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危01
三色秋的微光逐漸消去,坍塌的廢墟又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霁涯的呼吸聲緩慢綿長,藺滄鳴拿着火铳随意敲着地面,在靜默中發出一聲聲輕響。
他的師尊,會是因中蠱而受傀師控制嗎?跟他前來縱生塔是為了尋找解藥?他是否看破自己的僞裝?藺滄鳴又想起翳先生的診斷,霁涯可能失去記憶,可失憶難道會讓一個人性情大變,從疏冷淡漠變得如此……
藺滄鳴的視線在一片漆黑中精準的落在霁涯身上,他沒能想出怎樣形容,在發現霁涯真可能就是霁霞君,他連有病兩字都遲疑了。
他難得詳細回憶起在玉霄派的六年,根本不算愉快,霁霞君是他的師尊,可他上的是和其他內門弟子一樣的課,每門課業都有先生。
霁霞君是副掌門,不負責講學,很少單獨指點他,甚至除了罰他以外,他們都沒相安無事地說過多少話,只有在給師尊打掃庭院時能見到最平和的一面。
每次看見霁霞君在樹下撫琴,神情專注中帶着愁緒,好似他身在繭中,藺滄鳴就安慰自己師尊也許是有苦衷,是不得已,直到前世林妍兒身亡,他才徹底掐滅自己的幻想。
但今生又不同了,他想從霁霞君身上找到當年的真相,目的未成,卻又給自己平添不少難解的疑惑,若霁霞君真失憶,以現在這副活潑開朗的模樣,想必他也問不出情報。
藺滄鳴慢慢站起來,他方才是裝暈,傷勢不重又得三色秋治療,基本已經無礙,他把自己臉上的易容撕下,戴回面具,走到霁涯身邊半跪下來,卷起袖子用幹淨的裏衣袖口擦去霁涯臉上的灰土,指尖按着發際鬓邊試探,微冷的皮膚并不是假。
“你到底是誰……”藺滄鳴的手指順着下颌的角度滑落,撫過脆弱的咽喉,停在正傳出規律跳動的心口,他的嗓音在廢墟中飄散,像夜裏游魂的呢喃。
霁涯昏昏沉沉地走在路上,在某一個瞬間清醒過來,周圍是廣袤無垠的昏暗海面,天邊黑雲翻攪,又有燦金的夕陽從縫隙中滲出光芒,波濤像灑落的金箔,海鳥,海風,海浪……無數聲音在耳邊交錯回響。
然後他在那些聲音中聽見了不同的腳步,還有他自己不快的斥責。
“喂,小子,要死也講個先來後到,這地方我占了,沒你的份兒。”
霁涯深吸口氣一個仰卧起坐,腦門磕在硬邦邦的東西上,又摔了回去。
他想擡手揉揉腦袋,下意識的動了下右手,撕心裂肺的痛感終于接上神經。
“嘶……這是哪兒?”霁涯聲音虛弱地問,周圍空間不大,看着像是軒車內部,眼神一瞟,藺滄鳴面無表情地坐在他腿邊,聯想剛才的感覺,他應該撞上了藺滄鳴的面具。
“看來是出去了,你沒事就好,可把我吓尿…吓壞了。”霁涯放松下來,差點禿嚕句不雅的誇張,每寸血肉都叫嚣着疲憊,也沒精力再想跑路的事,眼皮又沉重起來,“剛才做了個奇怪的夢,我還以為咱們雪上加霜被水淹了……”
藺滄鳴把薄毯往上拽了拽,伸手蓋在霁涯的眼睛向下輕輕一抹,溫聲道:“我們正回飛花城,你安心睡吧。”
霁涯阖上眼皮,他隐隐發覺這個動作好似讓他安息一般,不太吉利,但思緒還是在藺滄鳴手心的陰影裏漸漸模糊。
軒車外傳來一聲輕響,坐在車頂的靳笙垂手敲敲車窗,道:“阿翎大夫正趕來彙合,盡快為紀公子醫治。”
“嗯。”藺滄鳴應道。
霁涯的手傷說重不重,只要肯花錢用上品靈藥,痊愈不是問題,但藺滄鳴盯着臉色蒼白的霁涯,當時被困在塔下身受重傷求救無門的危急之刻,誰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用靈藥,有三色秋竟然不先給自己使用。
靳笙聽見軒車中第不知幾十次帶着費解和焦躁的嗟嘆,他完全不理解這是什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