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釣男人

十二月中。

這回月考滿分比上次期中少了六十,但淩頌的總分又提高了二十多,名次也終于進到了年紀前一千。

卷子發下,淩頌高興萬分,臉在成績單上打滾。

溫元初摁住他腦袋:“全是油墨,起來。”

淩頌興沖沖地問他:“我這個分數,能考什麽大學?”

溫元初看他一眼,沒忍住打擊他,實話實說:“三百不到,大專都上不了。”

……算了。

“不用太擔心,你現在課還沒上完就有兩百多分,等進度趕上了,總分過五百不是難事,而且,高考滿分是七百五。”

淩頌“哦”了一聲,想了想,又問:“那溫元初,你呢,你這個成績,肯定能去最好的大學吧,你要去北京嗎?”

“再說吧。”

“再說是什麽意思?”

溫元初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以後再說,還早。”

淩頌懶得問了,趁着老師還沒來,偷偷摸摸地打開手機,翻出微信上收到的廣告給溫元初看:“周六新的海洋公園開門,我成績進步這麽多,你功勞最大,崽崽請爸爸去海洋公園玩,去嗎?”

淩頌的眼睛晶亮,看着溫元初,分明是他自己想去。

溫元初沒有揭穿他,輕咳一聲,說:“好。”

前排的張揚回頭:“閨女,你們要去海洋公園約會?不帶上爸爸一起嗎?太不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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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頌不理他。

你算什麽爸爸。

只有溫元初才是我爸爸。

他只想跟溫元初去玩,才不要帶一堆煩人的拖油瓶。

之後那一周,淩頌快樂得像只小鳥一樣,每天扳着手指頭數日子,一早在微信公衆號上買好門票。

周六清早,八點不到,他吃完早餐出門,溫元初已經在外頭等他。

淩超超跟出來:“聽說你們要去海洋公園?我也要去。”

不等淩頌拒絕,溫元初已點頭答應下來。

淩頌不高興。

臉瞬間就垮了。

淩超超搶了溫元初身邊的位置,一邊走一邊叽叽喳喳地跟他說話。

淩頌落後兩步跟在他們身後,在心裏給他的小侄子畫圈圈。

元初爸爸是陪他去玩的,有你個小屁孩什麽事?

讨厭。

溫元初停住腳步,回頭見淩頌在身後碎碎念,沖他揚了揚下巴。

淩頌小跑幾步追上去,直勾勾地看着溫元初,好似挺委屈。

溫元初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淩超超鄙夷道:“小叔跟個小女生一樣,小氣鬼。”

“臭小子你說什麽呢,找打吧你!”

淩頌擡手做勢欲打,淩超超沖他做鬼臉,嘻嘻哈哈地往前跑。

溫元初瞅着淩頌,目光裏多了絲揶揄笑意,淩頌被他盯得臉熱,拔高聲音:“看什麽看?”

溫元初移開眼:“沒什麽,走吧,別磨磨蹭蹭了。”

他們坐地鐵過去,到海洋公園要一個小時。

上車坐下後淩超超拿出手機,開始打王者榮耀。

淩頌有點嫌棄他,湊溫元初耳邊小聲問:“你幹嘛答應帶他來?他好吵,煩死人了。”

溫元初難得想笑,輕勾了勾唇角,說:“他是你侄子,帶他出來玩有什麽關系?”

淩頌沒話說了。

可他只想跟溫元初單獨玩。

太煩人了。

到海洋公園剛過九點,這裏已經人山人海。

進去之前,淩頌在門口的攤位上選了個小豬佩奇的面具挂腦袋上,笑嘻嘻地往溫元初跟前湊:“好玩嗎?”

不等溫元初回答,淩超超先開口:“蠢死了。”

淩頌不理他。

溫元初淡定點頭:“挺好。”

淩頌興高采烈,又選了個豬爸爸的面具,給溫元初戴上。

溫元初猶豫再三,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忍着沒給摘了。

淩超超趕緊跑了,生怕被淩頌禍害到。

進園之後,淩頌更是玩瘋了,見到什麽新鮮的都想嘗試,精力旺盛得可怕。

跳樓機、過山車、大擺錘……就沒有他不敢玩的。

哪怕在跳樓機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着喊“元初爸爸我害怕”,下來之後又意猶未盡還想來第二回。

淩超超沒上去,去把機器抓拍的淩頌在上頭眼淚橫飛的蠢照買下來,舉到淩頌面前給他看,被淩頌追着打。

溫元初把人拉回來:“走了,還有很多好玩的,去玩別的。”

淩頌如魚入水,快活無比。

瘋玩了一早上,中午在園區餐廳吃了快餐,下午他們再去海底隧道裏看魚。

走進海底隧道,淩頌這個出土文物大開眼界,臉幾乎貼到玻璃牆上,目不轉睛地看外邊那些游來游去、五彩斑斓的海中生物。

溫元初十分無奈地環過他的腰,将他往後拉,提醒他:“別貼上去,髒不髒。”

淩頌震驚得說不出話,海底世界原來是這樣的,上天入海,這裏的人果真無所不能,

溫元初的聲音在他耳邊:“好看嗎?”

淩頌用力點頭,下意識地回頭想跟溫元初說什麽,驀地愣住了。

溫元初的眼眸近在咫尺,映着海底世界多彩的光色,格外溫柔。

淩頌頭暈目眩。

記憶裏永遠冷若冰霜的那雙眼睛,如今竟變得這麽……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只是被溫元初這麽盯着,他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做不出任何反應。

直到淩超超那個小鬼煞風景的聲音響起:“你們是來看魚還是看人的?在家裏沒看夠嗎?”

溫元初鎮定将人放開,淩頌漲紅了臉,狠狠瞪了他侄子一眼。

胡說八道!

但是心跳得好快,……太奇怪了。

淩超超小聲嘟哝:“我又沒說錯。”

溫元初牽住淩頌的手腕:“走吧,去前面看,還有很多能看的。”

淩頌被他拉着往前走,心跳得似乎更快了。

他傻愣愣地盯着溫元初的背影,半天回不過神。

從海底隧道出來後,他們又去看海豚海獅表演。

淩頌心不在焉,腦子裏不時晃過溫元初的那雙眼睛。

馴獸師正帶着海豚跟觀衆互動,他們坐在第一排,那只憨态可掬的海豚腦袋上頂着一束花,一拱一拱地爬到他們座位前,停在了溫元初面前,努力直起身,想把腦門上的花送他。

馴獸師舉着話筒笑:“我們的海豚公主看上這位小帥哥了,這是送花表心意呢,小帥哥會給這個面子收下嗎?”

淩頌:“……”

他忽然看這只海豚不太順眼。

怎麽誰都惦記着溫元初,他就有這麽大的魅力嗎?

被全場觀衆盯着,在馴獸師的一再催促中,溫元初面色淡定地從那只搖頭擺尾的海豚身上接過花束。

淩頌扭過頭,不想理他。

海豚扭着屁股轉身而去。

溫元初将那束花遞到淩頌手邊,淩頌目不斜視:“人家公主給你的,你給我幹嘛?”

“你不是生氣它給我不給你?”

淩頌閉了嘴,他生氣的才不是這個。

可他不想說。

看完海豚表演出來,淩頌和溫元初都沒再說話,倆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一點微妙。

淩超超的目光在他倆之間轉了一圈,指着前方聳立起的一幢造型怪異的木屋,說:“我想去鬼屋玩。”

淩頌撇嘴,去就去,他又不怕鬼。

淩超超興奮不已,一手一個,拖着他們往前跑。

進鬼屋後,臭小孩撇下他倆,轉瞬跑沒了影。

這裏頭很大,是個迷宮,光線昏暗,看不清前面的路,叫人不由心裏打鼓。

淩頌嘴裏嘟囔着“朕最不怵的就是鬼”,昂頭挺胸往前走。

但是很快,在滿是迷霧的陰暗屋子裏,聽到耳邊那些詭異紛雜叫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他的步伐逐漸放輕,下意識地攥緊了溫元初的袖子。

走到轉角處,淩頌正想說些什麽緩和一下氣氛,天花板下突然蹦出一滿面是血、只有眼白沒有眼瞳、還伸着長舌頭的吊死鬼,就這麽出其不意地出現在離他只有幾厘米的眼前。

淩頌一聲尖叫,轉身用力抱住了溫元初。

“啊啊啊啊——溫元初——有鬼!!!”

溫元初摟着他,面無表情地瞅向那吊死鬼,眼見着那東西腦袋一晃一晃地在他面前縮了回去。

他沒有提醒淩頌,輕拍他的背:“不是說不怕鬼?”

“嗚嗚嗚,它怎麽突然冒出來了,嗚,你不許嘲笑我。”

淩頌在他懷裏躲了兩分鐘,才敢小心翼翼地轉頭。

那吊死鬼已經不見了,他大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跟八爪魚一樣扒在溫元初身上,十分懊惱且尴尬。

但又不願放開溫元初,剛才的經歷讓他心有餘悸,生怕又突然蹦出個東西到他眼前。

溫元初沒揭穿他,一手摟着他的腰,帶着他往前走。

不到五分鐘,淩頌的尖叫聲再起。

這回是地下突然冒出的,柔軟如蛇一樣的東西纏住了他一只腳。

“啊啊啊啊啊啊——!!!”

溫元初淡定蹲下,幫他把東西撥開。

再五分鐘,淩頌左手邊冒出來無數只觸角,拖住了他胳膊。

淩頌再次崩潰尖叫:“啊啊啊啊啊!!!”

溫元初又一次把人拉進懷中。

之後一路上,不時有各種形形色色面貌猙獰的鬼怪,防不勝防地從四面八方冒出來,還專愛往淩頌面前湊。

“鬼鬼鬼!”

“啊啊啊啊又來了!!”

“滾啊!!!給朕滾開!!!”

最後淩頌抱着溫元初的脖子,在他懷裏抹眼淚,說什麽都不肯再往前走了:“我不玩了,我要出去,嗚——”

溫元初摟着他,倚靠在角落裏,沒動。

“現在出不去,我們才剛走了三分之一的路。”

進來之前,他晃眼看過貼在外頭的迷宮地圖,要想出去,以他們這種龜速,還早得很。

淩頌繼續嗚嗚嗚。

溫元初的聲音裏帶出一點不明顯的笑意:“現在怕了?之前是誰一直吹牛說自己不怕鬼?”

淩頌賴他懷裏不肯離開:“嗚,我錯了,我再不吹牛了,爸爸救我。”

溫元初側過頭,嘴唇輕碰了碰他的發梢,慌亂中的淩頌絲毫未察覺。

“別怕,都是假的。”

他們在鬼屋裏待了整整兩個小時才走出去。

走出鬼屋大門,淩頌的腿都是軟的,還挂在溫元初身上打顫。

外頭天都黑了,淩超超坐在花壇邊正在吃第三根冰淇淋,看一眼手表,冷漠臉說:“我等了你們一個半小時。”

淩頌有氣無力,趴在溫元初背上不想理人。

溫元初回頭拍了拍他的腦袋,扶着他去淩超超身邊坐下,讓他坐着別動,去給他買水。

等溫元初走遠了,淩超超咬一口冰淇淋,再舔舔唇,鄙視淩頌:“你肯定是故意的,裝着怕鬼好賴着元初哥哥,你們在裏頭兩個小時,你肯定把元初哥哥便宜都占盡了。”

“你胡說什麽……”

淩頌有一點心虛,回想起自己在裏邊的丢人表現,他好像确實全程都挂在溫元初身上,呃……

“原來你也不笨,釣男人的手段還挺多。”

淩頌伸手一勾,把嘴裏吐不出一個好聽字的侄子揉進懷裏,一頓猛搓:“你個小屁孩,才幾歲,盡學些什麽東西,你再滿嘴胡言亂語,我回去就告訴你爸媽。”

淩超超手腳并用從他懷裏掙脫出來,理了理頭發,怼回去:“那我也告訴爺爺奶奶,你跟元初哥哥搞基。”

他沒有!!!

淩頌覺得自己很冤枉,太冤枉了,窦娥都沒他這麽冤枉。

他明明清清白白、筆筆直直一男的,為什麽所有人,是所有人,要麽覺得他在搞基,要麽逼他搞基,要麽意淫他搞基。

明明是這些人想太多!

溫元初買了水回來,淩頌還在跟淩超超鬥氣,一人坐花壇一邊,誰都沒搭理誰。

冰涼的水瓶貼上淩頌的臉,他氣呼呼地擡頭。

溫元初站在路燈下,眉眼平和地看着他。

淩頌的喉嚨滾了滾,那句“我跟溫元初是不可能搞基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到嘴邊,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這人長得真好看,尤其這種天色昏暗時,燈下看美人,更好看極了。

哪怕脖子上還挂着那個滑稽的豬爸爸面具,也半點不損他的好看。

難怪海豚公主都喜歡他。

淩頌接過冰水,趕緊打開猛灌了一口,平複他過于火熱的心跳。

都怪溫元初長太好看了,身上還香。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他真的沒想搞基,嗯。

溫元初并不知道他在嘀咕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只看到他眼珠子亂轉,還莫名其妙紅了耳根,問他:“你在想什麽?”

“沒啊!”

淩頌想被踩着尾巴的貓,陡然拔高聲音。

溫元初:“……我随口一問,你不用緊張。”

淩頌有一點心虛,虛張聲勢:“誰緊張了?”

“噢。”

淩超超受不了他們兩個,站起身:“回不回去啊?我肚子餓死了。”

淩頌立刻跳起來:“去吃飯去吃飯,吃好吃的,我要吃羊蠍子!”

他嘻嘻哈哈地推着溫元初往前走,溫元初沒反對,只回手把他揪到自己身前,讓他老實點。

“淩頌。”

“幹嘛?”

視線對上,停了兩秒,溫元初先移開眼:“沒什麽,走吧。”

淩頌嘁了一聲,莫名其妙的。

不再理溫元初,他跑去前頭跟淩超超鬥嘴。

溫元初跟在他倆身後,看着淩頌又蹦又跳的背影,心神有一些飄忽。

剛才淩頌臉紅,……是因為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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