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喬層是從哥哥喬莅的電話中得知,白若母親意外去世了的。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必有蹊跷。
因為原本今天一早,他就要前往清河醫院問訊張女士。
警官李連抱着一疊資料進來,看到他眉頭緊鎖,戲谑道,“怎麽了層哥,還在想蛇蠍美人白小姐?”
喬層說,“我總覺得巧合太多了一些。”
“你看,她丈夫車禍死了,她是車禍現場唯一的幸存者,結果卻失憶一問三不知;”
“而且上次我不過是剛提到她當年曾向警局報案的事情,沒兩天就發生了起火事情,燒毀了當年的檔案資料;後來最後的線索是在她母親張若華身上,現在真巧,她母親又死了。”
喬層斷言,“憑我當警察這麽多年的第六感,我覺得這個叫白若的女人,很危險。”
“是不是很像那種表面上不動聲色的殺人兇手?”李連笑呵呵打趣。
“我是認真的。”喬層點燃一根煙,“這些看似不相幹的事情中,肯定有什麽細微聯系。”
“行了哥,你就別操心這些了,安心去當你的督察吧,這些小案件下面的弟兄們會處理的。”李連将收拾好的東西遞給他,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你的想象也太離譜了一些,別說毫無證據,就是電視劇都不會這麽拍。”
喬層是覺得,假設一個前提成立:當年白若報警受到侵犯的事情為真,而侵犯她的人就是她後來的丈夫,宋致誠,那麽很多事情都說得通了。
宋致誠因為看上了貧窮的漁家女,來硬的不行,就采取了迂回政策,資助白若一家,最後可能是屈服于金錢壓力,白若嫁給他,但是她嫁進宋家之後餘恨未消,于是設計車禍,謀害了宋致誠。
李連反駁說,“太誇張了,這些話全部湊在一起,每一句都像是天方夜譚,毫無根據。”
他們警察可不是靠推測辦案,是要找到切實證據的。
李連對喬層道,“除非能找到證據證明,白若确實有殺害宋致誠的動機,否則,怎麽都沒有辦法對她以嫌疑人提起訴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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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層自然也是知曉,但他更明白剛才在電話裏,哥哥的警告。
此事必須到此為止了。
他不能再在這種時候,去招惹白若。
因為白若的母親死在了他兄長的清河醫院,死因很微妙:誤服過量安眠藥。
若真要追究起來,醫院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但白若沒有帶頭醫鬧。
她一身素雅滿面愁容趕到醫院現場的時候,喬莅和一幹人等已經等候已久。
早已經控制不住悲痛的白忍緊緊抱住了她,連聲說着對不起,泣不成聲。
白忍哭着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阿嬷會突然痛醒,她醒來我恰好不在,可能是痛昏了頭,她竟然胡亂吃了那麽多安眠藥,醫生怎麽能一次性給她那麽多足以致死的藥量。”
一旁的喬莅迅速說,“我們每天給病人的藥量都是合規的,每天的派藥也都有登記,這些都可供查看。”
言外之意,這麽多足以致死的安眠藥的量,并非一次性派發。
話語權最終落在了白若的身上。
白若的情緒顯然已經收斂過,不同于弟弟的痛哭流涕,她的悲傷顯得壓抑很多。
“是阿嬷自己。”白若眼圈通紅,對喬莅和弟弟道,“這些藥,是阿嬷自己存起來的,她應該是,自己不想再承受這種綿延的痛苦了。”
她說得很委婉。
言外之意,白若覺得母親是自殺。
喬莅覺得也有這種可能。
“不可能!”白忍立刻反駁,“阿嬷早上還跟我說要盡快好起來,希望活到我結婚生子。”
白若頓了一下,讷讷說,“倒是跟在我面前的時候不太一樣呢,昨天下午我見過阿嬷,她的情緒很低迷。”
喬莅十分感激她此刻的理智,如果白若作為家屬,一口咬定醫院有責任的話,會給他帶來很大的麻煩。
“白小姐,節哀 。”喬莅溫聲對白若說。
白若紅着眼睛點點頭,安排弟弟先回去稍作休整,她聯系人處理母親的身後事,順便收拾一下醫院內母親的遺物。
喬莅自告奮勇陪着她一起收拾。
“真是不好意思,給喬醫生添麻煩了。“白若說,“這裏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喬醫生先去忙吧。”
“沒事,我想陪白小姐多待一會。”喬莅這話說得就有幾分過于親近了。
白若收拾着的時候,看到了病床上繡到一半的鞋墊,動作一僵,眼淚落了下來。
“她真的不在了,永遠都不在了。”
白若坐在冰冷的病床上,仿佛這才接受了事實。
喬莅見此幕,心都被揪緊了,千言萬語的安慰恨不得脫口而出,卻又明白此時此刻的她什麽都不需要。
白若泣不成聲。
喬莅幫她收拾東西,收拾到桌上兩個藥瓶子的時候,發現裏面各還有一顆安眠藥剩餘——張女士就是吃了這兩個瓶子裏的安眠藥物去世的。
喬莅心裏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在白若沒有到來之前,按照她弟弟白忍的說話,張女士床頭桌上放着兩個藥瓶子,一個是止痛藥,一個是安眠藥,張女士一定是吃了止痛藥之後,還多服用了安眠藥,才會致死。
可是喬莅覺得有一點想不明白。
如果張女士真的已經服用了止痛藥的,止住了疼痛,那麽她整個人處在清醒的狀态,又怎麽會故意服用過量的安眠藥呢?
除非真的像白若說的那樣,張女士想要自殺解脫。
而現在,還有一種可能:其實,兩個藥瓶子裏裝的都是安眠藥。
張女士疼痛難忍想要吃止痛,但是錯服了安眠藥不起作用,才會将安眠藥當作止痛藥大量服食,最終致死。
喬莅問白若,“這些安眠藥和止痛藥,是你給張女士裝在瓶子裏的嗎?”他看着兩個瓶子上用便利貼有寫,安眠藥,止痛藥,應該是被特意分裝過。
白若抽泣的動作一頓,點點頭,“我早上發現母親并沒有服用這些藥,已經勸過她,但是她只是推拒,那時候我并不清楚,她留着這些要是想……”
白若雙手捂面,十分痛苦,語不成句。
喬莅不忍心再問下去。
他能怎麽問呢?
他作為醫生,能夠很輕易地分辨安眠藥與止痛藥的區別,這兩個瓶子裏裝的,分明都只是安眠藥。
有極小的可能,其實是白若在裝瓶的時候弄錯藥了,害得她母親意外身亡。
但他怎麽能在這個時候提醒她這個可能的真相。
讓她知曉是自己無意害死了母親,這會要了她的命的。
幾天之後,張女士的葬禮,安排得十分地簡陋。
白忍提議将母親的骨灰運回海豚村安葬,但是白若卻有不同的意見。
“将阿嬷安置在城裏墓園吧,西山墓園風景秀麗,她會喜歡。”白若說,“阿嬷跟我表達過,若是有機會的話,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小漁村——她恨透了那種一眼望得到頭的生活。”
白忍答應。
姐弟二人送走了賓客,安頓好了後事,讓張女士在西山墓園落葬。
白若對弟弟說,“阿忍,你已經長大了,阿嬷不在,你以後要自己照顧好自己的生活。”
白忍哽咽着點頭,“嗯,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姐姐。”
白若含淚笑了,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說道,“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也是我最疼愛的弟弟,在外面遇到困難可別想着硬抗,跟姐姐說。”
白忍抱緊了她,嗚咽着說了聲“好”。
他能夠感覺得到,是母親的死,讓姐姐對他的态度,又變回了小時候的關懷備至。
剛送完弟弟離開,白若在墓園門口,見到了一個人。
“喬淮安?”
白若看到來人略顯吃驚。
喬淮安面對她其實也有點尴尬,但是沒辦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将一個盒子遞給白若。
“喏,有人給你的。”喬淮安道,“逝者已矣,白小姐還是節哀,別讓關心你的人擔心。”
“這是什麽?”白若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喬淮安回答,“你可以打開看看,說不定是什麽禮物呢,他專門讓我跑一趟,肯定很重要。”
白若打開盒子。
是一個已經很破舊的洋娃娃,仿佛已經有些年頭了。
就這?
喬淮安看到這個“禮物”,仿佛覺得自己做了件愚蠢至極的蠢事。
他以為,自己表兄如今身價翻倍,怎麽說也該送些昂貴首飾珠寶之類的,用來哄得美人歸。
沒想到卻是個破布娃娃?
而且這個女人是什麽反應?抱着一個破布娃娃要哭出來的樣子。
“你哥他,還好嗎?”白若問。
“看怎麽說了。”喬淮安不緊不慢道,“要說不好也挺好的,要說好吧,脾氣還挺大。”
尤其是見天兒地使喚他來幹這種蠢事。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似乎不怪他撬走了嘉雲制藥的研發隊伍?”喬淮安問白若。
白若緩緩垂下了好看的眸子。
“不怪。”
半晌,她低低說,“……是我默許的。”
喬淮安頓時瞪大了眼,仿佛吃到了一個驚天大瓜。
“你們不是吵架分手了嗎?”他拔高聲音道。
山風吹來,帶着刺骨的冷意,白若抱緊了懷中的破洋娃娃,似乎從中汲取到了不少溫暖,臉色變得柔和起來。
“是啊,分手了。”
白若的臉上帶着那種溫柔而惬意的笑容。
喬淮安有些看直了眼。
他覺得這個女人竟然能夠笑得陰霾盡掃,仿佛今天不是她母親下葬,而是她得到了新生。
白若取出一張黑色的卡片,笑着遞給喬淮安。
“把這個給你哥,告訴他,本周天晚上七點,過時不候。”
說完,白若率先離去。
喬淮安低頭看手中,“西城弗萊娅花園酒店,1301,總統套房。”
這是一張房卡。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土撥鼠尖叫着帶來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