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宗老爺子一生最驕傲的, 不是他的經營能力, 而是看人的本事。

他自己的資質在三個親兄弟裏不算最出衆。論守成比不過大哥老成穩定,長袖善舞。論開拓比不過小弟眼光獨到,善于投資。但是, 他看人極為準确。

從自己出身一般但是極為聰慧的妻子,成為了事業上的賢內助, 家庭裏的好媳婦。

到公司裏的心腹和能臣幹将, 看似低調但是穩紮穩打, 在三兄弟的比拼中無聲無息拿下了最出衆的成績,最後成為一匹黑馬,繼承了宗氏企業。

宗老爺子還有個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他看別人準, 看自己也準,知道自己哪裏不擅長,就會直接信任屬下交權, 不會當一個不懂還指手畫腳的蠢貨老板。

在發現宗韻文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後, 宗老爺子毫不猶豫提前了宗氏的測試, 在自己完全不到退休年紀的年齡就退居二線,趁自己還年輕,極力栽培被推向臺前的宗韻文, 自己在幕後指點一二。

這其中, 自然包括對商界各人的性格分析。

宗韻文清楚的記得,父親對度夔的評價。他對自己說,以他目前的心機, 最好少于度夔打交道,不然被賣了還要被數錢。

度夔,不是他們宗家這樣時代相傳的經商世家,財富靠世世代代一點一滴積累的。也不是顧洛蒙那樣靠天賦的顏值和藝術細胞,從娛樂圈曲線救國一炮而富。

度夔是獨自一人單打獨鬥的白手起家,最重要的,是他海外致富的錢來的比較危險。

他們做生意,玩的是商場上不見硝煙的那一套。度夔做生意,玩的就是人命。

雖然回國後,度夔收斂了許多,但是知道內情的人都不敢在度夔面前托大。

而度夔也相當低調,自己對外的聯系方式和私人名片從來沒有公布過。

如果不是這次度夔主動找上來,宗韻文本以為,以他們二人截然不同的性格,可能永遠不會直接打交道。

在會議室談判之後,宗韻文依然是那麽以為的。

因為那點小生意,度夔派個經理人就可以解決,何必親自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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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反常必有妖,宗韻文不但沒有因為跟難纏的度夔做上生意高興,反而越發陰沉。

“改道,回宗家。”

宗韻文覺得,這個事情得當面詢問一下父親了……

……

因為白弈秋未成年,連夜開車往回趕路的一直都是沉霄。

這個與時俱進的鬼王,還考了駕照。

但是真到了開車上路時,白弈秋發現,鬼王其實是個路癡,路癡到有導航儀都沒用。

“你到底是怎麽考過的?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白弈秋無語的很想自己上手,看了看外面淩晨還在設卡值班的交警,只能默默吞下這個誘人的想法。

沉霄十分淡定:“鬼遮眼嘛,你體驗過的。”

白弈秋:“為了考駕照,你還用術法作弊?”

“術法也是我的能力,怎麽能算作弊呢?”沉霄比他還驚訝。

“再說,我也就是分不清東南西北而已,除了考試時左右方向弄錯了,也沒出什麽大問題。”

白弈秋:……

他錯了,以為身為鬼王不認識東南西北已經夠嚴重了,沒想到左右都會搞錯。

早知道,就應該把江令麒帶上。可惜那家夥要參加天師協會的等級考核,留在那邊。

按照沉霄的解釋,是現在的城市變化的太快,讓他用氣息标記的地标很快就會被改變。而且鬼都變成阿飄後,習慣了穿牆,所有建築可以直接穿過,又快又方便。

他自己一個人時也經常開着幽靈車穿牆穿橋,完全不會路癡。

“這也是我第一次載人,不熟練……”沉霄不好意思地跟白弈秋解釋自己多次迷路走錯方向的原因。

白弈秋聽得感覺怪怪的。

第一次,不熟練,那他是不是得憐惜點?

“好吧,多開幾次你就熟練了……”

“嗯嗯。”

因為沉霄的不靠譜,一直到第二天淩晨才走到正确的高速公路上,生生把四個小時的自駕車程開成了八個小時。

白弈秋中途換去了後座,躺着睡了一覺。

等他醒來時,外面的天光蒙蒙亮,已經是淩晨四點了。

白弈秋從背包裏翻出餅幹面包,問沉霄:“你餓不餓?吃餅幹還是面包?還有兩盒牛奶要不?”

“我不吃東西也行,你自己吃吧。”沉霄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頻頻往後視鏡看去。

白弈秋一陣緊張:“你不會又走錯路了吧?”

沉霄搖頭:“沒,已經快到白家了。”

白弈秋往窗外看,果然,這一段路窗外的景色已經有些熟悉。

他們已經下了高速,只是這時起了大霧,朦朦胧胧的,遠處的人影和車都看不清楚,不得不亮起車燈。

因為霧氣的遮擋,沉霄即使感覺不對勁,從後視鏡看到的依然只有車燈,看不到具體的情況。

“你的車後面又有熟悉的氣息。”沉霄的一句話,讓白弈秋緊張的啃面包的速度停了下來。

沉霄有意放慢了車速,讓後面的車更靠近點,他能感知的更清楚點。

到了範圍之內,沉霄确認了對方的身份。

“嗯……是那個宗韻文,昨天剛見過的。”

“他該不會是發現我跑了,親自來跟蹤?”

“我讓小鬼……等等,那個綁架犯也來了,而且在相反的方向!”

“他們該不會是想包抄吧?”此時的白弈秋,完全沒有心思吃早餐了。緊張地在背包裏翻找有沒有防身武器,最後只找到了一把指甲刀。

“宗韻文身邊有練家子,恐怕一般的小鬼不好對付。擒賊先擒王,我親自去抓宗韻文。”

沉霄想了想,把車靠在路邊停下,自己拉開車門下車。

下車前,沉霄在車門上畫了一個奇怪的符號,像黑色的火焰,畫過之後瞬間隐入車門。

“你放心等我,記住,別下車。”

白弈秋小雞啄米一般:“好。”

沉霄朝着後面的方向,獨自走了過去。

白弈秋看着他的身形隐入濃霧中,直到完全看不到背影,心裏又擔憂又焦慮。

他拿出手機,把急救電話報警電話分別設為快捷鍵後,看了看電量,再次合上。

最後一點電量,他要留着在緊急關頭使用。

就這麽在封閉的車廂內等待着,白弈秋沒等回沉霄,先等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一輛熟悉的黑色小車在他的前面停了下來。

白弈秋在看到那輛車時就覺得無比眼熟:那個車牌,好像是自家車庫的車吧?

從駕駛座上下來的人更熟悉了,這不就是他的管家度朝秋嗎?!

“少爺。”

度朝秋,或者說白弈秋還不知道真實身份的度夔,走到後座的車窗旁敲了敲窗戶。

白弈秋想了想,孫悟空給唐僧畫的圈也沒有禁止通話,跟度朝秋只說說話不出去還是可以吧?

于是,他把車窗微微降下一條縫。

“你怎麽來了?”

“怕您出事。”

白弈秋更加懷疑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跟蹤三爺的人發現的。”度夔演技一流,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仿佛真是位體貼而忠誠的管家。

“您的車被人跟蹤了。”

度夔取出一個車鑰匙一樣的黑色工具,在車窗外按了一下,白弈秋聽到自己座位底下傳來輕輕地一聲“嘀!”。

他緊張地蹲下去尋找,果然從座位底下翻出一個紐扣大小的黑色物體。

“這是?”

“定位器。”

白弈秋在心裏默默地唾罵沉霄:不靠譜的鬼王,果然是落後了。能感受人的氣息有什麽用,感受不到高科技的氣息。

關鍵是,這輛車不是白弈秋自家的車,也不是顧洛蒙開出來的那輛,是他們臨時租的。

臨時租的車都會被動手腳,這豈不是意味着他們一直被監視着?

白弈秋只要想到這裏就不寒而栗。

他自以為已經逃得遠遠的,沒想到一直被人把握住所有行徑。

白弈秋久久不說話,度夔似乎看出他的緊張和驚慌,再次敲了敲窗戶。

“少爺,上我的車吧,這輛車我懷疑被動了手腳。”

“不會還有炸彈什麽的吧?”

“可能有竊聽器。”度夔垂下眼眸,聲音愧疚,“我在您卧室的床底下發現了竊聽器,很抱歉,您離開後我才發現。”

“艹!”白弈秋回憶着自己在房間裏,在床上做過的事情,羞憤欲死。

顧洛蒙那混蛋,多次床咚他啊!

三叔豈不是有了題材可以發揮?

白弈秋連忙追問:“有沒有針孔攝像頭?”

如果還拍到了畫面,那就更說不清了。

“那倒沒有。”

“少爺,你還是不出來嗎?這輛車不安全。”度夔微微擡眸,眼裏含着白弈秋看不懂的深意。

“嗯不安全也沒關系,我再等等。”白弈秋深刻記得唐僧被白骨精欺騙的故事,堅守着沉霄留下的警告,就是不出門也不開車門。

“我朋友馬上回來了,待會我跟他一起轉移。”

“這樣啊……”度夔輕嘆一聲。

“那就沒辦法了。”

白弈秋以為他放棄了,好生好氣地安慰:“沒關系,我不着急。對了,你帶了其他人的吧?別讓三叔跑了。”

“當然帶了,跑了一次,怎麽會讓他再跑第二次?”

度夔說着白弈秋聽不懂的話,突然朝車窗更靠近點,沖白弈秋招招手。

“少爺,過來點,我有個重要情報告訴你。”

白弈秋下意識往車窗開着的那條縫隙靠過去。

下一秒,白弈秋看到度夔中指上多了一枚陌生的戒指,戒指突然對他噴出一股霧氣。

白弈秋迅速閃躲,但是那有沖勁的粉色濃霧已經沾到了他的眉毛睫毛,還有肌膚毛孔。

白弈秋開始感覺,目光渙散,視線模糊,頭腦昏沉。

這個下藥的手段,如此的熟悉。

白弈秋想到,他第一次被綁架時也是被人用帶藥的帕子捂暈的。

這時,白弈秋聽到度夔輕聲笑道:“少爺,你放心,我會很溫柔,不讓你難受的。”

度夔取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濃霧裏很快就開出一輛拖車,直接把白弈秋連着車一起拖上了大拖車。

白弈秋:“艹!”

難怪說什麽跑了第一次不會讓他跑第二次,這個“他”原來不是白三叔,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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