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長線釣大魚

此刻,魚初月并沒有心情和崔敗周旋。

她的腦海裏,全是那些過往。

在身體剛剛被占據的時候,她還幻想過穿越女哪一天會良心發現,把身體歸還給她。她煩惱過該如何向父母解釋穿越女竊走家中積蓄不告而別之事,還擔心爹爹會不會用扁擔狠狠抽她一頓。

可惜那一場殺戮,把這些擔憂全部變成了奢望。

那時候,魚初月恨不得生噬仇敵的血肉,可是她卻被困在自己身體裏面,連最微弱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只能一直想一直想,将自己能想出的全部殘酷手段加諸于袁绛雪和稽白旦的身上——屠村那件事,稽白旦是支持的,他沒能在穿越女身上撈着好處,正好便借着夫人袁绛雪的手,宣洩他心中的不滿和憤懑。

可那都是無辜人命啊……

随着時光流逝,魚初月的複仇之心漸漸便死去了。

三百年,凡人早已走完一生,無論欠着什麽樣的血債,都無需親自償還。所有的念想早已熄滅,從睜眼到現在,她都沒有奢望過還能以眼還牙,以牙還牙。

她以為仇人早已離世,只能将所有的恨意都轉移到了穿越女的頭上,那些恨并不純粹,裏頭摻雜了太多萬念俱灰。

可誰能想得到,地獄中可以爬出血仇未報的冤魂,灰裏竟也能再發芽,還能探出複仇之手。

而這一刻,上蒼竟是将仇人送到了眼前。他們沒死,多幸運啊!她多幸運啊!居然還有機會,看見仇敵的結局,親手為他們送葬!

魚初月胸中翻湧着狂悲狂喜。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被分成了兩半,一半翻滾着熾熱的熔岩,另一半盛滿了結冰的海水。她的心髒時而像瘋了一般在胸腔中鼓噪,時而又像是已經死去了一萬年,已經幹枯成灰。

報仇,就在這裏報仇!

此刻,她手中有兩樣籌碼。

一是劇毒之花梵羅珠,二是危險至極、好似冰下藏着火山的崔敗。

方才,她已故意挑動了那五個人的貪欲,他們早晚會在這個秘境中對她和崔敗動手。

崔敗的實力她很清楚,獨自一人,便能對上兩個化神劍修主持的八卦劍陣而立于不敗。

此刻,雙方都用了抑靈丹,崔敗以一敵五,應當問題不大。何況,她手中還有梵羅珠。

她會伺機而動,親手送那對夫婦上路。

就是有點兒對不住崔敗,不問他的意見,就把他拉下了水。

可是,她沒有別的辦法,若是眼睜睜放走了仇家,說不定她就再也沒有機會報仇了。

畢竟她和崔敗,已經被叛聖盯上了啊……

她和崔敗……

魚初月陡然驚醒回神。

崔敗。崔敗還在看着她。

魚初月重重眨了眨眼睛,眼前,緩緩凝出了崔敗那張完美無缺的臉。

崔敗。他可不是什麽好人。

他正用冰涼的手指鉗住她的下巴,湊得很近,似笑非笑地凝視着她,好像想要看出她眼中的冰火究竟源于何處。

那雙眼睛,好像可以把人的心事全部看穿。

魚初月心驚不已。她無法向他解釋,為什麽會對洛星門的幾個修士滿懷殺意。

她下意識地逃避他的視線。

下巴被他掐着,她逃不開,腦子一抽,幹脆重重閉上了眼睛。

見她閉眼,崔敗的手指詭異地抖了下,像被燙到一樣,驀地松開了她。

“小師妹。”他的聲音隐隐有一點警惕,“別誤會,我沒有要吻你。”

魚初月:“……”

她後知後覺、猶猶豫豫地睜開了眼睛,便見崔敗已退開了一步,驚世俊臉有些發冷,好像被冒犯到了一樣。

他再次開口:“你想太多了。”

魚初月:“……”

是想得有點多,可惜和他想的那些完全南轅北轍。

心中血色的陰雲忽然被他攪散了大半,她有氣無力地看着他,平了平呼吸,道:“大師兄,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洛星門那五個人,也服用了抑靈丹。”

“哦?”崔敗眉梢微挑,“你怎知曉。”

“我聞到了。”魚初月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你不是剛服過一枚麽,那股味道實在特別,方才那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我又聞見了。這五人一看面相便知心思不正,服了抑靈丹進入這裏,肯定是準備幹壞事!”

崔敗笑了笑:“知道了。”

他笑起來很好看。當然,長成崔敗這模樣,無論什麽表情都是好看的。

他向前走了一步,然後微微側過小半張俊臉,沖她偏了偏頭:“走吧,小師妹。”

他補充道:“我們可是名門正派,沒有證據之前,不可以先入為主冤枉他人。記住了沒有?”

她可信了他的邪。

殺莊翼的時候,他倒是幹脆利落得很。

她拖着長長的尾音:“記住了……”

走出兩步,她忍不住回過頭,往來路望了一眼。

洛星門的五人并沒有追上來。

沒有關系。不急這一刻半刻。仇家沒有老死、病死,可真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她暗暗攥緊了袖中的拳頭,唇角浮起笑容。

崔敗不動聲色地觀察她。

他發現,這條魚腦袋裏裝的東西好像比他以為的還要更複雜一點。

他其實也喜歡先入為主,将一個人的過往、追求、缺陷看透,然後據此來判斷對方一言一行背後隐藏的真意。

眼前這條魚,他卻有些看不懂。

這會兒,她已蹦蹦跳跳收集那些紫色的花露去了。

崔敗一時以為方才在她眼中看到的冰與火都是錯覺。

“大師兄!”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激動,“這些花露裏面蘊藏的靈氣好生豐沛!”

一面說,她一面将她那比花瓣還要更嬌嫩的紅唇撅了起來,湊在花瓣邊上,飲下晶瑩花露。

她微笑着回眸,恰好看見他的喉結上下滾了一圈。

魚初月樂了:“大師兄也會渴麽!”

她摘下一片厚實的紫色葉片,肉肉地捧在掌心,然後掰彎了那些馬蹄狀的紫色花朵,将花露傾倒出來,盛在葉片中。

很快便積了荷葉底大小的一捧。

她用雙手托着這片心形的厚葉片,小心翼翼地走向崔敗,将葉片高高擡到他的面前。

“給!”

崔敗鬼使神差般接過來,仰頭飲下。

他已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進食飲水。

微甜微辣的花露滾入腹中,他微微蹙了下眉,感覺很怪,卻也不算反感。

飲下花露,他不經意地打量着她的神色,發現她的神情和往日并無不同,說不上是機靈還是憨傻,無事便有些神游天外,像是眼神不太好的樣子。

剛剛那些深沉隐忍、狂悲狂喜,仿佛都是錯覺。

“我們該從哪裏查起?”她問。

崔敗搖了搖頭:“沒有線索,四下看看吧。”

出發之前,他并沒有找任何人詢問有關金霞坑的事。

魚初月心中了然。

金霞坑畢竟只是個低級秘境,當年魂屍之事并沒有掀起什麽水花,靜悄悄就過去了。

若是在莊翼死後,崔敗忽然開始關心當年金霞坑舊事,那便等于直接告訴幕後主使,崔敗已經發現了他用蝕元珠收買莊翼這條線索。

所以不能問人,只能自己悄悄來查。

二人繼續順着羊腸小道往秘境深處走去。

這樣的低級秘境沒什麽門檻,很适合入門弟子探險尋寶,秘境外圍早已被搜刮一空,想要找到好東西,便要深入密林谷地,去那些人跡罕至的地方找找有沒有漏網的靈獸或者靈果。

魚初月老老實實地跟在崔敗身後,有意無意地把路上的雜草踩得歪歪斜斜。

多留點蹤跡,照顧後面那幾位想要殺人奪寶的修士,免得他們跟丢。

她也不知道崔敗有沒看穿她這點花花腸子。

反正……釣魚就釣魚咯。

別以為她不知道,崔敗這人,嗜殺着呢。

“大師兄,這秘境中,最好的東西是什麽?”魚初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他側眸,先是看了她腳下踩扁的藤生草一眼,然後慢悠悠把眸光落到她的臉上,嘴角一勾:“芥子戒。”

“啊!”魚初月恍然大悟,“對哦,秦岱師兄說過,他贈我的芥子戒便是取自金霞坑。芥子戒,通常會生長在什麽地方?”

先到有寶貝的地方去,截了稽白旦和袁绛雪的胡。

不怕他們不動手。

崔敗輕笑出聲:“小師妹,芥子戒不是長出來的。”

“那是……”

“人手上摘下來的。”崔敗壓低了聲音,頗有幾分神秘地對她說道。

紫色的林子裏有涼風拂過,将他那低沉的嗓音染得陰恻恻的,俊美的眉眼稍微壓低,一副準備殺人埋屍的樣子。

他故意将視線落到了她手中的紫玉芥子戒上。

魚初月一個激靈,堆出滿面笑容:“大師兄對我恩重如山,師妹我只愁沒什麽好東西孝敬你,若有什麽看得上的,只管說,我必雙手奉上,絕無半句廢話。”

這副狗腿模樣讓崔敗有些好笑。

他懶懶地收回視線,腦中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忽地滞了片刻,喉結輕輕一滾。

“再說。”他負了手,走向前方。

“大師兄大師兄,”魚初月追到他的身旁,像個坊市裏偷賣那什麽春色宮景圖的小販一樣,湊上去神秘兮兮地問他,“要不要補補身子?”

一面說,一面把雪白的手腕舉到他的嘴邊。

一會兒怕是要有惡戰。

魚初月一點兒也不示意先好好喂飽自己手中的這柄寶刀。

他垂下了狹長幽黑的眼睛,盯着她的手腕看了片刻,眼線一轉,落在了她那花瓣般的臉頰上。

他道:“不想咬這裏。”

他的聲音有點沉,落在她的耳朵裏,激起一陣酥酥的感覺,也不知是冷還是熱。

魚初月不自覺地縮了下,讪讪收回手,小心地問:“那……你想咬哪裏啊?”

“再說。”他薄唇一勾,大步向林子深處走去。

魚初月打了個寒顫。

她猶猶豫豫地擡眼望他的背影。忽然看到他停了下來,反手一握,将劍攥在了掌中,輕緩地揚起劍鞘,撥開道路左邊一人高的多肉雜草,悄無聲息向草叢深處探去。

魚初月急急跟上。

此刻已是傍晚,夕陽斜照在秘境中,植被頂端反射出的金光連成了一片,像是金屑浮滿了紫海一般,有風吹來時,片片碎金在頭頂上方波動,宛如金濤。

金濤之下,紫色更顯幽深暗沉,好像正在走向怪獸的喉嚨。

魚初月不禁有些緊張。

人最怕的,永遠是未知。

尤其是自己再吓一吓自己。

左右兩旁那些憨态可鞠的厚葉植物生生被她看出了幾分猙獰。

再走幾步,魚初月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前方的金光更盛,都有些刺眼了。崔敗走在她的前方,被金光鑲上了一圈明亮的輪廓,像是畫中之仙。

兩步之後,眼前豁然開朗!

山嶺下方有一座不大不小的石窟,不深,形狀像是個盤腿坐着的大和尚。

而此刻,狀若大和尚的石窟內,竟然端端正正地坐了一名小和尚。

小和尚容顏清俊極了,腦袋圓圓,禿得十分好看。

他雙手合什,正在誦經。

便見陣陣金光從他袈裟上的‘卐’字紋上蕩開,一圈一圈,像漣漪一般蔓延向石窟前方的那片空闊的腐地。

只見那塊腐地就像是被裝在鍋中煮沸的黑泥湯一樣,‘咕嚕咕嚕’地翻滾着細小的泡泡,時不時就有一縷縷黑氣從泥中沁出來,搖搖晃晃飄起少許,觸到小和尚釋放的金光波紋,立刻被度化成虛無。

魚初月心中頗為疑惑,卻不敢出聲,怕打擾了佛者辦事。

崔敗凝神看了一會兒,眉毛淺淺地皺了起來。

“他在渡心魔劫。”崔敗道。

佛修修至大乘的時候,同樣也要渡心魔劫。

魚初月吃驚地看着石窟中的小和尚。

佛者通常不會特意去駐顏,更極少會刻意返回童顏。所以野外看到的大和尚,通常慈眉善目,蓄着一把白胡須。

眼前這個,卻是嫩極了。看着只有十六、七的模樣,眉清目秀,順眼極了。

魚初月壓低了聲音,問道:“他為何要到這裏來渡劫?”

“天生佛骨者,心魔劫異于常人,渡劫之時,需散盡修為,憑借冥冥指引,只身一人,超度命定邪魔,方能渡劫成功。成,則成就大乘,佛心亦是圓滿。”崔敗道。

修為散盡,難怪能進入禁制。

“若是失敗了呢?”魚初月忍不住問道。

崔敗平靜地看了青年佛者一眼:“自然就死了。”

“等等,”魚初月蹙起了眉頭,“此人乃是化神圓滿的大佛修,身上必定有不必佛家的好寶貝!此刻只身一人,修為散盡……”

崔敗的氣息微微一滞,慢條斯理地轉向魚初月,聲音低了些,隐隐染上一絲沙啞魅惑:“怎麽,小師妹見財起意?那我便動手了?”

魚初月吓得一把薅住了他:“不可!”

擡眸一看,發現他目中果然閃動着兩點暗火,一望便知是殺意。

她趕緊把他攥得更緊,幾句話一齊湧到了嘴邊,一時不知該先說哪一句來打消他的殺心,憋了一會,憋出一句——

“阿彌陀佛!”

崔敗嘴角一抽,見鬼一樣望着她。

“嗯?”他眯起了眼睛,意味深長地望着她。

她趕緊搖了搖頭,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洛星門那五個人,沒道理平白無故服用抑靈丹,跑到這低級秘境中來——大師兄你想想,往日這秘境裏,多是些築基至金丹的低階弟子,便是殺了他們,又能得到什麽好處?我懷疑那五個人是沖着這位佛者來的!”

“這樣啊。”崔敗微微顫動的指尖凝住,殺意散去。

魚初月有些不滿他随意就要殺人奪寶的作派,卻也不敢抱怨,只道:“大師兄,為佛者護法可是大功德。”

崔敗懶洋洋地把胳膊抱在了身前,意味不明地說道:“啧,可惜。”

可惜了。

若她真敢起那般歹毒心思,他便會殺了她,徹底拿回自己的東西,還省得終日帶着這麽個不省心的到處行走。

“這有什麽可惜的,”魚初月笑吟吟道,“待我們消滅掉來犯的壞人,他們身上的寶貝不就進了我們口袋?而且,我們幫了佛者這麽個大忙,無量天總不能沒點表示吧?我們為佛者護法,既做了好事,又得了人情,還能堂而皇之地收個盆滿缽滿,這叫放長線釣大魚!”

崔敗:“……”一時居然無言以對,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可以。”他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放長線,釣大魚。”

他的嗓音本就清冷悅耳,此刻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調子在那個‘魚’字上沉沉地落了一落,好像另有所指。

魚初月感覺哪裏有點不對勁。

“我們躲起來守株待兔好了。”她問,“需不需要挖幾個陷阱,設計些機關?”

崔敗多看了她一眼:“你會?”

“當然!”魚初月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我自幼便跟着爹爹打山貨,我可以徒手殺掉一頭狼!”

他的目光略微深沉了些。

看了她片刻,他低低地開口:“膽子真不小。”

魚初月動手了,她轉身返回了附近的密植中。

崔敗抱着胳膊,饒有興致地跟在她身後看。

她倒也沒挖陷阱,就是扯了許多長長短短的雜草根,在密密的肉植林中七繞八繞,做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環。

“萬一打不過,或是敵人要逃跑的時候,就把他們往這邊引。”魚初月一邊忙活一邊叮囑,“看到沒有,踩虛不踩實,這些陷阱啊,敵人一踩一個準,保證讓大師兄如虎添翼!”

“厲害吧?”她得意地瞥他。

崔敗禮貌地彎起唇角:“厲害,可惜無用。”

“嗯?”她頓時不爽了。

他若是這麽自信不需要她幫忙的話,早說便是了,還省得她忙活這麽大半天。看着人家做完了,輕飄飄來一句‘不用’,真是非常讨人嫌。

便見崔敗沖着她身後揚了揚下巴。

魚初月一回頭,只見兩個洛星門門人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她急忙向四周掃過一眼,并沒有看見她的仇家稽白旦和袁绛雪。

看來這幾個人并不知道佛者的确切位置,便兵分兩路四下尋人,這兩個,正好撞上了她和崔敗。

“喲,散修道友,這是打算捕靈獸哪?”一名四十開外的男修舔了下唇角,陰陰地笑了起來,“還是妄想對付我們呀?”

魚初月退了一步,正正好踩進自己剛剛做好的陷阱裏。

腳踝一緊,她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來,就被拽了個狗啃泥,身體一輕,一甩,‘嗖’一下被倒吊在了一株兩人高的無刺仙人掌上面。

兩個洛星門人差點笑破了肚皮。笑着笑着,對視一眼,兩個人的眼睛裏都浮起了陰邪和狠戾,手悄悄扶住了劍柄,不動聲色向崔敗和魚初月包抄過來。

魚初月破罐子破摔,任自己倒挂在靈植上,喪喪地盯住了崔敗:“大師兄,怎麽樣,我的陷阱是不是很厲害?”

崔敗沒能繃住,笑道:“厲害極了。”

魚初月也笑了起來。

幼時頑皮,爹爹進山打山貨,她就偷偷尾随,到了山裏就像只脫了缰的小野馬,四處亂鑽亂跑,晃眼就沒影兒了,害得整個村子都出動,漫山尋人。

後來爹爹學聰明了,早早布置好陷阱,騙她自己鑽進去,‘嗖’一下就被倒挂在樹上,又安全又省心。

山裏的孩子特別皮實,魚初月老早就挂慣了,挂樹上都能睡得着。

挂好了閨女,爹就可以放放心心在附近打獵。

多少年沒挂過樹了啊……

魚初月把兩條胳膊抱在胸前,晃晃悠悠地望向底下對峙的雙方。

她在下面,反倒礙手礙腳,不如吊在這裏實在。

那兩人也不再廢話,當即攻向崔敗,招招下的都是死手。

魚初月知道他們的想法——趁着另外那三個人不在,速速解決了這兩個散修,吞下這份獨食。不過是金丹散修罷了,好巧不巧,其中一個還把自己吊到了樹上去,真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殺了男的,再慢慢對付女的,想一想就美滋滋。

崔敗臉色平靜,就像在比鬥臺上一樣,劍不離鞘,單手懶懶地接下那兩個人淩厲的攻勢。

“喲,這小子功底還挺紮實!”其中一人道,“白兄,你纏住他,我先去拿下那妞!”

“好,別弄壞了!待會兒還要玩兒!”另一人急急叮囑。

先說話那人退出戰圈,往後一掠,徑直沖向魚初月,原地躍起,伸手便向她抓來。

魚初月沖着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手一揚,豔麗至極的大紅花苞在掌心綻放!

梵羅珠。

男修躍到了半空,招式用老,根本無處躲避。

只見一團如夢似幻的血霧罩住了這名他,這血霧猶如活物一般,緊緊纏絞住他,瘋狂蠕動吞噬。

一瞬間的寂靜之後,男修直直墜落,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嚎。

不過片刻功夫,聲音便消失了,整個人碎成了片片粉末,像是散落一地的大紅花瓣。

“對付那兩個,得減輕些劑量,別死太快了。”魚初月嘀咕着,靈活地彎起腰,把自己折了個對折,然後取出割草小刀,切斷了圈在腳踝上的細藤,輕輕巧巧地翻身落在地面上。

“大師兄,你真就放他過來收拾我啊!”她沖着崔敗的背影郁悶地抱怨道。

崔敗淡淡一笑,很随意地揮了下握着劍鞘的手,便見那寒劍‘铮’一聲離鞘半尺,切過對手的咽喉,在鮮血濺出之前‘锵’一下複歸鞘中。

他轉過身,修士瞪着眼,在他背後不甘地倒下。

——連、連法器都沒來得及施展。

“不是能徒手殺狼麽。”崔敗偏了偏他的絕世俊臉,對魚初月說道,“收拾戰果去。”

魚初月雙眼一亮。

這是……東西歸她的意思咯!

她用梵羅珠消滅了崔敗劍下那具屍體,從大紅色的灰燼中撿出了兩枚芥子戒,然後用身上的木劍刨了個小坑,把這兩人的骨灰和佩劍填埋進去。

崔敗的目光一直淡淡跟随着她。

“沒有負罪感麽?”他問。

“我只是自衛而已。”魚初月正好清理完現場痕跡,她拍了拍衣裳上沾到的泥,揚起小臉,“慈悲應當留給值得的人。完事請佛者給他們念念往生咒,若有來生,最好別幹壞事,否則,我還殺!”

崔敗挑了下眉,正要說話,忽見不遠處爆起邪異火光,直沖天際!

“不好,是石窟的方向——佛者出事了!”魚初月倒吸一口涼氣。

二人急急趕往山腳石窟。

便見那稽白旦、袁绛雪和另一個男修撐起禁制法寶,封住石窟,點起靈火,打算将身處石窟中的佛者活活燒死!

“化神大圓滿的佛舍利,主上定會非常滿意的!”稽白旦放聲笑道。

“哼,死鬼,要不是賣了我換來的好情報,你上哪撿這天大的便宜!”袁绛雪嗔道。

另外那跟班急急拍馬屁:“恭喜稽長老,恭喜袁長老!小的心不大,能分一口湯喝就足夠了。”

袁绛雪偏了偏頭:“去,這裏沒你事了,叫上他們兩個,去堵那對男女散修!”

跟班一回頭,便看見靈植之中踏出一對青年男女,燃燒的火光映在二人眸中,乍一看,仿佛地獄中爬出的烈焰幽魂。

崔敗單足一點,反手出劍,如一道清光霹靂,直斬護持禁制的稽白旦和袁绛雪。劍勢太過淩厲,那二人不敢托大,急急撤手後退。

魚初月緊随崔敗跑上前去,在那烈焰禁制破開的霎那,她用衣袖簡單地護着臉,一頭紮進了石窟之中!

但願小和尚還沒變成佛舍利。

放下衣袖的時候,遮容的法器被拂了下來,輕飄飄落向身後。

魚初月顧不得去撿,她急急望向洞內尋找佛者蹤影,忽然對上了一雙慈悲通透的眼睛。

“魚……初月?”青年佛者怔怔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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