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希卡利的模樣并不像是那種意氣風發口無遮攔的年輕人,甚至完全相反,這是一張非常普通的老實人長相。
可能“釣魚執法”的騙子都長着一副憨厚老實的臉。
常十肆腹诽着。
“你跟我來。”
“老實臉騙子”看起來好像沒認出面前這人昨天與他乘坐同一趟公共軌車,兩人還是前後座位的關系。他只是上下打量了常十肆一番,目光在常十肆領口處露出的那顆小腦袋上多停留了兩秒,微微皺眉,但還是一句話沒說直接用帶有也都派标志的通行證打開大門,讓身後一大一小兩個人跟着他進去。
進門後沒走多遠就能看到大大小小數不清的礦洞,一群群戴着口罩穿着統一服裝的人們排隊将下層運上來的瑰石原料整理到旁邊的滾輪推車上。前方帶路的希卡利目不斜視,常十肆也就沒仔細看,反正他決定暫時留在這邊工作,那什麽石頭以後也有太多機會去了解。
希卡利一路穿過礦洞,一直走到一排土色小房子面前,打開最角落的那扇門,示意常十肆進去。
這是間非常簡陋的卧室,兩張上下鋪的單人床,只有一張床鋪上鋪着被子——那應該是希卡利的位置,常十肆看到他走過去在床頭被子的夾縫中拿出什麽東西。
“你先在這裏等一下,我出去一趟。”希卡利低聲說。
......所以現在是沒開始工作就先安排宿舍了?
常十肆順其自然,在希卡利離開後抱着小常裕在這個小房間裏随意看了一遍。
——再次認定它的簡陋。
這間卧室的窗戶上早就蒙了一層厚厚的黑灰,開着門也只能照亮門口那部分角落,其餘地方都隐藏在昏暗之中。
靠近窗口的位置擺放了一張長桌,桌子右側整齊堆疊着兩個筆記本和一支筆,不過從上面積累的灰塵來看,很少有人去使用他們。
窗臺上倒是有兩塊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到的灰色石頭,每個都有成人拳頭大小,與他之前看到從礦井上運出來的瑰石原料有些相似……咦?
常十肆微微皺眉往前湊去,他總感覺好像察覺到了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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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
走進礦場後可能嫌棄空氣灰塵大的小常裕就把小腦袋使勁往他懷裏埋,這時候卻又不知道怎麽了,突然踢着小腿撲騰着往外爬,把腦袋鑽出常十肆的領口,小手也用力往外掙,嘴上叽叽喳喳說着他爹理解不了的“種子語”。
“啊!”小常裕着急地揮舞着手臂,“餓!”
“你不是就會說這一句了?”常十肆嘆口氣,“來之前才剛喝完奶粉,再吃你就要成小豬了。”
他說着,将那塊石頭拿起來。
幾乎就是在常十肆指尖碰到那塊石頭的瞬間,一縷熟悉的靈氣從灰色石頭上吸收到了他的體內——幹涸的靈府對靈氣的渴望不受控制,即使這塊石頭中蘊含的靈氣沉入其中就仿佛一滴水砸進幹涸的大海,常十肆甚至沒來得及感受,那縷靈氣便被安排去修複破損的靈脈,半息間就沒了蹤跡。
可這靈氣的低微渺小卻完全阻擋不了常十肆心底的震驚!
伽馬星上竟然擁有“靈石”,哪怕這種“靈石”的儲量還不及修真界下品靈石的萬分之一。
但是......
常十肆轉過身望向門外——無數的礦洞,推車上擺滿了無數與希卡利窗臺上十分相似的灰色石頭。
如果說最開始常十肆只是想暫時找到一個地方工作賺錢給奶團子買奶粉,順便教育一下也都礦場裏面那個“釣魚執法”欺騙他善良心的年輕人......那麽現在,常十肆已經确定自己必須要留下來。
他體內的靈脈一直未能完全恢複,元神也始終是虛弱無力的狀态,想要恢複如初,就不得不需要大量、大量的靈氣。
常十肆似乎又看到了小白樓被毀的那一天,他只能無力地躲在一邊看着——他從來沒有過這麽憋屈的時刻。
道真仙人并不介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有能力可以提前出氣,自然更好。
常十肆将已經沒有靈氣的灰色石頭小心翼翼放回原位,把自己的“罪行”掩飾好之後,他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就盯向旁邊的另一塊石頭,就像是饑渴多日的沙漠旅人突然發現了一汪清水。
但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那顆石頭的時候,常十肆還是緩緩吐出一口氣,收回手。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希卡利出現在門口,他手中拿着什麽東西,維持着一貫沉默寡言的模樣,反手将門關上。
房間內瞬間昏暗如黑夜。
下一刻,滿心警惕的常十肆卻感覺到自己手中似乎被人塞了些什麽東西,還沒等他疑惑,耳邊就有人在低聲解釋說:“這裏是三千星幣和一些營養液代卡,你和孩子買些吃的,礦場不是什麽好工作,很多機器都會産生輻射,對這麽小的孩子很危險。”
這完全出乎意料的說話內容,竟讓常十肆愣在原地。
希卡利稍一停頓,繼續說道:“你如果需要工作的話可以去貝利酒館,提我的名字。”
小常裕的兩只胖乎乎藕節一般的小手臂挂在常十肆的脖頸上,一臉天真無辜地看着自家爹爹,小心翼翼吐出一個奶泡泡。
“啵。”
常十肆揉了揉小常裕白嫩嫩的小耳尖,知道這小家夥還惦記着窗臺上的“食物”。
賣過萌的小常裕沒得到自己的食物,扁起那張粉嫩的小嘴,把腦袋埋在常十肆的肩窩裏又鬧脾氣不理人了。
常十肆安慰性地拍着這個小氣鬼的背,眼神卻是認真地看向面前這位讓他有些看不明白的人,黑暗并沒有對他的視力造成任何影響,所以他能夠清楚看到希卡利眼中的真誠,好像他的的确确在為自己着想。
“我們應該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常十肆嘆了口氣,還是把東西放在了希卡利的床上,“說實話,我不太相信無緣無故的善意。”
——“釣魚執法”的陰影還籠罩在道真仙人的頭頂。
“也不算是無緣無故,”聽出常十肆話裏話外的不信任,希卡利沉默很久之後,才開口低聲說,“我知道你之前和我坐同一趟軌車,說到老查理的時候,你和其他人的表現都不一樣……你和伽馬星上大多數已經對現狀麻木的人完全不一樣。”
雖然常十肆當時并沒有說話,但是希卡利能從這個人的眼神中意識到他其實和自己一樣,對于也都派的所作所為毫不認同,并對此而憤怒不滿。
甚至在希卡利起身離開的時候,車上大多數人都下意識的從他身邊躲開——他們都在害怕也都派的遷怒。但這個人卻對此毫不在意,希卡利知道他跟在自己身後下了車,并且距離不遠不近的同行了一段時間,直到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突然離開。
“你或許不相信我,是,因為我在也都礦場工作,我對外說我憎恨也都派的話,任誰聽起來那似乎都更像是一個陷阱。”
希卡利擰開了床頭的小燈,屋內也總算不再是看不清人臉的昏暗一片,他坐在自己的床鋪上,在常十肆懷疑的目光中拉開了黑色衛衣的衣領。
與他平庸長相不同的是,他有一副非常健碩的好身材,但常十肆對他的身材沒有任何關注,只是盯着他左胸口上的那枚紋身。
金色的盾牌精致漂亮,很明顯,這并不是敷衍了事的作品。
“我遵從拉莫派,”希卡利将衣服穿好,“準确來說,現在的拉莫派領導者是我的叔叔。”
他現在說話的語氣倒是與在公共軌車上提起老查理死因時一樣,有着屬于不服輸的年輕人身上獨特的輕狂與憤慨。
雖然似乎因為長得太過憨厚,給他又多了一種盲目信任別人的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