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左右為難

劉大夫看完南崇禮正要往門口出去,卻見二太太身邊的宋媽媽來請,他以為是二太太那邊身子不爽,于是連忙跟着過去。

進了屋子卻見姨太太也在,心說難道是姨太太身體不好?倒也有可能,姨太太守了兒子許多天想也疲累,于是出聲詢問。

二太太笑笑說:“都不是,今日請你來是還有一樁事情。”

“不知道二太太有什麽指教?”

“不忙,先坐。”

二太太遞了眼色,宋媽媽搬過來一張凳子道了聲“請”。劉大夫覺得氣氛十分詭異,看了凳子一眼,抱着藥箱有些不安地坐下。

二太太因問:“指教不敢,就是問兩句話,聽說大房那邊小少爺病了?”

原來是為了這樁事,劉大夫松了一口氣:“正是了。”

“怎麽病的?”

“實不相瞞,上吐下瀉像是水土不服,又不全然是,不過還是按着老方子去治,倒也漸漸好了。”

二太太贊:“劉大夫對咱們家向來是十分盡心的。”

“這是應該的。”劉大夫客氣道。

二太太又問:“如今崇禮都吃些什麽?”

“因為怕是水土不服,所以頭兩天禁食只喝藥,今日開始漸漸可以恢複飲食。早上是一碗豆花,中午是稀粥加一點滾水焯過的小菜,晚上仍只是一碗稀粥。”

二太太和顏悅色道:“男孩子家怕是不夠吃。”

“正是,小少爺人小胃口好,總嚷嚷着餓。二小姐十分疼愛弟弟,總是哄着倒也制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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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太太坐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那邊病了和他們有什麽關系呢?大姐這樣問東問西倒像足關懷備至,真是聽不下去。

這時就聽二太太說:“他們姐弟之間是情深義重,可惜跟我這個當家主母卻隔着一條心哪。”

劉大夫聽她話鋒急轉突然說到家族中這樣隐秘的事,不禁感覺有些尴尬。這哪裏是他可以置喙的事情,也不是二太太應該對他一個外人提的,于是他只能低下頭裝聽不懂。

二太太看穿他的心事,端着茶盞,一手擡着盞蓋撥拉茶葉,清脆的響聲在鴉雀無聲的堂內格外清晰。她慢慢擡眼問:“慈濟堂的生意最近可還好?”

慈濟堂原是劉大夫三十歲時從他祖父手上繼承下來的,他父親早亡便跟着祖父生活學醫。祖父在時,慈濟堂是京城有名的醫館。

後來祖父乍然辭世,失了老劉大夫這塊金字招牌,醫館的生意便一落千丈。最慘的時候,劉大夫已經摘了牌匾準備回鄉種地。

還是當時南懷珂的三伯在世時,看在祖上兩家有過交情這才出手相助。能進岐國公府看診是莫大榮耀,這樣口耳相傳,慈濟堂的名聲才漸漸重振。

所以說南家是他的恩人也不為過。

劉大夫聽她這樣問,連忙起身拱手:“虧得府上照應,慈濟堂一切都好。”

二太太笑笑說:“那我就放心了,只是不知以後還能不能照應得上。”

劉大夫心裏咯噔一下心說這話大有深意,想問卻不敢問,就聽二太太說:“你也知道了,咱們這長房的一雙兒女回來了。”

那有什麽關系呢?

“這些年府裏是我當家,所以才能照應得上你。如今回來的這個二小姐卻是個厲害人物,事事要踩我頭上不夠,還想要争得頭破血流,我是為難的很哪。”

劉大夫讪笑道:“二小姐再是厲害那也是個小姑娘,過兩年就到嫁齡,哪裏能和太太争?”

“你不信?前兒我們國公爺的義子犯了錯,我家老爺不過才教訓幾句,那姑娘就站起來說:’這事我說了算,誰要碰他都得經過我的同意,誰要傷他一下,那就是和我過不去。’氣得我們當家胸悶,後來不是還找你開了藥你忘了?不信你問我妹妹,有沒有這回事?”

姨太太趕忙接口:“是有這事,她還挑唆的我兒——”

“好了這就別說了,”二太太打住她對劉大夫說:“你說說,她年輕有的是精氣神,我哪還有那精力去和她争?她是從小長在海疆沒規沒矩慣的,但凡說她兩句就擺出國公爺嫡長女的架子,潑辣暴烈,我是一點也管不住。再這樣下去,好好一個家都要叫她攪亂。”

任是屋外天寒地凍,屋內的劉大夫卻冷汗直流。他已經琢磨出味來,二房這是看不慣長房的女兒想要除之而後快啊。

一邊是國公爺,一邊是國公府實質上的當家,這該怎麽選?

他擡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二小姐還小又沒有生母,太太拿出點耐心慢慢教也未嘗不可。”

“我可不敢教她,我這兩天心砰砰跳得厲害,算命的說是有災星到了我們家,這災星太過厲害他擋不住煞氣。不知道劉大夫可能治?”

“這這這,我哪會這個。”

“你當然會,我這有大師開的一個方子,你照着做就是。”

劉大夫好奇地問:“什麽方子?”

二太太哂笑,眼睛一眯一字一頓:“釜底抽薪。”

劉大夫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大耳刮子,幹嘛要多問這一句。他當即噗通跪下告饒:“太太,我是行醫之人,幹的是治病救人的行當,下毒害人的事我是萬萬幹不來的呀。”

二太太忍不住笑出聲道:“哎喲我說大善人,我何時要你去毒害別人?”

“那太太的意思是……”

“小少爺的病你盡管治,不止如此,我還要你多多用心。只是他的飲食暫且不要變,他用的藥、吃的喝的,任何一點變化你都要向我馬上禀報。另外……”二太太壓低聲音忽然如此這般說了一通。

劉大夫驚駭道:“這使不得呀,小少爺脾胃虛弱,本就還沒痊愈,這樣會——”

“你不做也無妨。三年前太府寺副卿的兒子是你醫死的,他們本要告你,是我家老爺救你一命。如今看來竟是養不熟的中山狼,還不如把你交給副卿。”

“太太明鑒,我接手時那位公子已經病入膏肓,我再三強調當時已是藥石無靈。副卿大人偏要我治,後來公子亡故偏又賴我。”

二太太厲聲道:“誰能證明?你能證明?旁人是相信你,還是相信公子的石碑、老父的眼淚?!”

劉大夫啞口無言。

二太太和緩了語氣勸:“劉大夫,我們交情不淺,你幫我這一回以後好處多得是。這府裏終究是我當家,你跨不進國公府的門檻,京城還怎麽立足呢?”

劉大夫看着她盛氣淩人,完全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又想到自己在京城全無根基,倚仗的唯有國公府,不禁膽寒,一屁股坐在地上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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