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停、停屍房?

本就在電梯裏被氣氛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的姜禾綠聽到這幾個毛骨悚然的字眼,默默地走出來。

她對錯綜複雜的地下停車場有一種恐懼感,再聯想隔着一層地的下面是陰氣極重的太平間,雙腳僵硬得險些邁不開步子。

不知自己該謝謝時懷見的好生提醒,還是當陌生人一樣當做沒看見。

另一節電梯口,有人三三兩兩的出來,說笑的聲音,緩解沉重的氛圍,讓姜禾綠不那麽緊張。

思考再三後,姜禾綠還是選擇把他當成陌生人。

只不過經過他身側的時候,稍稍颔首,以示禮貌。

兩人身子輕輕擦過,周圍的空氣混合在一塊兒,除去在病房內外沾染的消毒水味,她身上還有清淡的檸檬香。

不知怎麽,她低頭的那刻,時懷見想到前晚在昏暗中,她朝他鞠躬時,所露出的天鵝頸,白得晃眼。

上車後,後座的少年扒拉前面的椅子,半顆腦袋靠過來,“老時,你認識那女的嗎?”

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時家現在輩分最小的小少爺時妄,自幼嬌生慣養,少爺脾氣大,不過僅僅在外人面前。

到時懷見這裏,不敢造次。

時妄從小到大沒見過親媽長什麽樣,不論他怎麽死纏爛打,時懷見以及家裏人都沒告訴他真相,始終冷處理,這就注定他們父子情不深的事實。

“我看她好像還不錯。”時妄後背一仰,“不過太年輕了,給我當後媽的話,人家未必願意。”

時懷見沒看他,淡聲提醒:“安全帶。”

時妄又坐起來,興致滿滿,“不過那女的自始至終沒正眼看過你吧?好像還刻意躲着,你是不是把人家吓着了?”

這問話沒完沒了。

時懷見眉宇間擰起弧度。

看她自言自語罵人的神态和氣勢,不像是個弱小女子,怎麽到他這裏就成小慫包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給她留下洪水猛獸的印象。

晚上,姜禾綠來到好友于詩家中,準備着直播前的事情。

把醫院碰見時懷見的事情,當八卦一樣對于詩講了一番。

聽說看見時家那小少爺後,于詩興致滿滿:“你真看見小少爺了?長什麽樣?”

姜禾綠點頭:“個子高高的,很瘦,穿着潮款a錐,看起來很叛逆。”

一直以來,時家太子爺的私生活都是個謎,鮮少有人拍到他和兒子在一起的照片,即使拍到,不經過時家的允許,一旦洩露那就等同于葬送自己的前途。

“沒想到傳聞是真的。”于詩故作深沉,“他兒子要是上高中的話,那他多少歲生的小孩?”

不到二十就有了。

這一點,讓人不由得唏噓。

怪可怕的。

時家流傳在外的新聞少得可憐,能挖出一個小少爺已經相當不錯,至于小少爺的生母是誰,無人知曉。

身份越是隐秘的人,越容易引起他人的驚慌。

尤其像姜禾綠這種膽小的。

“其實我覺得蠻奇怪的,按理說,時家本事那麽大,連女人都沒對外公開,一個小孩更沒必要對外公開。”于詩仍然對這事保持懷疑的态度。

“所以呢。”

“有沒有可能是時家故意洩露消息,讓我們認為那小孩是時懷見的,其實并不是。”

“……你腦洞好大。”

“沒準是時家老爺的,老來得子不方便對外公開,便把孩子戶口劃到時懷見名下。”

于詩的猜測十分膽大,而且聽起來合情合理。

“算了,不說他們了。”姜禾綠打住這個話題,“準備直播吧。”

即使她有興趣猜測下去,可回想起那個男人的話和做過的夢,也不敢對他有更多的設想。

她們現在所在的是一處一室一廳的單身公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方便直播。

姜禾綠親眼目睹于詩是怎樣把一件五十塊批發的小裙子賣到三百的,當晚還銷售兩百份。

“來來來,寶貝們,原價三百塊錢的洗發水,俄羅斯進口,用過都說好,你們到任何平臺買都不會低于二百六,今天我直播間搞活動,你們覺得能優惠多少?猜對的寶寶免費送。”

于詩坐在補光燈前,手裏拿着品牌商的産品,對着鏡頭落落大方地介紹(吹牛。

彈幕滑過各個報價的數字。

于詩裝模作樣地讀一遍:“誰說的200塊?太貴了太貴了,來,今天我給寶寶們最大的優惠,一瓶四十,一百三瓶送護發素。”

水軍彈幕飄道:【太便宜了!主播你不怕賠嗎?】

于詩:“我們只為沖銷量攢人氣,進來的老鐵們點個關注支持一下新人主播。”

不到兩小時,一瓶進價十幾塊的洗發水賣出去一千多瓶。

除去運營各項成本,于詩分到手的能有三千塊。

當然,不是每晚都有三千塊,一切都看是否有品牌合作,給的價位合不合适,以及當晚沒有同行的競争壓力。

“學着沒有?”于詩心情尚好,開始給姜禾綠出教學,“就按我剛才的步驟去做,保證能賺錢,這不是有手就行?”

姜禾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你要不要試試?”于詩把她推到鏡頭前,“我看你還沒有熟悉流程,要不先和大家聊聊天,我正好去接我妹,她這會兒下晚自習了。”

于詩放心大膽地把自己的直播間交給姜禾綠。

只要不罵人不涉黃不把直播間封了就行。

姜禾綠看着鏡頭和不斷滾動的彈幕,先是小小的沉思。

在于詩眼裏,直播帶貨确實挺賺錢,但是對她來說,對姜氏來說,即使天天晚上賺三千也不夠資金填補。

賺三十萬倒是有可能,不過那得是大主播。

姜禾綠不算內向,房間沒人聊天,她便和彈幕聊起來。

大約二十分鐘後,于詩帶着妹妹回來。

“你先去洗個澡,最好快點,不然熱水不夠燒。”于詩催促道,“待會我和我朋友也要洗。”

聽說朋友來了,于寧朝屋內望一眼,打了聲招呼:“阿禾姐。”

姜禾綠回頭,朝她擺手一笑。

于詩一邊往浴室裏塞浴巾一邊吃醋:“平日裏都沒見你喊我姐,叫別人倒是勤快得很。”

于寧吐了吐舌頭,把換下來的衣服随意一丢。

“喂喂喂,亂扔幹嘛?”于詩大叫起來,把地上的衣服撿起,正要教訓幾句,看見裙子上的口香糖時,愣了下,“這怎麽弄的。”

“這個……”于寧看了眼,“班裏男生弄的。”

“哪個男的?”

“說了你也管不了。”

“我怎麽管不了了,你倒是說說,我明天就找上學校,好好的一條裙子他就給毀了?”

于寧聳肩,并沒有和姐姐計較,把“你怎麽這麽啰嗦”的話咽下去。

她要是頂嘴的話,耳邊又被喋喋不休地念叨,洗個澡都不得安寧。

于詩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找東西,想把口香糖摳掉。

“怎麽了?”椅子前的姜禾綠看她一眼。

“于寧裙子上有口香糖,不知道哪個混小子弄的。”

“給我看看。”

姜禾綠接過裙子,仔細地打量。

“直播的效果怎麽樣?”于詩本是這麽随口一問,又随手翻了翻禮物榜。

看着榜上莫名多出來的幾個大佬,她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

沒看錯吧?!

哪個大老板送了飛機?

兩個飛機就趕上她費勁嘴皮子賣貨兩小時賺的錢了。

“這都是別人送的嗎?”于詩拉住姜禾綠的手,“你和他們怎麽說的?”

“就……随便聊聊啊。”

“然後就給你送了這個?”

“嗯?怎麽了?”

“好妹妹,一個飛機五千塊诶,你怎麽哄的那些大老板。”

姜禾綠摸了摸頭發,不是很驚訝,“很難嗎?”

“……當然難啊。”

“不是有臉就行?”

“……”

于詩深度懷疑這個漂亮妹妹在裝x。

但看上去又不像。

之前她想帶着姜禾綠進入直播也是因為臉蛋好看,如果業務能力強的話,混口飯吃沒問題。

然而人家這張臉,貌似都不需要特別強的業務就能混到飯吃!而且是山珍海味。

于詩不在的幾十分鐘裏,姜禾綠只是露個臉,所得的禮物流水便超過于詩了。

羨慕之餘,于詩更多的是高興,樂得像個孩子,妹妹的裙子都不打算處理了。

“這個口香糖怎麽弄?”姜禾綠把被扔到地上的裙子撿起來,“這條裙子可不便宜,不能随随便便丢掉吧。”

“便宜,山寨貨。”

“……那也不能丢啊。”

網上說把裙子放冰箱,一夜後口香糖會脫落,不知道這個方法真假,她們打算試試。

“現在學校的男孩子都這麽調皮的嗎?”姜禾綠一邊幫忙搗鼓一邊感慨。

洗完澡的于寧擦着頭發走出來,抱怨道:“何止是調皮,簡直煩人精。”

于詩語氣一狠:“是不是經常欺負你?”

“不算欺負,就是很煩,我又沒招惹他們,路過的時候非要撞我桌子什麽的。”于寧聳肩,“他們都是公子哥,我惹不起,只能躲了。”

“公子哥了不起啊,明天我就告訴老師。”

“別了吧。”于寧搖頭,“都是小事,告訴老師的話顯得我小題大做,沒準更讓他們變本加厲。”

于寧的話不假,青春期的男孩,多少帶有叛逆搗蛋的心理,越不讓做越喜歡做。

“欺負你的男孩子叫什麽名字?你有他聯系方式嗎,我私自找他談話還不行嗎。”于詩做了讓步。

“不要,你說話太兇了。”

“你這妮子還說我,姐這不是為你好嗎。”

于寧白眼一翻,“我只告訴阿禾姐。”

“你阿禾姐脾氣比我還暴躁。”

“才沒有。”

“真的,她的溫柔都是裝的。”

“那也總比你裝不出來好。”

“……”

于詩快被這妮子氣死了。

眼看着內戰要打起來,姜禾綠即使從中調節,把兩人分開,三個人都坐在沙發上,商量對策。

不能告訴老師,但也不能不管。

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同學的家長聊一聊。

然而教出調皮男孩子的家長,想必也不是很好說話的主兒,大部分家長欺軟怕硬,她們作為受害方,交談的時候,語氣得硬一些。

“讓阿禾姐說。”于寧報出手機號碼,“這是時妄的號碼,他是班裏最讨厭的男生。”

“失望?這名字好奇怪哈哈哈。”于詩笑起來,“他的父母一定很失望才會取這個名字吧。”

于寧點頭:“聽說他是單親家庭。”

于詩:“怪不得脾氣古怪,就知道欺負小女生。”

于寧:“單親家庭的話他父母應該很忙,不會教育孩子很正常。”

“和這個沒關系。”姜禾綠這時插一句,“完全是監護人的責任。”

她也是單親家庭,但是從小到大的性格并沒有扭曲,更不會欺負弱小。

“不管是誰的責任,待會電話通了之後給我狠狠的罵。”于詩憤憤道,“現在不治治他們以後還得了,這條裙子不給個說法,我和他們沒完。”

“哎,我就知道。”于寧像個大人似的,嘆了口氣,手心托着下颚,“幸好沒給我姐,不然人家剛接電話,耳朵就震聾了。”

同學要是知道她有個脾氣暴躁的姐姐,都不愛和她玩了。

但她心裏又希望有個姐姐幫她處理這件事,畢竟,誰也不想每天多出那麽多事來。

于家姐妹兩那邊說着,姜禾綠這邊已經按照所給的號碼撥出去——

接通後,很快傳來嘈雜的聲音。

“……小少爺,有您的電話。”

“……不會是班主任的電話吧,我才不接,給我爸。”

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姜禾綠只能“喂”了一聲,提高音調。

“你好,是時妄的家長嗎。”

過了會,那端才“嗯”了聲,聲調不高,透着漫不經心。

旁邊的于詩不斷的手舞足蹈,暗示姜禾綠最好直接把人罵一遍,不然人家欺軟怕硬,沒準還會變本加厲的欺負人。

姜禾綠便加重語氣,直奔主題。

“我聽我妹妹說你兒子在學校經常欺負她,請問你是怎麽教育孩子的?不要拿工作忙當借口,不負責任就是不負責任。”

噼裏啪啦轟炸一番後,姜禾綠稍作停頓,緩一緩,準備繼續說下去的時候,那端傳來低沉男聲。

“你好。”

聽出是時懷見的聲音後,姜禾綠一下子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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