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翠翠喜歡的!我做對了!

——《盟主日記》

柳岸提着林翡去了街邊的老別墅找說法,讓外公外婆一頓忽悠。

“可是她有彈弓啊。”柳岸說:“當時現場又沒別人,除了彈弓還能是什麽?茶壺總不能自己想不開炸了。”

“她有彈弓別人也能有彈弓,再說你怎麽就能肯定是彈弓打的?”外婆問。

外公馬上接:“說不定有狙擊手埋伏在暗處!”

柳岸:“那玩意不得老大動靜?”

不對,柳岸都給這老兩口繞迷糊了。

總之,外公外婆堅決不認賬,甚至還要倒打一耙。

“既然如此,柳琪元推林翡,就是沒道理的,林翡後來摔了你的茶壺,也是情有可原。小孩子不懂事沒關系,大人要好好管教,把你兒子帶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吧,欺負小女孩算什麽本事。”

外婆說罷就收了茶杯送客。

柳岸再想盤也盤不出什麽彎彎繞了,人家擺明就是護犢子,他不再自讨沒趣,帶着兒子一瘸一拐走出院子,外公外婆進屋來,林翡腦袋飛快縮到茶幾布底下。

老兩口在紅木沙發上坐下,外婆腳伸進茶幾底下踢踢林翡屁股,“出來吧,人都走了還躲什麽。”

林翡鑽出來,主動承認錯誤,“那個紫砂壺是我打的,但翠翠說那是他爸爸的東西,她不想她爸爸的東西給她叔叔用。”

外婆問:“在哪兒打的。”

林翡全招供了:“在陳淼家,翠翠帶我去的,陳淼引開柳岸,我用彈弓打。”

外公:“一下就打中了?”

林翡:“一下就打中了。”

外婆:“還是團夥作案,有計謀的。”

外公:“不得了。”

林翡自覺貼到牆根去,她也不傻,給自己挑了個剛好能看到電視又十分隐秘的位置,兩手背在身後,兩片瘦瘦的肩胛骨一下下撞着牆。

外婆扭頭去看,“你幹什麽?”

林翡不說話,轉過身面朝牆,換腦袋撞。這是她罰站時候的小習慣,林華玉說她骨頭縫裏生了螞蟻,罰站也半刻不消停。

外公把她抱回來按在沙發上,說沒人罰你,誰小時候不惹禍,長大了自然就懂事了。外婆還是教訓她,給她立規矩,尤其是彈弓,說這是冷兵器,輕易是不能出手。

兩個人一唱一和jsg的。

這個歲數的小孩尤其要面子,自尊心強得不得了,老兩個在外人面前給她留足了面子,也讓人家曉得他們家小孩不是好欺負的,等人走再關起門來教育。

林翡老老實實在沙發上坐着,兩條細溜的小腿朝前抻,瞪着一雙大眼睛也不知聽進去多少。

過會兒大人各忙各的去,林翡踢了鞋子躺到沙發上,伸手去夠茶幾上洗幹淨的葡萄吃,又美滋滋樂逍遙了。

院子裏傳來動靜,她扭頭去看,柳葉兒氣喘籲籲站在門廊,額上起了汗,一張臉都紅透。

“你怎麽不打聲招呼就跑了,我到處找你,聽他們說柳岸把你帶回家了,我才找過來。”

林翡跳起來站到她面前,柳葉兒沖她淺淺笑,喊她“秧秧”。

“秧秧,你手還疼嗎?”

“秧秧,我給你拿的無花果,還有小辣狗。”

“秧秧?”

林翡靠在門框不說話,柳葉兒薄薄的眼皮垂下來,林翡看見上面細細的青紅血絲,她臉蛋粉紅,唇色卻淡淡。

柳葉兒擡眼,表情帶了幾分讨好,“我來的路上看見柳岸和柳琪元了,他們沒看見我,你暴露了嗎?外公外婆打你沒?”

林翡還是不說話。

柳葉兒低下頭,把給她帶的零食塞進她褲兜裏,一直捅到底,又給她提了提褲子,說:“我走了。”

真走了,走出兩步回頭看,見林翡還在門邊站着,動也沒動,她捏着辮稍轉身大步出了鐵門。

午飯林翡吃得沒滋沒味,外公手背摸摸她額頭,又摸摸自己的,“沒發燒啊。”

外婆說:“肯定是早上挨罵,心裏不痛快。”

林翡搖搖頭說不是,她哪是那麽小氣的人,在九江她三天兩頭挨罵,都大大方方不跟林華玉計較,相比林華玉,外公外婆已經很好了。

“欸,我心裏不知道怎麽了,我難受哇。”林翡撂下筷子躺到貴妃榻上,揉心口。

張阿姨驚奇地看着她,“這小孩……”

外公偷偷跟外婆說,“可能是跟翠翠吵架了。”

林翡不想給大人看笑話,回到房間的小床上躺着,想睡覺,翻來覆去睡不着。坐起來,在枕頭上發現幾根長頭發,她把臉湊到枕頭上去聞,好像還有翠翠的味道。

翠翠身上總是香香的。

想看書,翻了兩頁覺得沒勁,想爬樹,一條腿都挂到窗沿,還是覺得沒勁。她下樓去院子裏溜達,西院全是外公種的繡球花。

外公很喜歡這種花,種了很多種顏色,現在盛花期非常壯觀,紅的藍的紫的還有白的,焦焦燦燦開了一大片。

林翡蹲在這片花海面前,忽然就想到媽媽。

秘書姐姐時常幫媽媽收花,她的辦公室裏總是擺滿了鮮花,她從來不缺的,手腕往外轉一圈,秘書姐姐就把花抱到大辦公室裏。

大辦公室裏的姐姐們圍上來,一人分走幾朵,臉上都笑嘻嘻的。

外公的園藝剪刀就放在院子裏的一個小木棚子裏,林翡拿起剪刀,每一種顏色的繡球都剪下一朵,挑開得最好最豔的剪,攢一大束抱着出門去。

是了,她還曉得從院子西邊的小門走,不走大門。

夏日的午後,一絲風也無,雲緩慢,河邊垂柳靜止不動,人也懶洋洋提不起精神,烈日下的古鎮像凝在了琥珀裏。

柳葉兒躺在小床上打盹,電風扇規律的白噪聲聲中,她隐約聽見木質樓板負重時發出的“吱嘎”聲。

因為老房子過高的臺階,腿短的小人只能一階一階慢吞吞爬,每次都大聲嚷嚷着“等等我呀”、“等等我呀”,要麽就是“好陡啊”、“樓梯好陡啊”。

柳葉兒聽出了她的腳步聲,擡起身子偏頭往外看,門口果然是那個小人,捧了一大束鮮花,半個身子都淹在花裏,邁着兩條小短腿迤裏歪斜走過來,雙臂往前一搡。

“送給你。”

柳葉兒翻身坐起,一時震驚得無言。

小人往前兩步,聲音埋在花裏,“送給你。”

柳葉兒反應了好久才伸手捧過,她也被花淹沒了,瞳孔裏倒映着缤紛的顏色,整個人如坐雲端,迷迷糊糊有點犯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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