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話不投機

審神者的視線落在了發抖的式神身上。

在都彭看來, 作為一只狐貍,狐之助實在太醜了點——黃色的身體, 白色的腦袋,還有臉上的紅色條紋, 将這些結合起來看, 真是相當詭異。

想想妖狐藏馬、想想同為犬科的殺生丸,或者不去與這些高等妖怪比較,只要想想口袋妖怪裏的火狐貍和六尾……作為一個見多識廣的人類,都彭仍然覺得,創造出狐之助這種式神的陰陽師, 審美觀可以說是十分感人的。

不過, 當它哆哆嗦嗦地抖動着小短腿, 把小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時候, 看起來還蠻可憐的,于是也就有了一點可愛之處。審神者伸出手,輕柔地撸了一把它腦袋上的毛,出于善良和寬容,勉強誇獎道:“手感還不錯。”

被慢待和無視了四天後, 這句誇獎拯救了狐之助的自尊心。

它覺得,審神者終于認識到了,它并不僅僅只是一個新手指導那麽簡單。在被它威脅後,考慮到也許會被懲罰,于是收斂了目中無人的态度。狐之助掩飾住自己的顫抖,挺了挺小小的、毛茸茸的胸脯, 假裝自己并不害怕,哼了一聲,堅決表明自己決不妥協的态度。

不過,它還是有一種劫後餘生,虎口脫險的慶幸感覺。狐之助甚至搞不清自己是怎麽想的,莫名其妙沒膽子再計較“毀滅證據”這回事。燭臺切光忠把它帶到了廚房,在這座本丸裏,狐之助終于也享受到了其他同類們的早就擁有的待遇——被投喂了油豆腐。

小狐貍非常有原則地拒絕了這種賄賂。當然,它還是很感謝燭臺切光忠能夠站出來打圓場的,這位太刀付喪神明明自己也不好過,然而還是要維持住表面的風平浪靜,實在太不容易了……它擡起爪子,同情地拍了拍燭臺切光忠的褲腳,咽了咽口水。

二十分鐘後,憑着一股劇烈燃燒的正義之火,狐之助把審神者帶回了時之政府。當火焰逐漸熄滅,理智漸漸回歸後,狐貍式神不免也有點懵逼。它……它其實沒有處置都彭的權力。明明之前每天都把他的所作所為上報過了,上司也從沒想過要處置他,不是嗎?

不過,機智的狐之助馬上想到……上司讓他想辦法讓都彭每天出陣,它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完成這個任務。小狐貍甩着尾巴,慌張地從審神者身邊逃走,跑去跟自己的主人彙報,跟其他工作人員溝通。

時之政府再次運作起來,按照相應的程度,将審神者和山姥切國廣分開,分別安置在單獨的問詢室。經過短暫的準備,一男一女兩個人擔當起這次的工作任務,走進了問詢室。都彭擡頭掃了一眼,認出他們正是當初追捕一期一振,跟他有過幾句交談的審神者。

男人在走到桌邊後,啪地一聲,把一疊照片扔在桌子上,語氣惡劣地說:“在談話前,我很希望都彭先生能夠仔細看看這些照片——這些是最近兩年因為虐待刀劍,被付喪神反噬攻擊的審神者。我們聽了狐之助的彙報,也看了它記錄的影像。我說啊!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付喪神并不是沒長爪子的小貓小狗,可以讓你随便踩在地上踐踏,他們可是殺人的兇器!”

都彭從容地把桌上被拍散的照片攏起來,整理齊整,逐一翻閱。他沒興趣裝出害怕和回避的樣子,而是專注于手裏的照片。

照片上是不同人類的身體上,由刀劍造成的各種可怕傷痕。根據都彭對刀劍本體的了解,以及所擁有的相關經驗和知識,大概能判斷出,動手傷害審神者的刀劍付喪神,以有弱點的居多。比如可憐的一期一振,暗堕幾率真的很大。

三日月宗近和鶴丸國永,大概是因為比起刀劍,更像擁有獨立人格和自由靈魂的人類吧……至于被神道組大太刀捅,這是被當成了需要消除的污穢了嗎?都彭把這些資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從裏面得出了不少信息,他放下照片,靠後坐好,真誠地說:“謝謝。”

早在他認真翻閱照片的時候,兩個審神者已經通過眼神交換過意見。此時,換成女人開口說:“都彭先生,啊……還記得上次見面,你很為自己的那振脅差着想呢。所以聽到狐之助的報告,我們都感到很吃驚呢。這中間有什麽誤會嗎?你能說說,你之前在本丸,到底在做什麽?”

都彭誠實地回答:“我在觀察山姥切對各種刀裝攻擊的防禦能力。狐之助關心付喪神,它的失态和爆發,我完全能夠理解,也不會生氣。正好,這兩天我心情調整得還不錯,關于那天一期一振現身的事,你們還有什麽想問的嗎?我記得,當時是叫我做筆錄的。”

新任審神者這種義正言辭,随随便便占據道德制高點的能力,着實讓人無話可說。

在不想跟他徹底撕破臉的現在,對面的拍檔只好假裝相信了這種說法。男人拿起筆,公事公辦地問了幾個問題。在都彭一一作答後,他終于把真正關心的事夾帶着問了出來。

“描述一下,攻擊你的暗堕刀有什麽特點?他的外表跟正常的一期一振是否相同?”

由于鏡花水月的影響,時之政府的審神者和刀劍們沒來得及看清楚一期一振,就已經失去了他的蹤影。都彭對此心知肚明。他可以随便撒謊,比如說一期一振背後長着無數鋒利的骨刺,讓時之政府按照這個标準篩選,去找類似豪豬和刺猬的暗堕太刀。

不過,作為一個正直的人,都彭不喜歡随便瞎說。他認真回憶了一下自己卧室裏那振動不動就甩尾巴的太刀,實話實說道:“他長着一條尾巴,非常靈活。”想想他比藏馬矮那麽多,褲子上留的洞竟然還需要再打開一些才合适,審神者補充說:“很粗的尾巴。”

接下來,他準确地比劃出暗堕刀尾巴的直徑和長度,描述出他長出骨刺的位置。這種配合讓對面的工作人員變得友善起來。

那個年輕的女性,以推心置腹的表情對都彭說:“非常感謝您的配合,都彭先生。我們這裏沒什麽問題要問了。不過,有件事……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您,讓您有一個防備。”

男人扭過頭,望了自己的拍檔一眼。在兩個人的目光交流中,男人露出經過權衡後妥協了的神色,警告都彭說:“聽過就算了,走出這個房間,誰都不許說,不要在審神者間制造恐慌。這跟你今天犯的錯誤不一樣,被追究的話,真的會被攆回現世的!記住了哦!”

在努力營造了緊張氣氛後,女性審神者神秘地說:“都彭先生,根據我們這些天的調查,基本可以确定,與一期一振同本丸的刀劍,有人私下接觸了溯行軍。正是由于溯行軍制造出的麻煩大量消耗了審神者的靈力,一期一振才有機會刺傷他——你本丸裏的燭臺切光忠和太郎太刀,都有很大的嫌疑。”

都彭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在聽。他很清楚,正是因為他們的嫌疑最大,才會被送到他這個誘餌的本丸裏。

年輕女性對他的冷靜不是很滿意,不過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都彭先生,希望你不要覺得這是我們危言聳聽。我所說的情報,是在審訊過被捕的歷史修正主義者後得到印證的。由于一直被審神者虐待,所以投靠了歷史溯行軍,出賣了不少時之政府的戰略安排。”

“雖然都只是些外圍和基礎的消息,但埋下的釘子在不知何時就會起作用。況且,這種付喪神也都希望借助外界的力量,除掉自己的審神者。而對溯行軍來說,在戰場上殺死付喪神作用有限,但審神者從來都是殺掉一個少一個的!”

在反複聲明了危險性後,年輕的女性開始向都彭灌輸一個思想,現在他所面臨的麻煩,已經不單單是退回有問題的刀劍就能解決的了。

跟溯行軍有聯系的刀劍付喪神就像是有傳染性的病毒——按照時之政府工作人員的想法,當都彭在他們面前虐待自己的刀劍,說不準那振刀劍就會産生“徹底解決這個人類”的想法,繼承同伴的遺志。

審神者能夠放棄燭臺切光忠和太郎太刀,但放棄已經到手的鶴丸國永一定會很心疼吧?就算龜縮在本丸裏,也會被身邊有問題的刀劍算計和攻擊。還不如積極配合時之政府,把一期一振、或者其他溯行軍的接頭人引出來,一舉殲滅。

在一頓口若懸河的煽動之後,這位女性又主動提起了都彭之前針對販賣刀劍的舉報,已經得到了證實,時之政府将會給他相應的獎勵。這次如果能幫助他們抓住一期一振,時之政府還可以給都彭頒發獎金——因為根據他們所掌握的消費記錄來看,眼前這個年輕人已經快要把自己的工資揮霍得差不多了。

另一邊,山姥切國廣當然不會對主人有任何怨言。為了降低付喪神對人類存在的不信任感,時之政府甚至調配了他原來練級時認識的刀劍,過來單獨跟他談心。當都彭面對着時之政府的軟硬兼施,從“一無所知的誘餌”向“半知半解的合作者”轉型時,一振渾身散發着負能量的宗三左文字,正跟金發打刀共處一室。

這振粉色的打刀哀怨地望着山姥切國廣說:“我都不知道,你之前在為什麽而努力。不管變得多強,人類注視着我們的眼睛都……”他停頓了一下,用快要哭出來的語氣說,“我們啊……大概只有在破碎的那一刻,才會得到自由吧……”

山姥切國廣面無表情,在聽他說完之後,才再一次強調道:“我已經說過了吧?宗三殿!你真的誤會了,我的主人是個很好的人。”

“什麽啊,你已經被馴養成了審神者的籠中鳥嗎?”

之前都彭送給山姥切國廣的衣服雖然已經破破爛爛了,不過金發打刀其實偷偷解下了護甲上的流蘇,準備一輩子好好珍藏。現在,被唠叨得實在不耐煩的打刀小心翼翼地将它拿了出來,嚴肅地說:“那有什麽不好?你看,這是我的主人親手做給我的。我已經跟你們說過了,他給我做了全套的新衣服!”

“然後讓你穿着去被滿級太刀砍。”宗三左文字難過地說,“還不許你反擊。”

山姥切國廣也不高興起來,耿直地回答:“這有什麽,出陣也是砍和被砍。身為刀劍,為什麽要在意這種事?”他伸開雙臂,給宗三左文字展示了一下自己,補充道:“你看,主人的手入一直都非常及時,比出陣受傷及時得多。”

在他說完這些後,屋裏一下安靜下來,一時間,兩振同樣擅長殺滅話題制造尴尬的打刀面面相觑,同時露出遲疑的眼神,心有靈犀地在腦海中浮現出同一個念頭:這個家夥……真是太奇怪了,完全無法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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