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月二

多災多難的康熙十八年很快就過去了, 轉眼就到了十九年的二月份。

寒冷的冬天剛剛過去, 空氣裏還滿是涼意，小草開始長出嫩芽，早春的花朵也争相開放，禦花園裏又是一片欣欣向榮。

二月二龍擡頭，既然有個“龍”字, 這一天對于皇家來說也是不一樣的，這一日康熙會和皇後帶着後宮妃妃嫔, 文武百官, 皇室宗親到京郊農田采桑務農，以祈求風調雨順, 倉廪俱實。

但是如今後宮沒有中沒有皇後，也只能是舒窈與瑾貴妃伴在康熙的兩側。

既然是要到農田裏，自然不會是錦衣華服，就連康熙都是一身麻衣，其他人也是換上的早已準備好的粗布衣衫。

舒窈穿着一身黛色的布衣, 頭發梳成一個簡單的發髻, 發飾也只是簡單的幾樣, 腳上穿着一雙平底的繡花鞋。卸去釵環, 不施粉黛的舒窈絲毫不損儀容, 配上她淡然的氣質，反而有種鉛華盡去的絕美。

倒是應了那句“淡極始知花更豔”。

只是這粗布麻衣倒是苦了這些平日裏身嬌體貴的娘娘們, 粗布的內裏挨着肌膚, 仿佛被砂石磨砺着, 不過大家都是做戲的高手，即使再難受也不敢在此時露出一點異樣，瑾貴妃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就恢複了她平日的神色，完全看不出她被衣服磨的生疼。

舒窈倒還好，她是修仙之人，這種衣服根本不能對她造成傷害，只是看着面色如常的各宮妃嫔，舒窈有些好笑的低了低頭。

擡頭的以後，便看到了念祝辭的康熙，康熙一襲粗布衣衫卻依舊威嚴如初，絲毫不損他的威儀，畢竟是做了這麽多年皇帝的人，那一身貴氣卻是難以掩藏。

陽光下長身玉立的帝王風華無限，也難怪後宮那麽多妃嫔争的你死我活，不說權勢，便是這通身的氣質也惹人心折。

不過，舒窈嘴角微微翹起，帶着絲絲諷刺，不過這個男人是帝王，不論功績有多少，對于女人來說都是個渣，不論他多麽優秀，這樣的男人也不值得動心。

那些動了真情的妃嫔只看到了他的優點，卻沒有看到這與之俱來的缺點，還要為此争奪不休，也是可悲可嘆。

由于此次出京是農桑之事，自然不便帶小孩子，因此自三阿哥以下的各位阿哥都留在了宮裏，沒有帶澄安出來，舒窈總是挂心着，即使自己在澄安身上下了符咒，報他平安，舒窈也不放心。

康熙此次出來只帶了大阿哥和太子，雖說是将兩人都帶在身邊，但是太子作為國之儲君，自然該了解這些農桑之事，康熙對太子便更為關注，細細的教導着，如今的太子還是那個聰慧高貴的太子，對于康熙的話理解的極快，讓康熙更為高興，與旁邊領路的老農說起太子時也是贊不絕口。

旁邊的大阿哥卻有些不高興，皇父眼裏永遠都只能看到太子，他表現的再好都得不到皇父的重視，這讓他的心中充滿了對太子的敵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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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前邊父慈子孝的兩人，聽着皇父口口聲聲的誇贊太子，大阿哥緊緊握着拳頭，意味不明的看了前方的太子一眼。

額娘與明珠說的對，如今皇父尚且年輕，将來如何都還未可知，他倒要看看胤礽能不能一直勝下去。

大阿哥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但是舒窈卻看到了大阿哥的眼神，心中一動，她也聽說過大阿哥與太子不和的消息，但是沒想到已經到了如此地步，想來來日之争，在今日已經初現苗頭了。

想到這裏，舒窈又有些憂心，她也不知道如今讓澄安與太子親近是好是壞，只是看着尚且單純的太子，她也狠不下心，算了，順其自然吧，舒窈默默想着。

舒窈等人在京郊待了半天，便該回去了，舒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看了看這京郊的景色，自由的感覺真好，只是她恐怕還要好多年才能真正的自由，如今又該回去了。

舒窈轉身走進轎攆中，不在流連，總有一天，她會完完全全的自由的，到時候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永和宮偏殿

烏雅氏靜靜的坐着，面色糾結，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面前的圓桌上放着一碗黑漆漆尚冒着熱氣的藥，烏雅氏看着這碗藥，眉頭緊鎖着。

她的産期就在這幾日，而今天更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如果她能在今天生下一位皇子，那麽意義便是不一樣的，只要喝下了這碗藥，一切就能實現。

她腹中的孩子将會有一個與衆不同的生辰，而她也有再進一步的可能，真正成為永和宮的主人。

烏雅氏伸手摸了摸凸起的腹部，但是太醫曾說過她這一胎懷的不穩，若是自己強行生産，後果會怎樣誰也說不清楚。

烏雅氏閉了閉眼，富貴險中求，她想要的唾手可得她怎能放棄，摸着肚子，烏雅氏在心底默默開口“孩子，你不要怪額娘，額娘也是為了咱們母子好，未來你就會明白了”

端起桌上的藥，烏雅氏一飲而盡，然後将藥碗遞給玲珑“玲珑，你一定要把藥收拾幹淨，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喝了藥”

玲珑福身“小主放心，玲珑一定會處理好的，必不會讓人察覺出來”

烏雅氏點了點頭“你做事穩妥，我放心”

藥效在一點一點起作用，烏雅氏漸漸感覺到自己的肚子開始疼，連忙捂着肚子“玲珑，快，快叫人，我要生了”

玲珑面色染上焦急，連忙跑了出去“快來人啊，貴人發動了”

很快就有接生嬷嬷進來将烏雅氏安置到産房，烏雅氏感覺自己的肚子越來越疼，抑制不住的叫了起來。

衆人跟着康熙回宮的時候，天色就有些昏暗了，奔波了一天，都有些勞累，衆人寒暄了幾句便各回各宮了。

舒窈回到景仁宮，換下身上的布衣，梳洗一番以後，便看到白芷她們讓小廚房備好的吃食。

用了一些以後，舒窈便準備去偏殿看看澄安，一天沒看到他，即使宮女嬷嬷都說他安好，舒窈還是有些放不下心。

結果剛走出幾步，就見佩蘭臉色凝重的走了進來“主子，烏雅貴人發動了”同時還帶來了烏雅氏為了讓孩子有一個不一樣的生辰，特意服了催産藥的消息。

舒窈腳步一頓，嘴角微微勾起，滿是諷刺，烏雅氏還真是為了上位不擇手段啊，本以為她是對別人心狠手辣，沒想到對她自己也不手軟，這是這次，她或許失算了，這個孩子身上有越多的光環，或許就越是不長久，這個孩子成為烏雅氏的孩子，還真是不幸。

看來澄安是看不了了，舒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還算妥帖，便直接往外走“走吧，咱們去看看這位二月二産子的烏雅貴人”

舒窈走進永和宮，就看到瑾貴妃在那裏坐着，臉色有些焦急，也是，烏雅氏這個孩子若是皇子，就是給瑾貴妃生的，瑾貴妃可不是着急嗎。

旁邊的溫妃靜靜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神色平淡。

舒窈也坐在靜靜的坐下，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個母親，竟然會親手将藥喂給自己腹中的孩子，只為了一份虛無的寵愛與上位的機會，烏雅氏确實不配做一個母親。

聽着産房裏凄厲的喊叫，舒窈心中一片平靜。

産房裏，接生嬷嬷看着一直生不出來的孩子，面色有些焦急，這麽久了，竟然連手指都沒出來，這怕不是要難産吧，早就聽說這烏雅貴人的這胎懷的不穩，如今雖說産期到了，但是竟然胎位不正。

烏雅氏疼痛之餘看了眼接生嬷嬷的臉色，雖然她被疼的視線都模糊了，但是還是看到了那嬷嬷驚慌的神色，烏雅氏心中一涼。

她雖然沒生過孩子，但是也隐隐知道自己如今的情況不太對，她的力氣将竭，但是孩子還是沒有出來，若是……她自然是被犧牲的一個，而她辛苦生出來的孩子卻成了為他人做的嫁衣，她如何能甘心。

想到這裏，即使沒有力氣了，烏雅氏堅持開始使力，咬着嘴唇，抓緊床單“啊~”

在外等待的妃嫔聽着烏雅氏的喊聲，心中想法不一。

又過了良久，烏雅氏終于在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中，感覺到有什麽滑出她的體內，聽到嬷嬷說是個皇子，她才松了一口氣，終于控制不住了暈了過去。

産房外的妃嫔聽到烏雅氏産下皇子，除了舒窈，瑾貴妃和溫妃，其他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瑾貴妃是喜于孩子是個皇子，以後這便是她的孩子了，而溫妃神色不明的看了眼瑾貴妃懷裏的孩子，柔柔的笑了笑。

只是看到懷中瘦弱的孩子，瑾貴妃卻有些吃驚，索性太醫已經給烏雅氏診過了脈，瑾貴妃便讓他給皇子看看。

太醫看了看瘦弱的皇子，嘆了口氣“烏雅氏這胎本來是難産，皇子在母體內呆的時間過長，身體有些虛弱，将來要好好養着”

聽到太醫說只是身體有些虛弱，瑾貴妃便放心了，身為皇家阿哥，什麽好東西都不缺，自然可以養好。

太醫卻又開口丢下了一個消息“方才臣給烏雅貴人診脈，發現烏雅貴人傷了身子，今後恐難有孕”

聽到這個消息，瑾貴妃倒是心中很是痛快，不過面色還是擔憂的“那太醫可要好好為烏雅貴人調養”

其他妃嫔面上也帶出喜色，仿佛是在為皇子高興，但大家都知道她們為什麽高興，心照不宣。

舒窈微微低頭，掩飾住嘴角的諷刺，烏雅氏不配為人母，如今當真是不能生了，真是報應。

未免夜長夢多，瑾貴妃直接向康熙上書要抱養六阿哥，完全不給昏迷中的烏雅氏看孩子的機會。

康熙前朝尚有要事，太監來報烏雅氏發動的時候，康熙正與索額圖明珠等人議事，便先揮退了太監。

等他忙完想到要去永和宮的時候，就聽到永和宮傳來烏雅貴人生了一個小阿哥的消息，但是與之俱來的還有太醫診斷烏雅氏生産傷了身子，難再有孕的消息。

烏雅氏能不能有孕其實對康熙來說并不重要，康熙對烏雅氏并沒有什麽情分，她不能生，自然還有其他人能生，更何況康熙也知道烏雅氏不是個本分的，不能生或許還是件好事。

不過在看到瑾貴妃上書要将六阿哥抱到承乾宮撫養的消息，康熙的面色又沉了下來，瑾貴妃佟佳氏……

這是他的表妹，本來他以為他很了解她，但是他如今卻發現她變的陌生了，不過如今昭貴妃有澄安，前朝有不少人盯着她們母子。

若是瑾貴妃養了小六，但是算是平分秋色，可以吸引了一些目光，而且他也清楚如果他不同意，瑾貴妃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罷了，便答應她吧。

康熙當即下旨，将烏雅氏的誕下的孩子交給承乾宮的瑾貴妃撫養。

昏迷中的烏雅氏還不知道自己辛苦生下的，可能是此生唯一一個孩子還沒看一眼便被瑾貴妃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