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所以——”

李承桐按着自己不斷跳動的額角,一臉無奈地問道。

“就因為人替你洗了衣服,你就帶着一個來路不明的生人回來?長苼,本王可不覺得你是這麽不明智的人。”

他所交流的對象,自然是此刻正襟危坐一臉讪讪的顧長離。

而引發二人争議的始作俑者,正一絲不茍表情嚴肅地模仿着顧長離的坐姿,努力地想要同他一道顯示出同仇敵忾的氣勢。

只不過那一頭雞窩般散亂,遮掩大半面容的發絲,還有身上套着的麻袋般的破衣爛裳讓他不僅不顯威嚴,倒是有種小醜故作姿态的滑稽逗趣感,至少李承桐的目光剛一落在他身上,便像是見着什麽不忍目睹的物什般,匆匆地便挪到一旁。

其實不單單是洗了衣服………

顧長離在心底暗暗腹诽。

那怪人出現的悄無聲息,委實将他唬了一跳,硬生生地奪去他手上衣物的時候也沒有回過神來。只能看着這個野人似的人物撒着腳丫子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團墨綠色的草塊,放在織物上一陣揉搓,不一會竟然起了肥皂泡般的白沫。

他的手上動作極快,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将顧長離鼓搗半天的衣物洗刷得幹幹淨淨,然後像是獻寶一樣殷切地把兀自散發着清香的衣服放在後者的手上。

自覺槽多無口的顧長離剛想開口發表一下自己諸如“這位仁兄你誰”或是“就算你給我洗衣服我也不會屈服”的看法,就見野人兄忽然動作一滞,從茂盛的頭發遮掩下方露出的唇角不悅地緊抿,劈手就把剛剛落在顧長離手上衣物奪了過來,然後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袖口把顧長離因為拿了濕衣而水淋淋的手心擦拭幹淨。

緊接着來自現代,堅信着馬克思主義思想,愛國愛家愛科學的顧長離同志親眼目睹了一出徹底颠覆三觀的表演秀。

哈哈哈好神奇哦,把衣服攥在手裏一會就能冒煙,咻咻幾下就不往下滴水,真是太了不起了哈哈哈。

(╯‵□′)╯︵┻━┻

開什麽玩笑?!

他不止是穿越到古代,還是一個當真存在着武林高手的奇幻版本?剛才那效果是內力吧,絕對是小說中那種能夠開山裂石的金手指對吧?雖然拿來烘衣服顯得檔次有點low,但還是妥妥地把根據物理學把不知道什麽能轉換成了熱能,剛才他手上的溫度指不定還能拿去烤肉——放到現代分分鐘被拿去解剖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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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兄并沒有注意到顧長離一臉orz的僵硬表情,歡天喜地地抓過後者的手把衣服往上一拍,顧長離下意識地伸手一握,只覺得已經幹得差不多,還透出淡淡的暖意,嘴角頓時又是一抽。

沒奈何,那位疑似武林高手的野人兄弟就像是認定他一般,不管怎麽解釋或是拒絕都置若罔聞,一門心思地想要跟着他回去。

那人的手段并不強硬,委曲求全地甚至有了點無賴的意味,顧長離在前面神色不豫地走,他便在背後偷偷摸摸地舉着根光禿禿的樹枝跟着。

明明身懷內力,武功不凡,潛行跟蹤的能力卻是一團稀爛,一路上不知叫顧長離發現了多少回,而且就算被發現了也不見他多麽懊喪,依然死乞白賴地巴巴跟在後頭,直攪得人沒了脾氣,無奈又好笑。

顧長離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朝着李承桐示意道,“這人想來是居住在附近的土人,身上的衣物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扒來的,套得亂七八糟,話倒是會說一些,可也就那麽寥寥幾句,若說是刺客或是心懷不軌之流也不至于此——頂多是多付出些吃食,他身為當地人對此處的了解定然比你我二人多得多,沒準還能靠他早些離開此處,此乃大善,王爺又何需介意?”

李承桐的嘴角一撇,形容間有種說不出的郁郁。

顧長離所說的那些他自然也有考慮,但是也不知為何,他就是瞧這個來歷不明的土人不爽,像是天生就不對盤般敵意滿滿。

“我……我不吃你的東西…………”

自從跟着顧長離回來後就一直沉默着的人忽然開口說話,頓時吸引了顧長離和李承桐的注意,同時也有點摸不着頭腦。

“我會自己打獵……我可以養你。”

他忽然伸手抓過顧長離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十分認真地說道——雖然他那深情而銳利的目光被蓬蓬的亂發所掩,但是單從言語,似乎便能窺見其內心。

在場二人的反應不一,顧長離哭笑不得地抽出手來,而李承桐則是瞬間黑了臉。

他總算是明白對于此人的敵意究竟從何而來——這該死的土人自從出現後就一直不曾把注意力從長苼身上移開,那股觊觎之心簡直昭然若揭。

本王看上眼的謀士,雖然還沒有招攬到手,也不是你這種鄉野土夫有資格肖想的!

李承桐又是咬牙又是搓手,恨不得直接出手把那礙眼貨色打出去抒發下怒氣,可又忌憚于此人畢竟是長苼帶回來的,貿然出手又惹得長苼厭惡也得不償失,一時間好不糾結。

南王此時心中的百轉千回并不曾招來顧長離的注意,他此時的關注點全放在那位當地土人身上,倒不是說他被方才那番“我養你”的豪言壯語給感動到,只是出了這麽一茬子事後,他忍不住多掃了這人幾眼,越看越是不自在。

一開始沒注意還好,現在一看,身為一名輕度顏控,接下來的日子身邊要跟着這麽個不修邊幅,蓬頭垢面的人物……還是有點接受不能。

心下一橫,顧長離起身扯了扯他的衣角,“你且和我出來。”

洞窟內的氣息瞬間為之一滞。

在李承桐不可置信,滿腔怒火的目光中,野人兄像是一只受到主人召喚的大型犬,懷抱顧長離方才又塞給他的衣物,甩着尾巴跟随前者的腳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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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熟悉的河岸邊,指揮着野人兄跳進河裏把自己從上到下洗刷好——畢竟是身懷武藝的高手,這種時節在河裏洗個澡也毫無壓力。

野人兄一聽他說明此番來意,一點也不矯情地當着顧長離的面就把自己扒得赤條條,撲通一聲便入了水。

還真別說,該是與天争食中鍛煉而成的體魄,野人兄的身材極好,标準的倒三角,寬肩窄腰大長腿,八塊腹肌人魚線,看得暫時性還是只白斬雞的顧長離一陣眼熱,羨慕嫉妒恨。

對方在水面上搓洗片刻後像是發現了什麽,身子一沉,徑自潛到水底不知往何處去了,始時還做是他調皮,然而顧長離于岸上枯等許久不見音訊,心下不免升起焦急。

莫不是溺水了?

正是躊躇之時,忽聞溪中水花聲大作,一道人影猛得從中探出半截身子,死死抱着懷裏撲騰不止的大魚。

“今晚!炖魚吃!”

他一掌拍暈了還欲掙紮的野魚,朗聲叫道。

這個傻蛋。

岸上的顧長離故作嚴肅地斂容片刻,只見對方很快便從志得意滿變得不知所措,像是犯了錯的孩子般可憐兮兮地盯着他,半響之後,終于還是憋不住,笑出了聲。

顧長離展顏,水裏的野人也松了口氣,雖然不知他為什麽發笑,卻也覺心頭快意,跟着一道傻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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