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聽見那聲音的瞬間, 阮眠隐約覺得有些熟悉, 但細想又覺得不可能, 愣神的那幾秒,對面又問了句:“能聽見嗎?”

阮眠忙不疊應道:“能, 能聽見,請問這個手機——”

一句話還未說完,那頭卻倏地笑了聲,懶懶的帶着點漫不經心, 和她記憶裏的那道聲音慢慢重疊。

阮眠猝不及防被打斷, 心跳卻怦然, 抓着手機的手在無意識間收緊,心頭冒出來的那個想法在下一秒被證實。

“是阮眠嗎?”他說:“我是陳屹, 這是你的手機?”

她有片刻的愣神,還是林嘉卉看她狀态不對勁走過來坐下, 她才回過神說:“是我, 手機怎麽在你這裏?”

“你落在車上了。”

陳屹他們送完人到機場之後,又折返回到災區, 重新整裝準備大部隊返程,手機當時卡在車廂座位邊緣的縫隙裏,被陳屹隊裏的人撿到, 上交到他那裏。

他們出任務手機是不在自己身上的,那輛車除了那批醫護人員沒坐過其他人,陳屹拿到手機的時候已經是關機狀态,開機也開不了, 那會他們已經在路上,一時半會也聯系不上人。

直到現在,陳屹把從服務站借來的充電寶還回去,拿着手機往外走:“我們今天夜裏才能到B市,你要是不着急的話,我明天下午把手機給你送過去。”

“我不着急。”阮眠撓了下額頭:“那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好。”他笑了聲:“那你記一下我的手機號碼給我發條短信,明天我再聯系你。”

“哦行,你等下。”阮眠彎腰從茶幾抽屜裏翻出紙和筆,“好了,你說吧。”

聽筒裏,陳屹按照三四四的順序報了串數字,阮眠挨個記下,又重複了遍:問:“對嗎?”

他“嗯”了聲,大約是在外面,聽筒裏風聲灌耳。

阮眠摁着筆帽,彼此沉默了會,陳屹說:“你手機快沒電了,我先挂了,回去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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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屏息了瞬,說:“好。”

挂了電話,坐在一旁憋了半天的林嘉卉忍不住出聲:“找到你手機了?在哪啊?”

“掉在送我們來的車上了。”阮眠放下手裏這個舊手機,手心裏握了點汗,“現在在陳屹那兒。”

“哇喔,我該說一聲這就是緣分嗎?”林嘉卉擦了幾下頭發:“那他打算怎麽把手機拿給你啊?”

“他說明天送過來。”阮眠原本是想着讓他直接寄過來也省得來回跑,但轉念又想到畢竟是人家撿到的手機,于情于理都得感謝一下,不能因為旁的而忽略掉了這些人情往來。

這不合适也不禮貌。

林嘉卉看她那滿腹心事的模樣也不多說,“行了,別想那麽多了,早點洗洗睡吧,別明天頂着兩大黑眼圈去見人。”

“……”

她起身回了卧室,阮眠在客廳坐了會,想到明天的見面總有些說不上來的緊張,很像高中那年寒假她得知第二天要和陳屹一起去爬山那會的心情。

緊張卻又帶着點莫名的期待。

陽臺的推拉門沒關,風卷着曬在外面的衣服哐當響,阮眠起身走出去收了衣服,進來拿着那個寫着陳屹電話號碼的本子回了房間。

主卧帶衛生間,她洗完澡出來,坐在桌前給那個號碼發消息,手指按着鍵盤在輸入欄删删改改。

好半天才将消息發出去,發完等了會才想起來他現在看不到,她松了口氣,放下手機,起身關燈睡覺。

……

陳屹他們是後半夜才到的B市,到了之後又開了半個小時的會,等回到宿舍收拾好躺床已經是淩晨三點。

他和沈渝住一間,幾分鐘的功夫對面床鋪已經傳來鼾聲,B市這幾天皆是大晴天,晚上月亮又圓又亮,光從窗外漏進來,陳屹靠着床頭,卻是格外清醒。

他伸手從桌上拿起那部手機,國産的,手機殼是一個綠色恐龍,有點不太像阮眠的風格。

鎖屏是網上很火一張財神圖,陳屹盯着看了會,笑了聲摁滅屏幕,把手機放了回去,撩開被子躺了下去。

這一覺睡到次日天亮,部隊裏的起床哨永遠不遲到,他們今天沒什麽事,上午在軍區針對這次救援任務做了總結和彙報,大領導特批了兩天假。

中午吃過飯,陳屹去找宋淮要手機,還報備說下午要出去。

宋淮瞧着自己這個外甥,慢悠悠端起杯子喝了口熱茶,笑道:“怎麽,有事啊?”

“有點事。”陳屹站的筆直,眉眼裏有兩分像宋淮,“您就別問了,不是什麽壞事。”

宋淮側身從抽屜裏找出陳屹的手機放在桌上,“忙完晚上有空來家裏吃飯,外公和外婆都在念着你。”

陳屹先拿了手機才說:“晚上不一定有空,等明天吧。”

宋淮一臉嫌棄,“走走走,快滾吧。”

“是!”陳屹走到門口,又回頭字正腔圓的一聲:“舅舅再見。”

宋淮給他吓一跳,等人走了才撇着茶沫,搖頭笑嘆道:“這小子。”

軍區其實對陳屹他們這些人的手機把控沒有剛入伍那會嚴格,但宋淮還是怕有手機影響到他們,每回休完假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收手機。

陳屹他們當兵多年,有手機跟沒手機其實都是一回事,有時候拿到手機半天都還是關機狀态。

但這次,陳屹一從辦公室出來,就把手機開了機,将近大半月沒開機,一開機全是各種廣告推銷消息。

他怕誤删其他消息,只能一條條删除,删到最後,信息欄裏只剩下一條昨天發來的短信。

號碼沒有備注,信息內容看着特別正式。

——陳屹你好,我是阮眠,這是我的手機號碼。

陳屹站在原地笑了聲,一旁路過的隊友瞧着他這樣,問了句:“陳隊笑什麽呢,這麽開心?”

“有嗎?”他收了手機,跟着往前走,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等走到一樓,一行人又分開。

之前搭話的那人又問:“下午休息來球場打球啊,好久沒跟你切磋切磋了。”

“今天不行,晚點得出去一趟。”陳屹拍拍那人肩膀,“下回吧,我讓你三個球。”

“說屁呢?老子要你讓?”梁野作勢要往他臉上揮拳,陳屹往後仰了些,手也順勢收了回來。

他笑說:“還有事,先走了。”

“得,你去吧。”

陳屹走遠了,梁野和其他人說:“你們覺沒覺得陳屹今天看着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沒覺着啊?哪兒不一樣啊?”

梁野啧聲,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哪不一樣,直到之後,他從沈渝那兒得知陳屹今天出去幹嘛了,才想起來哪兒不一樣。

要說之前的陳屹是只孔雀,那今天的陳屹就像只開屏的孔雀,心花怒放的,看着可惹眼了。

……

陳屹回到宿舍,換了身衣服拿上阮眠的手機,往外走的時候給那個號碼回了電話,等嘟聲的間隙他站在宿舍樓底下的林蔭道上。

遠處是人頭攢動的訓練場,暮春的風溫柔解意。

片刻後,嘟聲停下,聽筒裏傳來的說話聲隐約比這春風還要甚上幾分,“陳屹?”

“嗯,是我。”他下了臺階往前走,陽光的影子落在地面上,“你今天在醫院嗎?”

“不在,我休息,你到B市了?”

“對,現在準備過來。”陳屹走到門口,站崗的哨兵例行檢查,他對電話那頭說:“等我一下。”

“哦好。”

大約也就幾十秒的時間,檢查完敬禮放行,陳屹重新拿起手機說:“你把你現在的地址發給我,我去醫院換完藥過來找你。”

“不用麻煩了。”阮眠說:“我們直接醫院見吧,我在外科門診換藥室那邊等你。”

陳屹輕笑,“行,那等會見。”

“嗯。”

那會陽光大好,城市南邊車停車走,北邊一棟小區裏,有人翻箱倒櫃卻找不着一身合适衣服。

林嘉卉出來客廳倒水,見阮眠敞着門,端着水杯走過去,看到散了一床的衣服,笑道:“幹嘛呢你?”

“收拾東西。”阮眠将頭發攏到耳後,把找出來的幾件衣服重新挂回衣櫃裏,“你今天不出去找你男朋友嗎?”

“他上班呢,晚上才有空。”林嘉卉在門口站了會,要走的時候才說:“別糾結了,穿你剛才挂回去的第二套吧。”

“……”

阮眠大囧,坐在床邊揉了揉略微有些發燙的臉,好半天才起身進浴室洗臉,收拾完出門已經下午兩點。

B市的三月末還沒有那麽熱,滿大街都是車,午後錯過高峰期,到醫院也才不到兩點半。

阮眠在一樓大廳坐了會,中途收到陳屹發來的一條短信,說還有十分鐘的車程。

她回了個好的。

下午門診樓沒什麽人,陳屹一進來的時候,阮眠就看見了,他今天沒穿軍裝也沒穿常服,一身黑衣黑褲,身形颀長挺拔,衣領開了兩粒扣,露了一半的鎖骨線條清晰流暢,往上是鋒利喉結。

再往上一點,唇瓣飽滿唇珠稍顯,鼻梁高挺,眼眸深邃,眼尾那道褶子深刻明顯。

比起在災區的灰頭土臉,今天格外的幹淨利索。

阮眠從一旁站起來,陳屹也在下一秒看見了她,收起手機快步迎了過來,“等很久了嗎?”

“沒有,也就一會。”阮眠攥着包帶,擡頭看他。

陳屹拿出手機遞過去,“已經自動關機了,昨天沒充上什麽電。”

“沒事,我拿回去充也一樣的。”阮眠說:“走吧,先去換藥。”

他點點頭,“好。”

換藥室在三樓,電梯停在在五樓,兩個人并肩站在電梯口前,光潔幹淨的電梯鏡面映着兩個人的身影。

阮眠今天穿了條灰藍色的綢緞裙,外面配了件墨藍色的開衫,腳上是雙淺色平底鞋。

站在那兒,隐約只到陳屹下巴的位置。

她微抿了抿唇,往旁邊挪了一丁點的距離,幾乎察覺不到,好像這樣才不覺得自己比他矮很多。

電梯裏還有其他人,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去,陳屹站到阮眠斜後方,胳膊挨着電梯轎廂壁面。

阮眠摁了三樓,電梯門快要關閉的時候,聽見外面有人喊:“等一下!等一下!”

她下意識去摁開門鍵,站在身後的陳屹反應比她快些,胳膊從一旁穿過來摁住開門鍵,下巴蹭過她的頭頂,距離一下子被拉近。

阮眠反應不及,手和他的手碰在一起,溫熱挨着溫涼,像是過了電似地,兩個人都猛地收回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  陳隊:評論裏說我偷手機的那個你給我出來:)

兩個人該在一起的時候會在一起的,大家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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