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即使顧羨心裏一萬個不想承認安禪比他大四歲的事實,但在吃飯這件事上他無疑應該聽安禪的話,哪怕他喝幾口米粥,吃一塊巧克力,也不至于淪為這個下場。
今天的隊員們是真正意義上的早起,一個個剛癱在座位裏就東倒西歪地睡過去了,連安禪也帶上了U型枕和遮光罩閉目養神。原本顧羨想趁這個機會睡個回籠覺,沒想到剛合上眼沒幾分鐘,全身上下都開始不舒服起來。
起初只是有些頭暈,随着車速的加快,腹腔中的惡心感也越來越強烈。顧羨懷疑自己是不是就快嘔吐,只是胃裏空空如也,只一個勁地向上泛酸水。
安禪敏銳地捕捉到了顧羨幹嘔的聲音,他立刻直起身,掀開臉上的眼罩,差點被顧羨慘白的臉色吓死。
“你這孩子,”安禪壓低了聲音,生怕吵到其他隊員休息︰“我說什麽都不信,非要跟我唱反調,現在難受的還不是你自己。”
看着顧羨緊鎖着的眉頭,安禪也不忍心再?@攏 玖艘豢谄 黴約旱乃 绨 艘豢樾〉案獬隼礎br />
顧羨很難想象還有男的随身攜帶這麽甜的零食,安禪看穿了顧羨的表情,把小蛋糕往他手裏一塞︰“看什麽看,我就怕你暈車,臨出門之前特意帶的,誰知道你暈得這麽嚴重。你先把這個吃了,然後吃一片暈車藥,應該能緩過來一點。”
顧羨︰“哪裏有暈車藥。”
安禪︰“我帶了。”
你是叮當貓嗎……
顧羨無言,只好撕開小蛋糕的包裝,像只松鼠一樣把蛋糕吃完。
安禪沒有盯着人吃東西的習慣,只是顧羨虛弱的病态實在是他見猶憐,他別扭地轉過頭去,心道九天玄女就連作死都能作得這麽好看,屬實世道不公。
顧羨一個大男孩,解決一塊小蛋糕跟鬧着玩兒似的,三下五除二就只剩下了一張包裝紙。補充過糖分的顧羨沒有那麽難受了,他咽下最後一口蛋糕,問安禪︰“有水嗎?”
安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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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欠他的!
安禪認命地從雙肩包裏拿出水杯,順帶着把暈車藥一起遞給了顧羨︰“給你,把藥也吃了。”
顧羨擰開杯蓋,淡淡的柚子香鑽進了他的鼻腔,酸甜不膩,很好聞。
安禪解釋着道︰“是我自己泡的蜂蜜柚子茶,我沒帶礦泉水,将就一下吧。”
顧羨不是嬌生慣養窮講究的人,安禪幫了這麽多忙他當然不會厚着臉皮挑三揀四,他就着柚子茶把暈車藥吃了,然後靜靜地閉目,靠在椅背上,等待藥效發作。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暈車藥的藥效太明顯,顧羨身上果然輕快了許多,他的臉色不再慘白,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也沒有了。然而生理上的緩解與心理上的波動并不沖突,車內的空間重新歸于平靜,顧羨的心跳卻越來越快,快得不正常。
顧羨被自己的異樣情緒惹得更加煩躁,忍不住啧了一聲。
倏地,顧羨額頭上有一種冰涼的觸感,還帶着清淡的柚子味。
安禪以為顧羨還是很難受,于是把自己的手指搭在了顧羨的眉間,輕柔地幫他舒展︰“這樣會好受些嗎?”
顧羨大驚,一把扣住了安禪的手腕。安禪的身材清瘦,腕關節處的骨骼凸出明顯,硌得顧羨的掌心生疼。安禪也吓了一跳,本能地抽回手,白皙的手腕上已經留下了一道顯眼的紅印。
除了兩位當事人,車內再沒人目睹這令人迷惑的場面,然而尴尬的氣氛仍然飛速地彌散開來。顧羨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只好盯着安禪的手,不叫安禪看出自己眼神中的閃躲。
安禪見顧羨始終盯着他的手,還以為他的爪子出了什麽問題︰“我的手……怎麽了嗎?”
顧羨不自然地回答道︰“沒。”
其實顧羨想問安禪的手怎麽這麽涼,雖然貼在額頭上還蠻舒服,可一個人的手涼到這種程度也太不正常了。顧羨向來是有什麽說什麽的性格,唯獨面對安禪時話總要拐好幾個彎才能問出口,于是他想問安禪的話變成了這樣︰“你用香水嗎?”
安禪︰“?”
開什麽玩笑,他洗面奶都是趁打折時候買的幾十塊錢的,怎麽可能用香水。
顧羨也難得地覺得自己問了個傻問題,只好進一步補充說明︰“你手上有柚子味,我以為你用了那種果香的香水。”
“可能是泡柚子茶的時候沾上的吧,我不用香水的。”
關于柚子味的疑問解答完畢,顧羨的視線依然落在安禪的手上,如果現實可以像游戲一樣發信號,顧羨的頭上一定頂滿了安禪發的問號。
安禪用意念“ping”了顧羨半天,顧羨還是沒能把他真正想問的問題問出口。
一個大男人為什麽要關心另一個大男人的手是什麽溫度?就算要關心也是能牽到安禪的手的高文石去關心,不需要他顧羨挂懷。
安禪終于忍不住︰“我手怎麽了?”
顧羨︰“……”
顧羨心一橫,開始胡說八道起來︰“我在給你看手相。”
安禪再一次︰“?”
“你還會看手相呢?”
“不會,瞎看的。”
安禪來了興致,大大方方地把左手在顧羨面前展開,笑着問顧羨︰“小道長,您給我好好看看,看看我是什麽命,再幫我看看事業線什麽的。”
顧羨哪裏會這個,把安禪的左爪從自己面前推開,胡謅道︰“你命挺好的,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安禪噗地笑出聲,故意把臉湊上前去,壞笑着在顧羨耳邊說︰“小老弟功夫不到家呀,回去再跟你師父學兩年再出來給人家算命吧。”
顧羨以為安禪就是抓住機會奚落他,于是別過頭不搭理這人。沒想到安禪自顧自地對着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語︰“我長這麽大算過兩回命,一回是小學的時候,校門口有個擺攤的老爺爺,我攢了好久的五毛錢在他那買了塊糖吃,我把五個一毛錢攤在手裏給他的,他一看我的手眼楮就直了,非要給我算命。”
“還有一回,是我二十歲的時候吧,高老板接盤DDM沒多久,那時候BOG那棟大樓剛建成,高老板找了個大師算風水,我正好在場,拖高老板的福,那個大師也給我算了一命。”
“本來小時候那件事我都要忘了,第二次算命的時候才想起來的,他倆算出來的結果好像都一樣。”
好奇心害死貓,九天玄女也不例外,顧羨問了一句︰“所以是什麽命。”
“他們說得都太專業了,什麽日旺逢官旺,枭旺透而生身的,忘了,記不住也聽不懂。”
“他們沒告訴你是什麽意思?”
“告訴了,”安禪的嘴角微微上揚︰“說是旺極之命很難有救,逢忌運,性命交關,用神不旺,極易被克掉,是為——”
“夭命。”
“你能不能別亂說話!”
顧羨猛地怒喊出聲,安禪幾乎要被震聾耳朵,車上的其他人也被顧羨吓了一跳,連司機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後視鏡。
樸豫智迷迷糊糊地用韓語問了一句怎麽了,安禪擠出笑容來說沒事,是他和顧羨鬧着玩,沒想到顧羨又喊了一句︰“誰和你鬧着玩!”
安禪覺得顧羨非常不可理喻︰“你吼那麽大聲幹什麽嗎?”
“青天白日的你又說那些陰間話幹什麽?”
“好好好我不說,不知道你忌諱這種話題,我給你道歉了,我的小祖宗,您安靜點,他們挺累的,讓他們眯一會兒吧。再說是你先和我說什麽看手相的事,聊到這個話題我才和你說的,誰知道你這麽忌諱。你到底是九天玄女還是孫悟空啊,七十二張臉不夠你變的。”
如果說剛剛的顧羨只是心跳加快,現在的顧羨幾乎要心髒爆炸了。自他重回十八歲以來,他從來沒有害怕過什麽,唯獨安禪的生死是他無法擺脫的夢魇。他有多麽想告訴安禪,無論以後發生什麽你都要注意身體,別那麽拼命,如果高文石不要你了,你又正好缺錢花,你甚至可以來找我,你不要幾天幾夜地不睡覺就為了掙那點單子錢,你會死的你知不知道?我不想再參加你的葬禮你知不知道?
可他又沒辦法說出口,安禪只會把他當作一個發瘋的神經病。就連顧羨自己也沒法解釋,上一世明明是安禪死了,偏偏保留了記憶回到七年前的人是他。他可以預見未來,卻什麽也做不了。
安禪為了讓顧羨別再發火,于是把自己的遮光罩和U型枕都讓給了顧羨,最好能讓顧羨在剩下二十分鐘裏能保持睡眠狀态。安禪不知道顧羨在想什麽,他也不敢再去招惹,只好把身體縮起來,往遠離顧羨的方向靠了靠。
顧羨的腦海裏只有一個聲音在不停歇地高強度播放︰
“怎麽辦?”
他該怎麽辦,他怎麽才能避免安禪的死亡,他不想看見那張黑白色的照片,也不想看見玻璃裏那具了無生機的身體。
錢。
安禪好像需要錢。
顧羨茅塞頓開,安禪是為了錢才不要命地打單子的,只要他在安禪退役之前借給他一大筆錢,安禪應該就不會那麽辛苦。
顧羨自從青訓就沒和家裏要過錢了,BOG會給每個青訓生補貼,雖然不多,但是青訓包吃包住,顧羨又沒有燒錢的愛好,所以還算夠用。簽約DDM後工資倒是漲了很多,但DDM畢竟是次級聯賽隊伍,顧羨目前的收入只能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上一世他的銀行卡餘額是在不經意間增長的,他從來沒有關心過,等到反應過來時裏面的數字已經相當可觀。可憐九天玄女兩輩子都不食人間煙火,直到今天才迸發出了缺錢這個概念,并且愈演愈烈。
錢,錢,錢,越這樣想顧羨的心情就越焦急,他得賺錢,他得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救下安禪這條命。
安禪的遮光罩效果很不錯,顧羨逐漸萌生的睡意,在徹底睡過去的前一秒顧羨還在心裏暗罵,高文石真不是個東西,人都死了,你去操辦葬禮有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