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蕭離恨在醉心居等他。
蕭離恨的臉色很蒼白,臉上也沒有笑。他面前擺着四個酒杯,兩杯是給活人,兩杯是給死人。
兩杯酒倒在了地上,蕭離恨望着空了的酒杯,長聲一嘆:“我聽說了。”
秦世遺端起斟滿的酒杯,飲酒入喉:“你知道了。”
蕭離恨苦笑:“我寧願不知道。”
秦世遺道:“但你已經知道,就必須接受。”
蕭離恨問:“你呢?你接受了麽?”
秦世遺道:“我必須接受。”
蕭離恨道:“好,很好,你現在自由了。”
秦世遺道:“我自由了,”他突然站了起來,“所以我得走了。”
蕭離恨問:“你要去哪?”
秦世遺轉身背對着他:“天涯海角,總有我的歸處。”
蕭離恨問:“那麽我呢?”
秦世遺閉上眼,痛苦地道:“你也有。”
蕭離恨握住他的手腕,他力道很重,幾乎能在秦世遺手上掐出青痕:“你忘了我們的約定。”
秦世遺側頭道:“什麽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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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離恨笑了,笑容裏都是苦澀和解脫:“要我命的約定。”最後一字落下時,他已在醉仙居外,“一個月後,雪山頂上,不見不散。”
親生爹娘死了,現在還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兄弟,這豈非世上最殘酷的事情。
秦世遺正飽受煎熬,當初的約定,誰想今日竟真的要實現?他不能毀諾,這是男人之間的約定。
其實他痛苦,蕭離恨又何嘗不痛苦,或許他們之間一戰,是解決痛苦的最佳方式。
這一戰不可避免,他為什麽不趁着痛苦來臨前放縱一回?
他喝了很多美酒,才知道這世上最美妙的東西是什麽滋味,他也去了很多地方,才發現這世間不是只有藍天和白雲。
最後他的腳步停在了無名居。
他從雪山下來,去看了他視為師尊的人。
龍傾寒把一根枯枝遞給他,留下一句話:“你的劍是殺人,還是救人,不是取決于劍,而是取決于心。世上很多事,并非親眼目睹的,就是真相。”
秦世遺不解問:“比如什麽?”
龍傾寒道:“死亡。”
秦世遺思考了一夜,恍然大悟。他回到逍遙林,去了絕情宮,走回武林盟,他終于領悟龍傾寒的話中之意。
然後他握着那根枯枝,來到了雪山之巅。
蕭離恨已經在這裏,他現在頂着一張秦世遺從未見過的面孔,這是一張很奇怪的臉,一眼看過去的時候,你感覺他在哭,但如果仔細看,他卻在笑。
這張臉豈非就像捉摸不透的人生,想哭的時候,其實在笑,想笑的時候,其實是哭。
秦世遺走向蕭離恨:“你來了。”
蕭離恨道:“你也來了。”
秦世遺道:“我并不想殺你。”
蕭離恨道:“但你未必殺得了我。”
秦世遺凝視着蕭離恨的眼睛:“我們一定要戰?”
蕭離恨道:“我也有一把看不見的刀,我想知道,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刀快。”
秦世遺道:“我們之間只有一人能活?”
蕭離恨道:“或許我們同歸于盡。”
秦世遺道:“我們沒有自相殘殺的理由。”
“但我有!”蕭離恨突然向秦世遺甩去葉鏈,葉鏈無情,人更無情。
秦世遺幾乎同時刺出枯枝。
天地一色,落葉像血雨一般紛飛不盡,像他們一般,一方不死,另一方不休。
他們的力量爆發到了極致,他們已不是人,是天地萬物的主宰,風雪花葉都成為他們的武器,為他們而戰。
世上已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擋他們,狂風不能,暴雪不能,只有死亡才能。
這一戰誰會死,誰會活?
活的人将承受親人死亡的痛苦,死的人也得不到解脫。
秦世遺的百劍已出,《千經》已達巅峰,蕭離恨的冥陽功已臻至頂峰,千樹萬樹已然倒下,等着他們的,只有最後一招。
秦世遺手裏的枯枝仿佛有了生命,振奮地震動,積蓄已久的力量在這一刻全力刺出。
蕭離恨射出葉片,雙指也已豎起,然後他夾住了枯枝。
枯枝的力量還在,它沒有停住,擦破蕭離恨的指尖,刺向他的喉嚨。
蕭離恨眼裏流露出了解脫的神情,他突然松開了鮮血淋漓的兩指,閉上了眼。
這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劍,就是蕭離恨也擋不住,他輸了,他就該迎接死亡。
這一劍很快,沒人能讓它停住,但這不是劍,只是一截枯枝,只要是殺不了的武器,就能停下。
枯枝被一股蠻力震碎,碎屑擦破了蕭離恨的臉。疼痛讓蕭離恨睜開眼睛,可是還沒看清,他臉上就挨了一拳。
火辣的痛感讓蕭離恨驚醒,他抹開唇角的鮮血,冷笑:“你不殺我。”
秦世遺冷冷地道:“你想死,我不能讓你死。”
蕭離恨笑道:“我接不住天下第一劍。”
秦世遺突然震聲道:“我也躲不開天下第一刀!”他抓起蕭離恨的右手,“你的刀呢?”
蕭離恨臉色有一絲不自然:“我像是用刀的人?”
“你不像,”秦世遺道,“你就是用刀的人!你也有一把刀,看不見的刀,這把刀能刺破我的喉嚨,讓我死無全屍,可是你沒有用它,你抛棄了你的刀。”
蕭離恨愕然,然後他笑了:“我為什麽要抛棄我的刀?”
“因為你想死!”秦世遺眉宇間孕育了怒火,他很憤怒,幸好他還有理智,沒有打爛蕭離恨那張笑臉,“你讓我殺的不是風無痕,是你!你能接下天下第一劍,你死不了,只有真正的天下第一劍,才能殺得死你,所以你讓我成了真正的天下第一劍,就為了殺你!”
蕭離恨笑得更燦爛:“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有什麽好處?”
秦世遺嘲諷地道:“你可以從求死不得的痛苦中解脫。”
蕭離恨問:“我為什麽要求死?”
秦世遺閉上了眼,他看起來比蕭離恨還要痛苦,痛苦到幾乎要流下血淚來:“因為你背負的一切,其實真正背負仇恨的人,不是我,是你。”
蕭離恨笑得更燦爛,但這張臉皮看起來卻像痛哭一樣:“我背負了什麽仇恨?”
秦世遺的拳頭在打抖,他身體也在顫抖:“殺蘇成志,殺逍遙王,甚至是……殺風無痕。”
蕭離恨笑容一僵,他勉強地擠出難看的笑容:“風無痕是死在你的劍下。”
秦世遺道:“為什麽龍前輩要我刺的他心髒,不是他的咽喉?因為他的心髒在右側,這一劍下去他不會死。但是冷宮主告訴我,風無痕的心髒在左側。”他看向突然白了臉的蕭離恨,“這世上有一個人心髒在右側,他不是風無痕,他是……蕭離恨。我殺的風無痕不是風無痕,是你易容的風無痕。我最後再問你一次,風無痕何在?”
蕭離恨凝視着秦世遺的眼睛,突然苦澀地一嘆:“死了。”
秦世遺沒有任何意外的神情:“怎麽死的?”
蕭離恨道:“我殺死的。”
秦世遺道:“我早該知道,你能殺天下第一劍,當然也能殺天下第一刀。”
蕭離恨道:“如果你從小立志殺他,并偷學他所有武功,你也能殺他。”
秦世遺不解地道:“為什麽?”
蕭離恨冷笑:“因為他實在不是東西。”
秦世遺道:“他不是東西,那你是誰?”
蕭離恨笑道:“我也不是東西。”
秦世遺道:“你姓風還是姓蕭?”
蕭離恨道:“我爹姓蕭,我當然姓蕭。”
秦世遺眼裏綻放出一絲光亮:“不是姓風?”
蕭離恨肯定地道:“不是姓風。”
秦世遺怔忡:“你究竟是誰?”
蕭離恨道:“我娘是蘇憶柳,我爹只是一個普通的書生。”
秦世遺驚道:“你爹不是風無痕易容?”
蕭離恨道:“那只是欺騙蘇成志的謊言,爹已故,我不希望任何人再打擾他。”
秦世遺搖頭道:“我不懂,那冷孤棄又是誰?”
蕭離恨道:“你需要聽一個故事。”
秦世遺道:“洗耳恭聽。”
蕭離恨說出了一個很冗長又複雜的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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