向很好的。”
都彭的視線停留在一期一振身後腰部以下的地方，想到他在看的地方，太刀青年的頭皮忍不住一陣發麻。審神者似乎斟酌了一會才回答說：“不大。可能還需要放大一些，他的尾巴很粗。”
旁邊的孩子爸爸附和道：“藏馬的尾巴不算粗，只是毛比較蓬松而已。”
幾個氣場莫名有些相似的舊相識沒有太過關注滿臉通紅、深深低頭的一期一振，誰都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自然地結束了這個話題，轉向了下一個。
“得耳特現在叫都彭了嗎？”
“是啊。”
“這次回來就是帶孩子們來玩嗎？”
“不。”審神者拿出自己的魔鬼網遞給藏馬，“麻煩幫我看看吧，我實在不擅長這個。”
“你這是用它幹嘛了？捕獵？獵物很有力氣嘛。”藏馬接過魔鬼網，來回翻看了一下，笑着說，“所以我早就跟你說了，論實用價值，還是魔界植物比較好。向你推薦我的薔薇花，絕對是那種既适合種在花園裏，又适合随身攜帶的植物。”
這樣說着，他擡起手撩了一下長發，像魔術師一樣，從容優雅地抽出一支薔薇花。秀美的青年将它放在鼻子下輕嗅，掐着花枝随手一拉，神奇地将它變成了一條鞭子，綠色的藤蔓上布滿鋒利的尖刺。
“看，”他将這條鞭子向空中一揚，薔薇花藤神奇地浮在空中，像有生命一樣繞着主人靈活地游走。藏馬愛惜地摸了摸他鞭子上的尖刺，微笑着說，“控制起來很靈活，薔薇花刺削鐵如泥，用來捆人的時候也不用擔心被掙開撐壞本體……”
提起魔界植物這個話題，藏馬顯然很有說話的興致。
“如果你就只是想要會抓人的樹，邪念樹也不錯。除了絕對控制，還能針對獵物的心靈弱點，制造源源不斷的幻象。像你這棵溫和膽小的植物，還是不要用它做危險的事吧。”
說着，藏馬向魔鬼網灌輸了他的妖力。一瞬間，可愛的盆栽植物瘋狂地生長，鋪天蓋地，像巨大的深海章魚，扭動着無數的觸手，将幾個人整個圍在其中，徹底遮擋住了紫紅色的天空。
一期一振坐在一邊，簡直要待不下去了。他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自己沒有流露出恐懼的情緒……但還是忍不住悄悄向退的審神者靠近了一些。現在，紅發碧眼的青年在他眼裏，已經完全不再是最初溫柔可親的模樣了。
所以說，審神者大人為什麽會和這個青年交朋友呢？——因為他們都一樣可怕。相比較而言，審神者大人比他的朋友似乎還要好上不少，畢竟，他選擇用在自己身上的，不是滿身尖刺的薔薇鞭，也不是會制造幻象的邪念樹，而是現在這個大得可怕但是“溫、和、膽、小”的魔鬼網……
藏馬發現了一期一振的臉色不佳，溫柔地問他，“是不是有點無聊？我們一直都在聊你不太了解的事，要不，你去跟那些孩子玩吧。”
“不用，”在一期一振開口前，都彭替他拒絕了好友的建議，“讓他留在這裏吧，他跟不上那些孩子的速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