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04
胡清仁失蹤了。
當秦芝恩确定已足夠二十四小時,她去了派出所報案。
民警讓秦芝恩提供胡清仁的戶口簿或身份證,秦芝恩沒有,接着讓她提供胡清仁的正面近照,她只能從手機相冊裏翻到了一張胡清仁的側臉照,還是她以前一時興起随手拍下的。
秦芝恩在派出所呆了将近一個半小時,口水都說幹了,民警只說了會跟進處理,就讓秦芝恩回去了。
秦芝恩慢悠悠地走到外頭,見到一個環衛工人蹲在花壇邊抽煙,秦芝恩翻了翻口袋,走過去掏了十塊錢給他。
“給我根煙吧。”
煙幾乎是最便宜的牌子,光是嗅到那股味道就嗆得不得了,秦芝恩沒有挑剔,也懶得跑去別的地方買,就站在原地,安安靜靜地抽着。
她多少年沒有抽過煙了。
她貌似曾經在叛逆期的歲月裏随大衆抽過一段時間的煙,後來她發現自己根本不喜歡這些既費錢又對身體不好的東西,所以斷得很徹底。
環衛工人是看着秦芝恩從派出所裏面走出來的,見她臉色不太好,他便以為她是幹了什麽壞事,“他們沒難為你吧?”
秦芝恩搖搖頭,“我去報案而已。”
“家裏遭小偷了?”
秦芝恩沒有說話,過了幾秒,笑了。
其實他的話也沒有錯。
昨天她一覺醒來,就已經是中午了。胡清仁不在,也沒有任何消息。
秦芝恩怎麽都聯系不上他,後來發現家裏少了很多東西,雖然起疑了,但首先還是怕胡清仁出了事,于是想方設法讓小區物業調了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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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視頻中,清晰地記錄了胡清仁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從秦芝恩的家裏安然無恙地離開了。
他走得很潇灑,一路都沒有回頭。
他帶走了她的所有現金和值錢的東西。
至此,杳無音信。
民警得知這個情況,看着秦芝恩的目光多了幾分同情。
這并不是一樁失蹤案,而是騙財騙色案。
秦芝恩吐出最後一口煙,煙頭丢在地上,用力地踩滅。
她這些年一直活得謹慎,就算和一個男人交往得殷切,在分手的時候總能毫無損失地全身而退。
偏偏是胡清仁的一句“我給你一個家”,就這麽讓她栽倒了。
她覺得自己真是傻透了。
——
春節假期結束後,胡清仁失蹤的消息并沒有隐瞞多久。
二十樓的那班領導尤其緊張,因為胡清仁清楚不少公司內部的幾米,他們将秦芝恩召喚上去,搞了一場集體審問。
“胡律師去哪裏了?你們真的這麽多天都沒有聯系過嗎?”
“你知道他有可能去了什麽地方嘛?什麽,不知道?”
“你一點線索都沒有?他的家人朋友呢?你不認識?”
領導們一如既往地聒噪,秦芝恩的耳朵嗡嗡作響,只能麻木地應對着。
“各位稍安勿躁。”
秦芝恩擡起眼,隔着寬大的會議桌,她正前方的座位,是林冀。
林冀輕輕一句話,就讓會議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林冀說:“能不能給我一個空間,單獨跟芝恩談談?”
“芝恩”二字帶着明顯親密的态度,領導們互看了幾眼,終究是出去了。
林冀拉開身旁的椅子,招手讓秦芝恩過來,“站累了吧?過來坐。”
秦芝恩确實很累,可心理上的負擔才讓她最為沉重。她過去坐下,發現林冀在打量她,她便也看着他,思緒卻去了很遠。
雖然她和胡清仁曾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她的身邊沒有胡清仁的日子,其實比胡清仁在的日子還要長許多,所以她是完全可以接受胡清仁離開的事實的。
她已經開始考慮接下來的生活了。
林冀問秦芝恩:“胡律師臨走之前,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麽?”
“他讓我簽一份婚前協議。”
“你簽了嗎?”
“沒有。”
“協議的內容你還記得嗎?”
“他轉贈了兩套房産給我,不過,後來我去查了一下,那兩套房産他早就變賣了。”
“除此以外,他有沒有別的反常舉動?”
“有。”
“是什麽?”
秦芝恩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年會按天晚上,他不是當衆向我表白了麽。”
林冀當然還記得,“我所認識的胡律師,确實不像會做出這種事。”
“其實你們認識他的日子比我還長,說不定會比我更加了解他可能去了什麽地方。”
“我和胡律師,不過是工作上相處的時間比較長,他很少跟我說私事。”林冀頓了頓,“除了你。”
秦芝恩對此沒有什麽反應,哪怕胡清仁再一次對着全世界說他愛她,她的感受大概會像吃了屎一樣惡心。
他承諾給她安穩的幸福,不過是作為誘導的陷阱,他還對她說過“你要的我都給你”,可到頭來,卻是她有的他都奪去了。
這邊,林冀還在分析案情:“胡律師離開的時候還拿走了你什麽東西?”
“家裏的所有現金和首飾之類,加起來大概幾萬塊左右。”
“這很奇怪,以胡律師的薪金待遇,這幾萬塊錢對他來說應該是小意思,他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這些對話,秦芝恩早就在派出所經歷過了,但她還是耐着性子說:“我不知道,他沒跟我說過。”
林冀看得出來秦芝恩不在狀态,也不追問下去了。
他就這麽安靜地注視着她。
未婚夫的失蹤讓秦芝恩身上原有的明豔氣質添上了一份悲涼,她蒼白的臉、疲憊的神色,越發叫人心生憐愛。
“林總,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秦芝恩下意識地抗拒林冀的目光,她不想被人同情,更不想和他扯上關系。
林冀回過神來,“你先回去吧,我會跟其他領導解釋的,這幾天你可以放假休息一下,不必勉強來上班。”
“好的。”
“有什麽問題随時都可以聯系我。”
“好的,我一有胡清仁的消息就會立即通知公司。”
林冀笑了一下,“芝恩,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秦芝恩快要出門的腳步停了下來。
“我關心的人是你。”
——
秦芝恩依林冀所說休了三天的假期,然而在複工的第一天,有一位聲稱認識胡清仁的人來到了公司找她。
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約莫四十歲,頭發抹了很厚的發膠,穿着一整套白色西裝,裏面搭配了亮粉色的襯衣,皮鞋還是斑馬紋的。
秦芝恩一踏入會客室,男人便從頭到腳地打量着她。
“你好,秦芝恩小姐。”
“請問你是……”
“我跟你一樣,也姓秦,單名虎,大多出來混的,都樂意叫我一聲虎哥。”
秦芝恩下意識地對他有些抗拒,“你是胡清仁的熟人?”
“熟人?哈,也可以這麽說,畢竟這段日子我一直期待着和他見面呢。”虎哥舔了舔唇,“聽說他跑路了?”
這個詞,有點微妙。
虎哥說:“我是胡清仁的債主,今天是來追債的。”
“你是哪家銀行還是貸款公司的?”
虎哥誇張地笑了出來:“秦小姐,別想得那麽正經,高、利、貸——這三個字聽說過了嗎?”
秦芝恩反問:“他借了多少錢,有借據嗎?”
虎哥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在秦芝恩的面前揚了揚,“他向咱們借了一千萬,現在已經過了還錢的最後三個月期限,連本帶利,至少也要還三千萬吧。”
白紙黑字,借據上确實有胡清仁的簽名,還有指紋。
得知了這樁事後,也只會讓胡清仁在秦芝恩心中的印象又多增添幾分厭惡罷了。但虎哥一直頗有興致地看着她,她思來想去,也只能吐出一句漠不關心的評價:“利息已經遠超于本金了。”
虎哥再次哈哈大笑:“不然我還怎麽好意思被人喊‘高利貸’呢?”
“他為什麽會借那麽多錢?”
“你居然不知道?胡律師呀,看上去儀表堂堂……這個成語是這麽說嗎?他可是有一個絕頂的愛好——賭。”
秦芝恩嘲諷地笑了一下。
她當然不知道,這段日子以來,她只看到了胡清仁想要給她看到的東西,她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
“但你今天來找我也沒有用,我也找不到他。”
“你當然找不到他,說到找人的辦法,咱們說不定還比警察厲害多了,不得不說,胡律師的智商真不是蓋的,他認真躲起來的話咱們也真的很難找到他。”
秦芝恩聽出了虎哥的話還有後文。
“所以,我們就來找你了。”
“他向你們借錢的事,我毫不知情。”
“可你是他的老婆。”
“我跟他沒有領結婚證。”
“我調查過了,這間公司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你跟胡律師的關系。”
秦芝恩突然什麽都明白了。
胡清仁對她不是什麽浪漫的一見鐘情,他當衆向她求婚和示愛後一走了之,原來全部都是陷阱,是為了讓作為見證的衆人的腦海裏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秦芝恩是胡清仁最親密的人。
“在法律上,我沒有替他還錢的義務。”秦芝恩堅定地說。
“你跟我談法律?法律能制約得了高利貸的話,你覺得胡清仁還會跑得那麽狼狽?而且,早在胡清仁失蹤之前幾天,我已經收到了你願意承擔胡清仁所有債務的保證書。”
秦芝恩難以置信地看着虎哥拿出第二張紙。
秦芝恩只看了一眼,“這不是我的簽名。”
雖然上面簽着她的名字,但筆跡壓根就不是她的。
“但指紋是你的吧?”
秦芝恩一愣。
“看你的表情,你也認了吧?”
“我不會認的,我從來沒有簽過這份保證書,指紋也不是在我清醒的狀态下印的。”
“認不認不是由你說了算,而是由咱們說了算,現在胡清仁失蹤了,他欠我們的錢和利息,全部都由你來還。”
“這沒有道理。”
“欠債還錢,這就是咱們做高利貸的道理。”虎哥滿不在乎地看着秦芝恩拿出手機打電話,“看你已經沒心情跟我繼續聊下去了,沒關系,我還會來找你的。”
在保安趕來之前,虎哥慢悠悠地走出了會客室。
“再會,胡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