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蘇子言和小金毛緊張到不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黑呼呼的小洞,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吓到破殼而出的小生命。

在他們期盼的目光中,頂開的小洞裏晃晃悠悠冒出一個赤紅色的蛇頭……

蛇?

艹!沒有期盼就沒有傷害。

期待已久的漂亮小妖怪,變成一條冷血動物,任誰都會受不了。

蘇子言亦是,他心神具震,手一松,再次把蛋給扔了。

當初,他把蛋蛋當寶貝一樣背在背上三個多月,沒事親一下,摸一下,倒頭來才發現是個蛇蛋,饒是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都受不了這個打擊。

……

那蛇連着蛋被扔出去撞在石尖上,有血濺了出來,蘇子言被涼涼的血濺到臉上,突然就有些心疼。

好歹自己孵蛋孵了這麽久,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肯定是假的。

而且他不害怕蛇,身為南疆人,本身對蛇就是熱愛的,條件反射地把蛋扔掉,也只是心裏的落差有點大。

這會兒被涼血濺了一臉,頓時又有些不舍,咬一咬牙,最終又把蛋給撿了回來。

認真看了看,還好赤蛇沒事,只是撞在石尖上,被嗑掉了一顆牙。

蘇子言良心挺不安的,看着掉在石頭裏那顆染了血的蛇牙,悄悄拾起來放進了随身包裏。

那條赤蛇才剛出生,它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愣了好一會兒,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伸出鮮紅的信子,舔掉了眼睛上的粘液,露出裏面黑到不透光的豎瞳。

豎瞳緩緩聚焦,最後定格在蘇子言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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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言愣愣的與它對視,恍惚間,他看見這明明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它那雙幽沉的豎瞳中,突然劃過一縷亮光,像天際的星子不小心掉了一顆進去。

蘇子言忍不住嘴角上揚,聲音愉悅道:“是條蛇呀!也挺好!……挺好!”

赤蛇歪着頭,不知道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但那粉色的蛇唇,是微笑的幅度。

蘇子言伸手,在它頭上彈了彈,看了看已晚的天色道:“好吧,你快點爬出來吧!天黑了,咱們要走了,快……咦!”

他的話沒說完,突然發現赤蛇旁邊的殼又被頂開了,幽幽冒出一個黑色的蛇頭來。

蘇子言:“……”

捧着蛋的手不受控制的又抖了抖,但好歹是穩住了,沒有再一次把它給扔掉。

“蘇蘇,它竟然是罕見的雙頭蛇!!”小金毛尖叫道:“一黑一紅……呃?還有一白?艹!三頭蛇!”

殼徹底裂開了,蛋中的生物全貌也露了出來,小金毛說的沒錯,是條罕見三頭蛇。

赤色那個蛇頭在中間,發育完全,格外強壯,除了剛剛不小心磕掉了一顆牙,其餘完美。

左邊的黑色蛇頭要稍弱點,但也還算精神抖擻。

只有最右邊那個白色蛇頭,瘦瘦小小的,連眼睛都睜不開,歪着頭搭在一邊,要不是偶爾還動彈一下,蘇子言都懷疑它是不是死了。

“蘇蘇,這個白色的小頭是怎麽了?蔫兒巴巴的。”

蘇子言也不知道,看着被外力撞碎的殼,猶豫着說:“它大概是早産兒,還沒發育完全就出來了?”

“太可憐了!蘇蘇,你說它會不會死?”

“別亂說,”蘇子言抱起幼蛇,随手往白色蛇頭嘴裏塞了半粒丹藥,“它不會有事的,不就是早産兒嘛!我會照顧好它的。”

他說到做到,在這荒山野嶺林裏,除了偶爾馴一下蟲子,其餘也沒什麽事。

于是對帶蛇崽子一事上了心,入了秋後,白色蛇頭沒死,只是比另外兩個頭要弱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蘇子言把丹藥,當糖豆喂給幼蛇吃的原因,堪堪一年出頭,那只出生時比嬰兒手臂還要細的蛇身,已經比蘇子言的大腿還要粗了。

身長已逾十五米,這一年裏,光褪皮就有四次,身上米粒般的幼鱗,逐漸變得有一元硬幣大小。

黑色的閃着幽幽的寒光,紅色的如燃燒中的火焰,白色皎皎,仿若那天邊的鈎月。

三只蛇頭仿佛能聽懂人言,蘇子言能與它簡單的交流。

身為冷血動物,嗜血、殘忍、陰冷是它的天性,但凡靠近它的生物,除了蘇子言,無一例外,都被它用鋒利的牙齒或巨大的蛇軀絞殺,從不留活口。

但似乎因為在出生時見到的第一眼就是蘇子言,它對他總是格外親近,那雙冰冷到亳無生機的豎瞳裏,只要對上他都會是熱烈的顏色。

……

同樣,蘇子言對它自然也是非常有感情的,畢竟看着它出生,親自孵化,看着它破殼,然後再親手一點一點喂大。

雖然對待它不像是人類之間的那種牽絆,但感情是勿需質疑的。

所以每次看到偏弱小的白頭和掉了一顆牙的赤頭。他都會有深深的愧疚,畢竟那是他的失誤才造成的。

自然界裏的動物,有一點點的身體缺陷,都是致命的弱點,幸運的是,它們有三個頭可以互相配合。

而赤色蛇頭磕掉的那顆乳牙,蘇子言也一直沒舍得扔,南疆人的習俗,蛇牙可驅邪,對于能通靈的蛇的牙,更是可遇不可求。

閑着沒事幹的時候,把它做成了一個吊墜,用紅繩綁着織成了一個手鏈。

雪白的蛇牙像一塊上好的玉石,泛着瑩潤的光澤,用紅繩綁着還挺好看,挂在手腕上更是滿滿的異域風情。

……

是夜,深秋的月亮大如磨盤,又亮又圓,山間沖斥的是草木和野桂的幽香,味道清爽不刺鼻,卻又無處不在。

蘇子言坐在山坡上掏/出用野兔從山下換的醬肉慢慢的嚼着,巨大的三頭蛇就卷在他身旁,帶着花斑的蛇尾,時不時掃過蘇子言的鞋尖,親昵中又帶着些小心翼翼。

賞月的小金毛突然蹦出一句話:“蘇蘇,你發現沒?小黑頭的鱗片好眼熟呀!”

“什麽?”蘇子言停下咬醬肉的動作。

“師尊第一次帶你回琉璃幻境時,給你的東西,你拿出來看看!”

“啊?”蘇子言沒反應過來。

小金毛耐着性子解釋道:“就那黑黑的鱗片呀,師尊讓你好好收着的那個,你不會弄丢了吧?”

“哦,你說那個呀,沒有呢!”蘇子言在袖口掏了掏,找出了那片黑鱗,對着月色照了照。

月色下的黑鱗,呈現出一種絢爛的流光溢彩。

蘇子言不由彎起嘴笑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五彩斑斓的黑?”

小金毛快速的爬過來:“蘇蘇,你把這個黑鱗放到小黑頭的後頸比比,是不是很像?”

“是嗎?”

蘇子言驚訝道:“真的耶!不過……小黑頭的鱗片再長大點,就更像了。”

他蹲在蛇身旁摸着它七寸處鱗片笑着比劃道:“這樣說來或許師尊也養了一條大蛇?”

“或許吧!”

“但他養的蛇,絕對沒有咱養的這麽特殊。”蘇子言在小黑頭堅硬又冰冷的蛇鱗上摸過,頗有些自豪道。

小金毛附和道:“那可不,咱這可是稀有品種,三頭三色三種風姿,稀罕的很呢!”

“重要的是它有靈性,又乖又聰明!還好當初沒把它丢了,哈哈哈……”

黑色大蛇頭安靜的趴着,放任蘇子言在自己的死穴上下其手,那雙豎瞳黑白分明,像失了色的瑪瑙花,漂亮得不成樣子。

中間的赤色蛇頭聽到笑聲,吞吐着鮮紅的信子,忍不住揚起頭來往他懷裏鑽,試圖推開黑頭,吸引蘇子言的注意力。

微涼帶着濕意的蛇信子劃過脖頸處的敏/感肌膚,又癢又麻,奇異的觸感讓蘇子言起了一身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他不由縮着脖子推開赤蛇,一邊躲一邊笑:“哈哈哈……別鬧……別舔了……癢死了……哈哈哈……”

山這邊歡聲笑語,山的那頭突然就安靜無比,一聲聲奇怪的嗡嗡聲從天際快速地移了過來。

“蘇蘇,別笑了。”小金毛敏銳地立起半透明身子,語氣裏是罕見的嚴肅:“你聽……”

“怎麽了?”蘇子言推開懷中的蛇頭,伸手往它頭頂彈了彈才站起來。

“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在那邊!快點……”

蘇子言心口驀地一陣悸動,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腳步卻反件反射跟着小金毛指引的方向前進。

身後傳來青草被壓倒的簌簌聲,是大蛇跟上來了,那巨大的三個頭擋住了大半月光,緊緊的跟在蘇子言的身後。

蘇子言壓下心口的不安,卻依舊放緩腳步,轉身對大蛇說:“乖!我只是去看看,你在這等我。”

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越靠越近,那種大群昆蟲震動翅膀的獨特聲音,還是傳入了他的耳膜。

他不怕,可是大蛇卻不能不怕,萬一是那群消失很久的獸腦寄種虻呢?他可不希望自己養大的蛇被寄生,成為沒有思想的僵屍腦。

他知道大蛇能聽懂自己的話,習慣性地往赤色巨頭上摸了摸,道:“你等我,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大蛇很聽話,蘇子言還在往前走,它卻停了下來,三個蛇頭人立而起,幽黑的豎瞳裏,全是蘇子言離開的背影,直至目送他消失在月色裏。

它在原地等他回來,盡管他最後也沒能回來。

……

是的,蘇子言回不去了,但是他回來了。

回不去大蛇的身邊,但他回到了青雲派山下的蟲洞。

因為在山那頭出現的蟲群,正好是空間銀蛾。

毛毛說過,入冬後,它們會循着軌道,破開層層空間壁壘,回到原來的地方,而這一次剛好被他們碰上了。

“蘇蘇,咱回來了。”

“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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