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總算是出來了,葉錦鴻剛跨出家門,心中不由地感慨萬千。

街上非常熱鬧,吆喝聲,叫賣聲,聲聲不絕于耳。遠遠地,微風送來一陣陣臭豆腐的味道。

以前對這東西深惡痛絕的葉錦鴻,在這一瞬間,竟然覺得它是那麽的清新,那麽的好聞。

他深深吸了兩口,眉目舒展,身心都放松下來。要不是時機不對,他簡直恨不能高歌一曲。

平安見狀,忙道:“少爺,那邊有許多擺攤的,有吃的也有玩的,不如過去瞧瞧?”

葉錦鴻伸手按了按腰間的荷包,他揣着十兩銀子呢,應該足夠了,當即一揮手:“走。”

放風三人組就這麽上了街,左瞧右看,一個比一個高興。

他們一路走,一路看,嘗了很多街邊賣的小吃,還買了好幾樣小玩意兒,最後停在一家酒樓前。

葉錦鴻看着萬春樓的大門,嘆道:“多久沒來這裏了,竟然恍若隔世。”

曙光朝裏面瞧了瞧,道:“少爺,一樓大堂還有很多空位,要進去嗎?少奶奶還在家裏等您一塊兒用晚飯呢。”

葉錦鴻皺眉:“時辰已經到了?”

平安搶答:“天還早呢,起碼還有一個時辰。”

葉錦鴻打開荷包看了看,還剩下九兩多,夠他潇灑一回的,于是擡頭挺胸地往裏走:“去嘗嘗它家的招牌菜。”

花了二兩銀子,叫了一桌萬春樓的特色菜,因為沒有要酒,也不敢叫唱曲的過來作陪,所以這一桌也不是很貴。

葉錦鴻吃得心滿意足,沒吃完的那些叫兩個小厮瓜分了。

三人吃飽喝足,掐着點回到家。

蘇婉容正在等他,她坐在飯桌前,面前已經擺好了飯菜,葉錦鴻一進門就笑了:“哎喲,你還沒吃呢?”

蘇婉容扭頭看過去,葉錦鴻在外面溜噠了一圈,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滿面春風,嘴角眼梢都含着笑,就像老舊的機器突然被上滿了油似的,堪稱容光煥發。

“這麽說,你已經吃過了?”蘇婉容輕聲問。

葉錦鴻一邊點頭,一邊拉開一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來,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外面好熱鬧,我吃了豆腐丸子,烤土豆,糖酥,炸小魚幹……又去萬春樓叫了一桌二兩銀子的席面,吃得飽飽的。你快吃,不用等我,我已經飽了。”

他沒敢說自己還買了幾樣小東西,因為生怕蘇婉容會來搶他的。

蘇婉容沒聞到他身上有酒味,便笑了笑,拿起筷子,不經意般地問:“沒去書鋪?”

“呃……”葉錦鴻卡殼了,玩得太開心,哪裏還記得什麽書鋪,随口開脫道,“你不是限定了時辰麽?實在是來不及了,下回我再出門就先去書鋪。”

“呵呵。”蘇婉容一笑,專心用飯。

葉錦鴻一邊看着她吃,一邊在心裏尋思,要說她們這些女人也挺可憐的,總是被關在後宅裏,輕易不能出門。

自己在家呆了這麽些天,早就悶得快要渾身長毛了,多虧他娘會生,把自己生成個男兒身,要是成了女人,那他可就遭罪了。

這麽一想,又覺得蘇婉容總是不許自己出門,也是情有可原的。因為她無聊,她寂寞啊,所以才那麽希望自己多在家裏陪陪她。

蘇婉容用完飯,略歇了歇就去隔間洗澡,收拾好以後出來一看,葉錦鴻還坐在那裏沒走。

她心裏本就存着氣,這一下又快到引爆的邊緣了。

這厮出門一趟,都不曉得給自己帶點什麽回來,她也不指望他會給她買首飾衣裳之類的東西,哪怕帶盒點心呢?他倒好,只顧自己吃好玩好,回來後還專門跑到她面前來顯擺。

實在可恨。

蘇婉容淡淡道:“今晚你不必去前邊了,留下來吧。”

葉錦鴻心裏一驚,他不會無知到以為蘇婉容是在邀請他同享大床,多半又是歇在矮榻上,要喂一晚上的蚊子了。

今天這麽美好的日子,就算想折騰他,為什麽不留到明天呢?就讓今天圓滿完美地結束,給他留個念想,這都不行嗎?

蘇婉容的臉色告訴了他,不行。

葉錦鴻緊急開動腦筋,忙道:“那我去前邊洗漱,過會兒再進來。”

蘇婉容料定他不敢不來,點點頭,放他去了。

葉錦鴻在書房洗完澡,鄭重地拿出高價買來的無色防蚊藥膏,絲毫不心疼,從頭抹到腳,甚至連腳趾縫裏都抹遍了。

唯獨後背不太方便,是平安幫他的。

平安一面給他抹藥膏,一面嘀咕道:“想不到小院裏的蚊子那樣多,與其抹得全身粘呼呼的,不如點支好香熏一熏。”

下人們只看到過自家少爺被蚊子咬得千瘡百孔的樣子,卻不知道這都是蘇婉容故意的,葉錦鴻又沒臉說出來,他還想着盡可能地維持自己的臉面呢。

葉錦鴻避而不答,叮囑道:“抹多點,不要心疼東西,用完了再去買就是了。”

抹好藥膏,葉錦鴻連熱天專用的輕薄透氣的絲質裏衣都不敢穿——因為擋不住蚊子的長嘴——特意把秋天穿的厚實精棉裏衣找出來,換上,然後再套上長袍,這才感覺安全了。

六月的天,即使太陽落山也不見得有多涼快,十分悶熱,從書房到正屋的這段路,把葉錦鴻走出了一身汗。

藥膏似乎被汗水給融化了,和裏衣粘在一起,讓人感覺難受極了。

兩權相害取其輕,他寧願身上不舒服,也不想再被蚊子瘋狂地叮咬一晚上。于是,他死死忍住了,從容地進了卧房。

蘇婉容還沒睡,正坐在梳妝臺前抹面脂,葉錦鴻一進來就帶來一股異樣的味道。

她皺了皺鼻子,仔細聞了聞,然後用手在鼻子前猛扇風,滿臉嫌棄地看着眼前這個散發出異味的男人:“好臭,你弄什麽了?”

濃濃的藥味被汗味一調和,他俨然變成了一顆行走的炸|彈。

他也知道這味兒太重了,不過藥麽,難道還指望它能像花兒一樣芳香?

他理了理衣襟,面不改色地說:“沒什麽,做了一點小小的準備而已。”

蘇婉容狐疑地看着他,她才不要跟這臭源呆一整晚上呢。可是就這麽放過他,她又不甘心。

蘇婉容連忙喊丫頭打水來給他洗澡,葉錦鴻的表情瞬間破裂了,還洗澡,那他不是白塗了嗎?

“怎麽,你這麽臭還不肯洗?”蘇婉容見他滿臉不樂意,就板起了臉,“家裏不缺這點水,你好歹也被人喊一聲少爺的,請你注意個人形象。”

葉錦鴻捂住衣襟,就像即将要被□□的貞節烈女,惶恐道:“我洗過了,真的,不用再洗了。”

“我不管你是洗了還是沒洗,到了我這,哪怕你洗了一百遍,現在也得重新再洗一次。”

正好玉竹送水進來,蘇婉容指着葉錦鴻,吩咐玉竹:“給少爺好好洗一洗,他要是不聽話,直接把他按進水裏。”

玉竹領命,朝葉錦鴻走近一步,葉錦鴻頓時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威壓撲面而來。

玉竹的長相,好聽的說法就是普通,客觀一點呢,那就是醜。

身材高高壯壯,從背後看就是個男人,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塌鼻梁,肥厚的嘴唇,再配上一張寬大的國字臉,任誰也無法把她和嬌小玲珑聯系在一起。

蘇婉容從不以貌取人,所以和丫頭們相處得很愉快。葉錦鴻就不同了,他每看四大金剛一眼,都要被醜得心悸一刻鐘。

葉錦鴻無法反抗,也不敢反抗,視線飄忽,就是不敢看着玉竹的臉。

“少爺,請吧。”玉竹伸手引路。

葉錦鴻木着一張臉去了,從浴間出來,他身上的武裝全部被洗掉了,只剩下那套秋衣還穿在身上。

蘇婉容鼻子靈,嫌他身上還有一絲絲輕微的味道,有心想叫他換一套衣裳,又嫌太麻煩,于是就叫他把兩扇窗子全部大打開,方便通風透氣。

這可苦了葉錦鴻,聽了一整晚的蚊蟲催命曲,再加上夏夜悶熱,那套秋衣穿在身上就像捂着熱水袋似的,汗水流個不停。

脫掉吧,蚊子就來咬了;不脫,又熱得要死。

他從來都沒有這麽為難過。

生生熬了大半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夢裏都在打蚊子呢。

蘇婉容睡的那張大床上鋪了涼席,每晚睡覺前,丫頭們就會用打濕的帕子把席子擦一遍,躺上去涼快極了。

她睡在錦帳裏,外面的蚊子和她沒有一毛錢的關系,睡得又香又軟,和矮榻上翻來覆去的葉錦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次日清早,蘇婉容醒來,伸了個懶腰,頭腦清醒,身體舒泰。

反觀葉錦鴻,他一邊打着哈欠一邊下了矮榻,眼底又挂上了兩道青黑。

“我終于想明白了。”他說。

蘇婉容低頭找鞋子穿,随口問:“想明白什麽了?”

鞋子放得有點遠,葉錦鴻不由自主地彎腰幫她拿過來,然後擺到她的腳邊:“你不就是在怪我昨天出門沒買禮物給你麽?”

他睡不着的前半夜,盡在思考這事了,可算被他給悟了出來。

果然,女人都是小心眼,太記仇了。

“我還買了幾樣便宜的小東西,怕你看不上,所以不敢拿進來。”葉錦鴻壓根不提自己之前是舍不得,滿臉裝模作樣,“等下我叫平安送進來給你。下回你有什麽想要的,直接跟我說,我出去幫你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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