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人指着她們大喊:“鏡花水月,這是鏡花水月,你們是絕情宮的人!”

兩個少女年約十六,模樣特別水靈,穿着一套粉色的刺繡妝花裙,衣襟處繡着兩朵紅豔的帶刺玫瑰,這是絕情宮的标志。

絕情宮是什麽地方,居然令他們談之色變?

只要行走江湖的人,沒人不知道絕情宮,不知道的人,要麽是普通人,要麽是死人。

絕情宮上至宮主,下至掃地倒夜壺的,都是女人,每一人都會武,且武功不弱。說起絕情宮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只要記住幾點,你就能了解絕情宮。

第一,在絕情宮面前,女人說了算,女人說了不算的,男人說了也不算,男人可以不滿,但不能反駁,反駁的下場就是死。

第二,絕情宮的女人都是帶刺的玫瑰,她們很美很有才情,但你絕不能招惹她們,否則她們的刺會要了你的命。

第三,她們的教義只有一個:殺盡天下負心人,但不準錯殺任何一位無辜的人。她們無情,卻有義。

第四,鏡花水月是絕情宮的武功,這不是一種,而是四種,如果你認為她們只會一種功夫便小瞧她們,那就錯了。

方才姐姐使的就是鏡花水月中的鏡,鏡招能将對方出手的力道反回對方身上,對方力道越猛,反回的力道越強,将此招練至爐火純青之境的人,可卸下對方所有力道,以翻倍力道的形式反回,比如可将棉絮之力反為斷筋碎骨的罡力。

姐姐的功夫算不上到達爐火純青之境,所以王一傳還活着。他活着,還不如死了,他的臉面被當衆丢盡,卻不能報仇,他不敢。

負心人都得死,卻不能讓他死得痛快,要慢慢折磨至死,然後鞭屍、挫骨揚灰,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絕情宮對待負心人的手段,你可以不怕絕情宮,但你一定怕死。據說江湖上,已有數十位負心的豪傑,葬身在絕情宮殘忍的手段下。這不是誇張,不是謊言,只要見過的人,都被吓瘋了。

不是負心人,絕情宮不殺,王一傳害怕,因為他就是負心人。他撿起劍,鐵青着臉轉身便走,絕情宮的玫瑰都帶毒,他惹不起躲得起。

少女們卻不讓他走。兩人再次圍住他,妹妹笑嘻嘻地負手湊到他身前,調皮地道:“書呆子,怎麽走了?我們姐妹還有話問你呢。”

不等王一傳說話,姐姐接話道:“因為他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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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道:“咦?他怕什麽?”

姐姐道:“他怕死,因為他是負心人。”

妹妹驚道:“他負了誰的心?”

姐姐鄙夷地道:“自然是他妻子的心。二十年前,他戀上武林第一美人蘇憶柳的美貌,寫出方才那首曲求愛,熟料人家對他不屑一顧。他自覺臉面丢盡,多次求愛不成後,他憤而離開,找了一位容貌跟蘇憶柳有三分相似的青樓女子,替她贖身,與她結親。女子以為找到了可托付終身的好男人,卻不知噩夢才剛開始。女子在家中受盡折磨、暴力對待,身上到處是傷,被打時哭喊聲、求饒聲連整條街都聽得到,她懷胎時,還被這負心人毆打,孩子險些不保。孩子誕生後,負心人變本加厲,非但打女子,還打孩子,女子受不了,帶着孩子投河自盡了。他為什麽要打女子呢?因為他愛而不得,他要報複,要讓蘇憶柳像狗一樣舔他的鞋,被他虐打,于是他将這份恨意轉嫁到了妻子身上。”

這會別說妹妹,在場的人都震驚了。看王一傳外表斯斯文文,沒想到內在如此豬狗不如。

王一傳臉色越來越黑,額頭青筋凸起:“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言,拿下你便知。”姐姐一聲輕叱,向王一傳拍去一掌,掌力柔和輕逸,看起來綿軟無力,王一傳避之不及,硬接了一掌,頓時感覺骨頭一震,全身發麻,這掌力不可小觑。

這便是鏡花水月的水,水不是武功招式,是內功心法,水雖溫和,卻也有驚濤駭浪般的破空之力,還有千萬種無法捉摸的變化,讓人無法摸透,這便是內功的神奇之處,看似柔軟無力,實際上卻剛猛無奇。

妹妹右手兩指點來,快如迅雷,直取關中穴,這是鏡花水月的月,你能看到月,但碰不到月,這一指的奇妙就在這裏,你能看到指的去向,但當想接這一指時,會發現這指攻擊的不是你所看到的部位,因而中招。

只有反應迅速的高手才有可能避開這招,王一傳反應不快,他應該避不開這招——所有人都這麽想,王一傳卻不這麽想。他在江湖上闖蕩了二十年,他武功一般,卻至少不是經驗淺薄的一般人。

三人拆了不過三招,王一傳就有反敗為勝的跡象,他逐步掌握了少女們的攻擊動向和力道,他綽號“鐵臂書生”,他右手骨折,還有左手,他突然将劍一丢,一聲暴喝,左手臂頓時如同被石頭覆蓋,堅硬無比,這門功夫稱之為“鐵石神功”,修煉至頂層的人,能如同金剛刀槍不入,可惜王一傳天賦有限,這輩子也就只練得出一雙鐵臂。

一個人若只有一門絕技,那這門絕技一定練到了爐火純青之境。這樣的鐵臂對血肉鑄成的青蔥玉指,結果可想而知,少女們齊聲尖叫,姐姐的手、妹妹的手指“咔咔”兩聲響後骨折了,兩姐妹方寸大亂,心一急,攻擊越來越力不從心,只要有眼力的,都看得出來,不過十招,少女們定敗。

幸好她們沒敗。

王一傳的鐵臂雷霆般轟向姐姐的臉,如果擊上,這如花似玉的臉便會變成一朵殘花。一剎那間,所有人呼吸停滞,王一傳呼吸也停了,他突然一聲大叫,鐵臂居然不攻自破,他痛苦地捂着手臂,面部扭曲猙獰。高手過招,只要一點疏忽,就是失敗。

少女們面如土灰地擒住他,點了他全身要穴,把他丢到最顯眼的樓梯口。少女們整了整自己亂糟糟的妝容,帶着勝利者的氣勢高喊:“馬姐姐,你要的人就在這裏,快來吧。”

只見樓梯口正對的廂房裏走出一位戴着面紗的女子,女子形姿妩媚,身姿妖嬈,不用看臉,只看身材就能讓很多男人甘心拜倒在她裙下。

她是誰?別人不知道,王一傳卻知道。看到女子的時候,他眼珠子幾乎要掉出眼眶:“是你?”

“是我。”姓馬的女子一開口,多少男人就醉了,聲音實在太有魅力和蠱惑力,正常男人都無法抗拒。

王一傳不是正常的男人,他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他厲聲大喊:“你不是死了麽!”

女子冷笑:“我死了,但我又從地獄裏爬了回來!”她突然揭下臉上的面紗,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面紗下不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而是一張毀得看不清原貌的臉。但你不會覺得惡心、難看,你甚至覺得這張臉放在女子身上,有種殘缺的美。“你喜歡這張臉,我便毀了它。我不但毀了它,我還要毀了你,為我死去的孩子複仇!”

“馬姐姐,還說那麽多做什麽?”妹妹捂着手,跺腳嗔怨,“這畜生不但淩虐你,在你自盡後,跟別人鬼混,還救下你孩子,将對你的恨轉嫁到孩子身上,跟相好一起把親生孩子淩虐至死,你還在等什麽,還不快将這畜生的肉剁下來喂狗!”

原來女子就是王一傳的妻子。

她怨毒地盯着王一傳,如果眼神是刀,她一定已把王一傳碎屍萬段。

王一傳完全沒将她放在眼底,輕蔑地冷哼:“就憑你,你能怎麽着?”

女子冷冷地掏出一個瓷瓶,扭開,将其中無色的液體倒在王一傳的裆下,邊倒邊怨毒地冷笑:“你一定聽過‘鏡花水月’,‘鏡’、‘水’、‘月’見過了,那麽‘花’呢?”

話音一落,空氣中突然飄起陣陣花香,味道怡人,沁人心脾,與此同時,王一傳臉色慘變,面部扭曲,全身肌肉繃緊,血管、青筋可怖地爆出來,如果不是緊咬牙關,他一定發出驚人的慘叫。

所有男人看到他的慘況都繃緊了臉,只見他最脆弱的地方開始大面積潰爛,鮮血、膿液不斷流出,膿瘡也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酵,皮膚爛得越多,花香味越濃。

女子殘酷一笑,她站在高處,王一傳躺在低處,她可以将王一傳的狼狽之相盡收眼底。她卸下了王一傳的下巴,然後用尖銳的指甲戳爛膿瘡,沒了牙齒緊封的關,王一傳痛苦地發出慘叫。

只要聽到他慘叫的男人面色都變了。

這種酷刑比淩遲還痛苦、恐怖,它毀的不僅是男性的驕傲,更是男性的尊嚴。無論哪個男人被自己妻子當衆閹割,滋味都是不好受的。

這便是“花”,花毒。

花毒不止一種毒,它有三千一百四十五種,種類多得你當飯吃,也得花費十年才能吃完。絕情宮可怕的不是武功和狠辣的手段,而是毒。

“不要惹絕情宮的女人,她們都是帶着毒刺的花,你永遠都不知道她們會用什麽樣的刺要你的命。一旦你中了花毒,請不用掙紮,咬舌自盡是最快的解脫方式。”

這是江湖的傳言,只要今晚見過這慘況的人,都能确信,這不是傳言,是事實。

王一傳還在慘叫,他唾液沒有形象地流了一地,他還沒死,因為他無法咬舌自盡,他必須承受慘烈的痛苦直到女子滿意、直到他痛苦的死去為止。

在場的男人們想走,他們不想親眼目睹這種慘烈痛苦的死亡方式,但卻沒有一人有勇氣走,他們在死亡面前,都成了窩囊廢。

王一傳的慘叫還在繼續,妹妹開心地大笑,空靈的笑聲與慘叫形成強烈反差,給人心造成更大壓力。這時,姐姐突然驚呼:“唱曲的那對夫婦呢?”

那對夫婦到哪去了?

他們不知何時就不在了。

突然,一物撞開大門,越過衆人視線,倒在王一傳身側。

姐妹們看清來物,吓得尖叫,這是一具屍首,人剛死,還帶着餘溫。

死人不可怕,江湖上每天都有死人。

可怕的是,他是那個唱曲的“婦女”!他死了,他丈夫呢,難道也死了?

不,更準确地說,蕭離恨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欲知絕情宮與主角有什麽關系,蕭離恨究竟是生是死,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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