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來的這位道長姓張。張道長看着約莫六十年歲,鬓發染着星星點點的白,用頂竹制道冠将其束起,一身藍色道袍罩在棉衣外頭,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飄逸。
他這廂剛被紅莺迎進門來,葉昭便踏入了堂中。
紅莺見葉昭進來後猶豫着不知道怎麽叫人,連忙介紹道:“将軍,這是張道長。”
葉将軍聲如洪鐘,氣壯山河地彎腰一拱手,誠意十足,顯然對來人有無比熱烈的歡迎:“張道長好!”
張道長年輕時大概也是個溫和儒雅的讀書人,沒見過這個架勢,吓了一跳,忙回了個禮:“貧道見過這位……呃……”
紅莺适時道:“葉将軍。”
張道長:“……見過這位葉将軍,葉将軍?”
他回過頭來看向紅莺,像是有些不可思議:“葉昭?”
紅莺自然知道他驚奇的緣由,畢竟柳惜音的事情從不瞞她,點了點頭:“是。”
葉昭聽他語氣頗不尋常,好奇道:“道長知道我?”
張道長又看了紅莺一眼,見她垂眸不語,心中了然,對葉昭颔首一笑:“葉将軍戰無不勝,名揚天下,貧道豈能不知?”
“虛名,虛名,”葉昭想了想狐貍這時候都是怎麽自謙,學着那模樣擺了擺手,笑道,“還是道長你的本事厲害。”
張道長沒見過葉昭這等做派,一時不知她話中是否別有深意,笑了笑沒有立即接話。正好葉昭二嫂趕到,柳惜音也随之進門,便沒了葉昭說話的餘地,張道長也轉頭去和她二人交談。
柳惜音也有段日子沒與張道長聯絡,此時難得重逢,上前深深行了一禮,眼眶微紅:“師……道長,有勞道長遠道奔波,惜音感激不盡,定不會忘此恩情。”
張道長看着這個有數月師徒之緣的女子,也有些感慨。
他隐世已有多年,找了一座不引人注意的道觀潛心修行,卻沒想到竟還會有人進去,而且還是位年輕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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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柳惜音年歲比現在尚小一些,但也看得出那傾國傾城之貌,只是面色漠然無望,極其憔悴。
後來柳惜音執意拜師,他勸了良久,無果,便說三月為期,三個月後她若堅持不悔,就收她入道家。
結果柳惜音自然沒有留下,在張道長看來,這也不過是小女兒家的一時沖動。
直到柳惜音回去之後,也忘了是多久,給他寫了一封長信。
雖然自從柳惜音離開道觀那天,張道長就告訴她,即便日後還有相見之時,也已是道門與紅塵之別,不得以師徒相稱。
可是在那冗長單調的時光裏,柳惜音到底是他唯一的一個弟子,肯定和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大有區別,否則他也不會把醫治夏玉瑾的那些往事說與她聽。
信裏面,柳惜音細細講述了自己跟青梅竹馬的多年情誼,相思之苦,煎熬之久,和最後得知真相的崩潰絕望。
張道長也沒料到,自己這個小弟子原來是受的這種打擊。想到那幾個月裏柳惜音從開始的不時發呆流淚到後面沉默寡言,然後眼神堅定地離去,他對着信的末尾那幾句請求,竟狠不下心來拒絕。
于是隐世多年之後,他為了這一段可能注定求而不得的情緣,再次踏入了三千世界。
扶起柳惜音,張道長朝葉昭望去,見她無聊地扒拉着腰間佩刀上的穗子,便又轉過頭來定定地看着柳惜音,半晌後嘆道:“我也不過盡人事罷了。”
柳惜音眉眼彎彎,目光篤定地淺笑回道:“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