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有時候那些看着傻乎乎的人總會顯出幾分精明來。
就好比現在的賀峰。
他不再說什麽要跟着俞哥一起的話, 直接就上手幫俞銘寒收錢招呼食客了。
起碼俞銘寒在看着賀峰拿着支付寶和微信支付碼幫他收款、笨手笨腳地收起食客遞過來的現金, 卻又絕口不提要跟着他一起走街串巷, 已然一副他們是“一夥人”的模樣後, 确實是說不出什麽話來了。
俞銘寒想, 如果他愛這麽跟着就跟着吧，受不了自然會離開，跟着也大概就是多了一張嘴的事。
……然而, 直到後來，俞銘寒才發現是他錯了。那不是簡單一張嘴，而是吃起來能吃幹淨他所有存貨的嘴。
賀峰不知道俞銘寒已經把他默認為自己人的心理，收攤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地看着俞銘寒的動作。在俞銘寒拿起掃帚掃幹淨掉在地上的竹簽子時, 他就已經緊張兮兮地坐在小三輪前面的駕駛座上，每每和俞銘寒視線相交, 便渾身緊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生怕俞銘寒開口讓他下去。
俞銘寒把地面收拾幹淨，便坐上了電動小三輪的駕駛座。盡管賀峰盡量蜷着，還是有些擁擠。
俞銘寒沒有轉動鑰匙, 只是看着賀峰，說道：“跟着我出門擺攤可是很累的, 早上六點起去買菜，晚上最晚可能要到六點才能收攤。期間可能還會遇到城管, 被城管攆着跑。”
賀峰聽到俞銘寒這麽說心裏一喜, 立馬表态道：“好的, 我一定會準時早起的。老早就想調作息了, 謝謝哥給了我這個機會。”
“被城管攆着跑也都不是事，畢竟這樣的人生才會有刺激感啊。”
“對了，哥，”賀峰一想俞銘寒之前一言不合就搞失蹤，讓他滿世界好找的狀态，小聲提議道，“我能不能住你家啊。”
也不等俞銘寒回答，他就先叭叭地開始數優點了：“你看，哥，和你住一塊能省事，我還能多幫你做點別的事呢。”
“工資我也不要了，哥你包吃包住就好。”
俞銘寒想了想現在他住着的小三層別墅，算了算裏面空着的客房，點點頭也就同意了。
俞銘寒問：“我要載你去買衣服還是怎麽？”
“那，哥你載我回YY小區拿一下衣服吧。”賀峰說，“再帶我回今天找到你的那條街，我回去取一下車。”
賀峰這會兒終于想起來他的小跑車。想想俞銘寒那随便找條街就往裏竄的狀态，賀峰覺得他這時候要是不回去取車，估計那輛蘭博基尼可能就要永遠被他遺忘在那裏了。
“行。”
……
俞銘寒先載着賀峰去了對方說的那個小區。那算是一個安保嚴密的高檔小區吧，光是看着那外觀不錯的大門就能看出開發商為了營造他的高身價花了多少功夫。
因為用于燒烤而顯得有些髒的電動小三輪混在一衆高檔車裏，看着實在磕碜。
“你說那小三輪是不是開錯地方了啊？”路過的一個上班族陳延用胳膊肘捅了旁邊關系要好的同事一下，示意對方看過去。
這種路邊攤販進高檔小區的劇情看着實在令人訝異，起碼他看着就挺驚訝的。
“卧槽，真就這麽進去了。”陳延眼睜睜地看着那小三輪進去了小區大門，整個人都有些不淡定。
“現在賣串能賺這麽多麽？”算算自己那一年還買不到裏面一個馬桶位置的工資，他真的是淡定不下來。
……如果是真的，陳延覺得他也能辭職去賣燒烤。
同事看了看那漸漸開進黑暗裏的小三輪，搖搖頭：“賺不到的吧，盡管之前聽有說路邊攤餅大媽月入三萬，但月入三萬也買不起這裏的房啊。我覺得這應該是有錢人的惡趣味。”
陳延反問：“去街邊賣串的惡趣味？不可能的吧，辦公室不坐去路邊風吹日曬雨淋？愛好在家搞搞就好，還用得着這麽豁出去麽？”
同事再次猜測：“那……難道是家裏長輩閑不住，出去松松筋骨？”
陳延：“有錢人能把自家長輩放出去賣串？”
“不過說到這，我有思路了。”陳延說：“不是裏面的住戶，那就是外邊擺攤的被裏邊的土豪叫進去了。”
“不行，我得等他出來。能讓土豪都覺得好吃的東西，我必須得嘗嘗。房子住不起，但是和土豪同款的路邊烤串我應該還是吃得起的。”
同事：“你就真準備這麽等在外邊了？”
陳延問：“對啊，你不好奇專門被叫進去烤串的攤子有多好吃麽？”
同事當即表示：“那我們就一起等吧。”
兩人就這麽在小區門口等了大半個小時，終于看到了那輛電動小三輪慢悠悠地從小區裏晃出來。
陳延拼命揮手：“那邊的小三輪，這裏這裏，我要買串。”
然而那邊的電動小三輪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眼看着那小三輪就要這麽走了，陳延沒辦法，直接踩着皮鞋就追了過去。
“你們等等，我要買串！”
可能是他對吃的執着追求終于感動了那輛小三輪了吧，小三輪掉轉了方向，靠邊停了下來。
陳延和他的同事快步走了過去，就看見了一個穿着阿迪達斯的青年先從小三輪下來，看着他們問：“你們要買串？”
陳延看了看對面青年衣服上的阿迪商标：雖然賣串不能買到YY小區的房，但說不定也是能致富的啊。
……今天也還是想要去辭職呢。
“嗯，你們這的招牌是什麽？”要是普通的燒烤攤，陳延肯定是不會這麽問的。但是眼前這個攤是普通的燒烤攤麽？
不，當然不是。能被土豪叫進去的燒烤攤，肯定是有招牌這種東西的。
“今天只賣羊肉串，”青年轉頭問慢吞吞從車上挪下來的另一個人，“哥，今天是只賣羊肉串的，對麽？”
“嗯。”
……
和其他普通燒烤攤子不同，俞銘寒賣燒烤一般一天只賣一種。
一是為了每天都能變着花樣給他的觀衆看，二是為了方便販賣，和追得越來越緊的城管打游擊。
有食客要買，他就直接就能從烤爐上拿給他，可以減少烤制的時間。
而今天輪到的，就是羊肉串。
陳延：“多少錢一串？”
“五塊。”賣多了的賀峰已經是記住的這個定價。
陳延覺得這個價格也還行，太便宜的他也不敢吃：“那就來一串吧，先嘗嘗味道。”
買多了要是不好吃，估計就得砸手裏逼着自己咽下去了。
旁邊同事也說：“和他一樣。”
俞銘寒下車看了看小三輪上的泡沫箱。此時箱子裏，只剩下三串羊肉串躺在箱底。
俞銘寒索性全拿了出來，往烤爐裏加了煤炭把羊肉串放上去烤。
伴随着“滋啦滋啦”的聲音，羊肉串被慢慢烤好。俞銘寒問了句：“吃辣麽？”
陳延和他的同事都表示要加辣，俞銘寒便轉頭問賀峰：“你呢，要加辣麽？”
賀峰沒想到俞銘寒這時候還記得他：“加！謝謝哥。”
……
陳延終于拿到了他那心心念念穿着皮鞋追過來的羊肉串。
羊肉串甫一入口，陳延就明白面前這個攤子為什麽會被專門叫進高檔小區了。
……不愧是土豪同款啊。
陳延咀嚼着嘴裏的羊肉，含糊不清道：“唔，再來五串。”
俞銘寒：“沒了，賣空了。”
陳延有些失望，但想想他現在還難吃到土豪同款也算運氣。他看向俞銘寒，又問：“那你們明天還來麽？”
俞銘寒搖頭。
“那有什麽固定攤位麽？”
“沒有，”俞銘寒愣是把自己被城管攆得到處跑的路邊小攤販身份說得高大上了，“我們賣串講究緣分。”
“沒有固定攤位，萬事随緣。”被城管攆得到處跑，完全沒有固定攤位。
陳延被俞銘寒的說法鎮住，想想面前燒烤攤的大來頭，問：“那能加個微信麽？下次你在哪擺攤說一聲，我專門過去。”
俞銘寒剛拿出手機，就想到了自己朋友圈窮奢極欲的畫風。
“随緣随緣，不加微信。”
“哎不是，帥哥加一個呗，生意也好做啊。”
俞銘寒還是搖頭。
陳延本來還有點生氣，但轉念一想，發現人家壓根就不愁賣。
陳延：唉，好想成為土豪，能加微信還能專門把人叫門口來給自己做。
“那……有緣再見。”陳延嘆了口氣，朝着俞銘寒揮了揮手。
俞銘寒揮手說了句“有緣再見”，轉頭上了小三輪，載着賀峰回去找車了。
……
陳延和他的同事道別，拐了個彎往自己租的房子走。
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他回家的路，也照亮了一輛外形酷炫顏色騷包的蘭博基尼。
陳延下意識朝着那個方向看了幾眼，立馬就見到了那輛和他說“有緣再見”的電動小三輪。
跑車慢吞吞地跟在小三輪後頭，不到三十碼的速度讓陳延覺得真是白瞎了跑車這兩個字。
陳延看了看寬闊沒多少車的馬路，又看了眼跟在小三輪後頭堪稱乖巧的蘭博基尼。
一個聽着不可思議，但是想想又覺得有理可循的念頭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不會是土豪想吃，于是硬生生準備跟到老板家裏去吧。
真沒想到啊，我今天居然吃了這麽牛逼的一個烤串。
陳延沒忍住，打開手機拍了個照片。因為光線不強，拍照有點糊，不過光看輪廓也是能認出那輛小三輪和跟在小三輪後的豪車。
他打開微信，在上面發了條朋友圈。
【想不到吧，這麽牛逼的燒烤攤啊，土豪沒吃到的讓我給吃到了，感覺自己終于能在某些方面比土豪強了。[圖片]】
【損友：對對對，你什麽都比土豪強，就是投胎的時候慢了一步落在了他後頭。】
【陳延回複損友：[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