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師妹03

霁涯被自己的猜想搞得有點惡寒,他倒出藥瓶裏的丹藥,猶豫片刻,定下神來仰頭吞了下去。

他不知道這藥能管多長時間,假設霁霞君在他穿來前就服過一枚,說明丹藥最低能撐一個月,他一向不啻以最大的惡意揣測自己的天運,丹藥還剩一枚,說不定他的性命只剩最後倆月了。

霁涯自嘲地抽了口涼氣,丹藥下肚确實令人神思清明,他盤膝坐下閉目調息,可惜霁霞君的記憶太過破碎無關痛癢,他根本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也不知自己腦中到底有什麽,解藥又是從哪裏來的。

靈力運轉數周之後,腦中不适已全然消失,霁涯睜眼一看,才發現夜色已深,他起身散出靈識稍作感應,藺滄鳴還沒回來。

霁涯放心大膽地出門,邊回想着原著中的提到的幾名神醫,玉霄派本身那個長老是不行了,剩下的楓林派掌門也精通醫術,在原著中跑了個龍套救治重傷的藺滄鳴,最後只剩南疆幻海花榭宮與幽冥閣站在同一陣線。

雖然也可發散思維不止把目标定在原著範圍,但享譽修真境的醫仙門診金昂貴……他沒有錢。

“錢也不是問題,不急,莫方。”霁涯用超強的心理素質安慰自己,深夜敲響了陸仁家門,“借”了點小錢急用。

他下山去找了趟向逍,今天街上出奇的安靜,燈籠下人影拉的老長,霁涯回去時往東方望了一眼,有道光點越過錯落的屋檐,在視野中劃出白線越升越高,最後啪的一聲炸開金紫相間的絢爛光團,這聲煙花像拉開了夜色的幕布,接二連三的焰火在空中交相輝映,把漆黑燃出溫暖而绮麗的色彩。

霁涯愣了一下,心說現在也不是元宵啊,剛挪了下步想去看看,街角匆匆跑過來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差點撞到他身上。

“哎,小心點,大半夜的怎麽不回家啊?”霁涯扶了她一下,蹲下去關心道。

也許是霁涯相貌太有欺騙性,小姑娘抿了抿嘴,扭頭指着來時的方向脆生生道:“對不起,我剛從城東音修的演奏會場回來,想回家,可是雁橋有個很可怕的人,我就想繞路。”

霁涯暗說南疆人真野啊,父母都不來接的,他溫聲問道:“什麽可怕的人,收過路費嗎?”

小姑娘噗的笑了出來,比劃道:“他帶着面具穿着鬥篷,把一顆頭挂在欄杆上,身邊都是血,不過應該不收錢,不然就要惹上執法堂了。”

霁涯:“……”我竟一時不知哪個是重點。

霁涯想了想,複雜道:“我可能認識他,需要我送你過橋嗎?”

“嗯,謝謝阿叔。”小姑娘也不想繞遠,點頭答應。

霁涯又被阿叔暴擊了一次,默默領小姑娘回去。

他走過街角就看見了小姑娘描述的景象,雁橋圍欄挂着顆血糊糊的頭,藺滄鳴坐在一側的臺階上,一動不動地被陰影籠罩,盯着煙花燦爛的夜空猶如鬼魅悄無聲息。

霁涯走到橋邊,莫名想起曾經的自己,他不敢在煙花表演時去廣場,生怕自己挂在踩踏事件裏,只能蹲在沒人的樓頂吹風,現在回憶一下還有點憂郁。

他咳嗽一聲,開口問道:“我給你留個門?”

他問完又過了一會兒,藺滄鳴才緩緩擡起頭,掃過躲在霁涯身後雖然恐懼卻仍隐隐露出好奇的小姑娘,擡手往身後指了下。

小姑娘跑出來,朝藺滄鳴躬了下∫身,邁上臺階時因緊張而絆了一腳,藺滄鳴下意識的伸手去扶,攥緊了指尖不讓自己手上的血蹭到她。

霁涯意外地挑了挑眉,在小姑娘走後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喜歡小孩子,這丫頭有前途。”

藺滄鳴站起來,身形晃了晃,聲音很低,在煙花聲中并不明顯:“回去吧。”

“不繼續看了嗎?我其實才剛下山,正要過去。”霁涯随口編道。

“你也挂在那,就可以一直看了。”藺滄鳴瞥了眼圍欄上的頭威脅。

霁涯比了個噤聲,自然地去扶藺滄鳴,藺滄鳴甩開他,自己裹緊了鬥篷緩步走在前面。

“什麽毛病……”霁涯迷惑地嘟囔了一句,默默跟在藺滄鳴身後。

藺滄鳴走了一條街,霁涯依舊不緊不慢的跟他保持着距離,他忽然煩躁起來,在心裏罵霁涯沒眼色。

月初的天只有飄蕩的雲,他拿鬥篷蹭了蹭自己手上幹涸的血,七年前的九月初二也是,他和小妹出門玩得很晚才回去,還沒來得及給父親看他新買的扇子,就已經墜入血紅的地獄。

霁涯發覺藺滄鳴的腳步慢了下來,就找了個話題問道:“那個頭放在那沒問題嗎?用不用立個告示,禁止觸摸……之類的。”

藺滄鳴頗為無語地抽了下嘴角,他最近越來越感覺南疆人腦子有坑,連霁涯這個身份可疑的家夥也不正常。

“那是潛入南疆試圖盜取幽冥閣機密的徐氏家主,不會有人想摸的。”藺滄鳴用餘光瞄着霁涯。

盜取機密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徐氏家主接到在藺家被滅之前的求援訊號,趕到時竟趁火打劫,搶走法寶秘籍無數,前世他單是借助嚴氏的情報網查到這條消息就花了一年,到最後才發覺嚴氏只是想借他的手鏟除敵人罷了。

“也是,一個糟老頭子,誰稀罕。”霁涯附和了一句,想起原著中藺滄鳴怒而挑上徐家,殺徐家家主的慘烈一戰,若非楓林派掌門把他救回來,就全書完了。

但如今徐氏家主死在南疆……啧,藺滄鳴豈不是少了個勁敵。

霁涯有點替藺滄鳴遺憾,他祭出佩劍,試探着碰了下藺滄鳴道:“主上,我先帶你禦劍回家?”

藺滄鳴怔了一下,他內傷不輕,這句話飄在耳邊,忽地和六年前重合。

那時他自秘境中出來,被人追殺,霁霞君擋在他身前,聲音清冷漠然,卻令他着魔似的信任,仿佛這個人就是他命定的救星。

如今想想,這種信任來的奇怪莫名,救星更是不至如此,他若豁命反抗也不是逃脫不了,并非只有和霁霞君回玉霄派一個選擇。

霁涯見藺滄鳴沒有反對,就撐着他的手臂禦劍帶他回山,殷勤地給藺滄鳴開門,扶他坐下倒茶,他心說自己這波表現這麽好,藺滄鳴應該不會再帶他吃什麽南疆特産了吧。

藺滄鳴喝了口茶潤潤喉嚨,在霁涯端來的水盆裏洗淨手上的血,看他要走,就敲了下桌面阻止。

“為我彈個琴吧。”藺滄鳴忽然說。

霁涯一愣:“啊?我不會彈。”

“廢物,琴都不會,要手何用。”藺滄鳴面色一沉。

霁涯眼皮一跳,忍不住腹诽你們幽冥閣音樂素養這麽高嗎,他看藺滄鳴今天反複無常的情緒沒準兒真要剁手,視線落在鬥篷下藺滄鳴腰間挂着的法寶上,看起來像個簫,他破釜沉舟地盯着說:“要不我給你吹個簫吧!”

他心想藺滄鳴肯定不會讓他真吹,畢竟吹奏樂器怎麽可能讓別人沾,這事兒就不了了之。

藺滄鳴順着霁涯的視線往自己身上掃了一眼——他帶的短棍,他警惕又嫌棄的把鬥篷裹嚴了。

霁涯腦一抽,趕緊澄清道:“誤會了誤會了,屬下是個正經人。”

“要麽彈琴,要麽剁手,選一個吧。”藺滄鳴指了指他挂在牆上的七弦琴,下了死命令。

如果真是霁霞君……他無數次看過師尊彈琴,一個人的習慣是掩蓋不住的。

霁涯把琴拿下來放在桌上,回憶了一下從電視裏學來的擺放方式,把一端慢慢挪出桌沿。

藺滄鳴心想,太浮誇了。

霁涯的手指按在琴弦上,他只記得自己用玩具店的琴彈兩只老虎,他明明連宮商角徵羽都不懂,但隐約有種沖動讓他的手指撥了起來。

他彈了個慢悠悠且走調的兩只老虎,像老虎吃飽了打嗝一樣。

然後藺滄鳴一掌把他轟了出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