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宵
早上起床我一腳把臉黏在我肚子上的绡踢下去,他揉揉眼睛再次鑽進被窩,沒有一點不滿。
“再睡一會。”绡腆着臉又貼了上來。
“今天不是去蟻穴嗎?”我打開他的手。
“還是說我們要去晚上的黑市?”
“我想多抱一會你。”绡說着就把我緊緊摟緊他懷裏。
“我對你态度的轉變表示懷疑,你是不是饞我身子?”我掙脫不開,幹脆就讓他抱着。
“我沒有!”绡低頭用觸角蹭我。
“不對,我有!”
“也不對!”绡瞬間委屈了。
“曉一上班就一整天,回家不是修圖就是睡覺,平時沒機會!”
“我不也有休息日嗎?”我擡頭。
“休息日你也有事要幹!”
“我想抱抱你!”
你以為我會感動嗎?天真!我可太了解绡了,他是蝴蝶,根本不在乎肢體接觸,想抱抱我什麽的肯定又是聽別的蟲族說的。
“這次是什麽蟲子告訴你的啊?”
“甲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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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我抽出一只手摸他的腦袋,绡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心虛的移開視線。
“他們跟我說哺乳動物喜歡肢體接觸……”绡坦白。
“你不喜歡嗎?”
我抓住绡的觸角揉搓,他的喉嚨裏發出很輕的哼聲,閉着眼睛任由我揉。自從知道了他的迷惑其實是源自于依賴腦電波表達之後我覺得他可愛多了,甚至偶爾就想這麽欺負他。
反正是我的蝴蝶,我揉一揉又沒什麽。我幹脆兩只手一起揉,绡直接被我揉躺了。
他很少仰面朝天,一般是趴着或者側躺免得傷到翅膀,現在他閉着眼睛躺的一臉安詳,四只蟲足又疊在腹部上,看起來像一只很安詳的死蟲子。
“绡?”我推了推他的蟲腹,他的腳疊的更緊了。
“你幹嘛?”
“裝死。”
“啊?”
“你不開心了嗎?”他睜開眼看我。
“我沒有不開心啊。”
我試圖用他的腦回路思考,可依然不知道他裝死和我不開心有什麽的必然聯系。
“我以為你不開心才摸我觸角。”
“嗯?”
“所以我裝死,你果然就不摸了。”
我額角的青筋又開始跳了,這家夥把我當天敵處理嗎?绡蝶裝死有什麽用啊!
我罪惡的雙手再次摸上了他的觸角,這回他到是沒再裝死,大眼睛眨巴眨巴。
“我這回真的生氣了。”我盯着他的眼睛說。
“哦。”
绡點點頭,閉上眼睛裝死。我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是 什麽心情。
他的腦回路根本就不能理解,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打他。
鬧了一早上,中午的時候我們才出門。小區前的那顆大樹上有種莫名的違和感,這讓我圍着樹走了三圈,最後還是一無所獲。
“那棵樹上好像有東西。”我對绡說。
“新居民。”绡現在一看我就把觸角往旁邊偏,跟防賊一樣。
“嗯?”我回頭觀察那棵樹,什麽都沒看到。
“一只葉脩”
“他幹嘛住在樹上?”
“他喜歡?”
“真搞不懂你們……”我揉了揉眉心。
绡帶我進入了蟻穴,我的眼睛過了好久才适應眼前的黑暗。這裏和之前沒有任何不同,但可能是因為春天的緣故,地下更潮濕了一些。熒光菌菇被種植在岩壁的各個地方,代替了燈。
無數的工蟻搬運着各種各樣的東西向蟻穴深處前進,兵役揮動那對大鉗子守護着運輸的隊伍。
“他們在幹嘛?”我看着這支整齊的隊伍。
“螞蟻總在不斷地向蟻穴深處運輸食物,就像工蜂們不會停止采蜜。”绡握住我的手。
“所以地下城裏有什麽?”前兩次我來這裏都有明确的目的,這次就是來看看,反而不知道具體要做什麽。
“這裏不僅有黑市,他們也有正經貨物。”
“蚜蟲糖之類的?”我想起外面的市場。
“不是,更好玩的東西,蚜蟲糖可以在地上販賣的,有些貨物只能在蟻穴買。”
“蜂王也會把自己的東西托付給螞蟻,讓他們販賣。”
“螞蟻的正經市場和外面的市場還是不同的。”
绡解釋了一大段,他停下來開始思考剛才的話說的是不是順暢。
“所以他們賣什麽?”這點引起了我的好奇。
“信息,哺乳動物的正經貨物,還有一些我搞不懂的東西。”绡對我聳肩。
“那還等什麽?我們快去看看!”
說道販賣信息我一下子就來了興趣,而且關于那個哺乳動物的城市我也想要了解。
“嗯,現在就過去。”
绡帶我走向一個方向,我乖乖跟在他身旁。蟻穴錯綜複雜一不小心就會走丢,那些空蕩蕩的幽深空洞中好像隐藏着吞噬一切的怪物。我明明應該害怕,可心底不知為何升起了一種熟悉感。這種感覺越是接近那燈火通明的市場越是強烈,最後我松開绡的手徑直走到了某個屋子的前面。
我看着眼前散發着腐朽氣息的破舊小屋,腦袋一蹦一蹦的疼,绡擔心的抓住我對我說了什麽,可我什麽都沒聽見,掙開他的手進了屋。
漆黑的環境裏充滿腐爛的菌菇氣味,長着黴菌的巨大樹葉上坐着一只年邁的蟬,他太老了,透明的翅膀都已經枯黃破碎,外骨骼脆的一動就會崩裂,幾只若蟲圍繞在他的身邊。
我進來弄出了不小的動靜,蟬擡起頭,枯槁的臉上只有那對眼睛還那麽閃亮。
“你又來了。”他對我說,聲音如同破損的車轍,沙啞又刺耳。我空白的腦袋裏炸響了一聲驚雷。
我來過這裏,無數次,即使記憶消失身體依舊記得。
“我……..我到底幹了什麽…..”我顫抖的把一枚硬幣遞給其中一只若蟲,蟬無聲的笑了笑,對門口的位置擡了一下下巴。
跟着我進來的绡被幾只若蟲一起趕了出去,他呼喚我的名字,我沒有回頭。
“宵。”蟬說出了我熟悉的語言。
“上天給了你新的機會,什麽都不知道不是更幸福嗎?”
“我到底做了什麽!”無數的片段在腦海中閃回,可我什麽都抓不住。我的拳頭垂在身側,因為用力而發白。
“宵,我只能跟你說,你叫宵。”蟬幹枯的手把那枚硬幣拿起,推回我的面前。
“收起你的執念,接受新生。”
“我很少一句話說兩遍。”
“這次你會聽嗎?”
“什麽意思!”我擡頭死死盯着眼前的蟬,混亂的畫面像是漩渦一樣吞噬着我的理智,我強忍着頭腦中的不适想要從蟬的故弄玄虛中得到答案。
“你的來歷,我沒有答案,你的所求 ,我給過你答案。”
“現在的你不适合做任何選擇。”
他再次把硬幣往我眼前推了推。
“你真正清醒的時候再來找我吧。”
我看着蟬枯槁的面容狠狠咬牙。
“哈哈,這個不信任的眼神,真是懷念。”
“我的壽命還有很長很長才走的完啊,你走吧。”
蟬擺擺手,不知道隐藏在哪裏的若蟲從黑暗中出現,他們拉住我,我被架了出去,那枚硬幣被放回了我的口袋。
我的頭很疼,想掙紮又沒有力氣,若蟲放開我的那一刻我就倒在了地上。
“曉!”绡擔心的沖上來把我抱在懷裏,我狠狠抓住他的胳膊,大口喘息。
“曉!”绡開始搖晃我,我的視線開始渙散,最終世界變得一片漆黑,連聲音都消失無蹤。
幾個清晰的畫面在最後浮現在我的腦海。
空無一人的房間,高傲的蜂王,還有尖銳注射器中深紫色的藥劑。
“我是宵,是一輩子也見不到破曉的深夜。”
我自己的聲音說。
“我已經沒什麽可以失去了。”
注射器紮入體內,劇痛吞噬了我最後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