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從衛生間出來,兩人一前一後快速離開, 陸歸晚把穆清餘帶進酒吧裏alpha專用的隔離室, 給他打了一陣抑制劑, 穆清餘停下來靠在牆上,仰頭喘氣。

他因為忍着這陣突襲的狂躁而身體微微戰栗, 看在陸歸晚眼裏又是另外一種與omega截然不同的風情。

陸歸晚的視線打轉後往下移動, 依次掠過穆清餘精致的唇形和帶着美人溝的下巴, 随後停在因為領口崩壞而暴露的鎖骨上, 陸歸晚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氣血一下子湧上頭頂。

冷白光打在穆清餘的皮膚上,讓他看起來像雪那麽白,他靠在那兒煩躁地喘氣,嘴唇微微張開, 雙眼并不清明,染上顯而易見的“想要”。他用後腦輕輕撞着牆壁,五指本能屈起扣牆皮,忍不住,低罵,“操。”

“忍着點吧。”陸歸晚說, “誰都有這種時候。”

穆清餘停下來看他, 好奇:“你平時怎麽度過這段時期?”

“熬,熬過去就好。”

陸歸晚回答,退後一步,拿手在面前扇了扇, 盡量揮開穆清餘的信息素,他還記得因為信息素排斥他們需要盡量避免接觸這件事。

他停了停,又說:“我有極熱期,也很難受,所以都難受。”

“極熱期?”穆清餘品着這個詞,分神思考但無果,搖搖頭,“沒聽說過。”

“你果然沒好好上過生理課。”陸歸晚咬着根煙低頭點上,慢慢吸了一口,後腦枕着牆壁,厭惡地回憶極熱期時的表現,“會很不舒服,像火在燒,不過隔幾個月才會有一次。”

“哦。”穆清餘茫然地應了聲,他沿着牆壁蹲坐在地上,抱住雙腿,下巴枕在膝蓋上,垂眸看着地面。他的眼睛被汗水浸濕了,又因為反光而被塗上一層明媚的亮,分外誘人。

明明深受周期反應折磨的是穆清餘,但陸歸晚覺得自己的極熱期也像要到來了。

穆清餘靜了一會後突然出聲問,“你是同性戀嗎?”

“當然不是。”陸歸晚下意識答,這時候穆清餘又打斷他,“分手了是不是?”

陸歸晚掐滅煙,眸光不悅:“什麽意思?”

穆清餘頭疼,按了按眉心,神志恍惚下控制不住自己本能,亂說話,他朝陸歸晚笑了笑,展示自己作為alpha特有的用來咬破omega腺體的尖牙:“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剛才皺眉的樣子好性感,想咬你一口。”

陸歸晚沉思:“所以你才是同性戀?”

“不不不,我不是。”穆清餘腦內稍稍清明,低頭抱住自己腦袋,喃喃自語,“我不是同性戀啊,靠,那我為什麽會覺得你性感,我肯定是瘋了。可是,靠……媽的,真性感。”

陸歸晚無奈地抹了一把臉,随後又聽到穆清餘垂頭喪氣道:“我不活了,我剛才說了什麽,我還是死了算了,太難熬,根本熬不過去,我要死了。”

陸歸晚嘆了一口氣,從松垮的姿勢中站直,上前扶起胡言亂語的穆清餘。

穆清餘的身體熱得像火爐,迷迷糊糊的信息素洩出來,水蜜桃的甜像玫瑰的刺,給予陸歸晚一定的排斥反應,但更多讓他在甜味中迷醉。

他近距離直觀地受到香甜信息素的沖擊,心裏的疑惑逐漸被放大,他想,穆清餘真的是個A嗎?

為什麽會有A的信息素是讨好的水果味,在周期來臨時眼含春水。

陸歸晚屈指在穆清餘後脖敲了敲,沒摸到腺體,一晃神的功夫他又看到了穆清餘嘴裏alpha才有的尖牙,疑惑才逐漸消失。

他把人扶正,問他現在要去哪兒。穆清餘跟家裏人鬧翻了,回家去也沒人照顧,陸歸晚決定把他帶回陸家,家裏有專業的醫生和齊全的試劑。

走了幾步,穆清餘突然擡頭搖尾乞憐道:“我可以咬你嗎?你好熟悉。”

“什麽?”陸歸晚皺眉,低頭,眸光落在穆清餘抓住他衣角的那雙手上。

他随後立即睜大了眼睛,沒有腺體的後脖被牙齒刺穿,被胡亂咬疼,被注入甜蜜的信息素。這是一個完全的标記流程,雖然A并不能标記他的同類。

穆清餘的強勢在這時候顯而易見,陸歸晚清晰意識到,盡管穆清餘的外表再不像一個alpha,隐藏在他骨子中A的基因也無法被抹去。

“媽的。”陸歸晚下意識反擊,手下用力,猛地把穆清餘推倒在地上。

他冷冷垂眸,單手捂住流血的後脖,眼裏迸出憤怒的光,但他的目光随後撞進穆清餘茫然但又強勢鎖定的眼底,心裏的憤怒突然沒理由地化成了繞指柔。

“起來。”他最後伸手。

陸歸晚開車送穆清餘回去,不知道他以前的周期情況如何,但這次顯然來勢洶洶。穆清餘一會清醒,一會又陷入賢者時間迷迷茫茫,他躺在後座上哼哼,嚣張地蹭着座椅。

“忍着點。”陸歸晚出聲,聲音沉如水,打破室內旖旎的氣氛,“幾分鐘的路程都受不了,廢物。”

穆清餘不滿地掃了他一眼。

陸歸晚的視線往下移,移到穆清餘那雙被黑色牛仔褲包裹的雙腿上,他的目光流連片刻,随後警告:“別弄髒我的車。”

“怎麽可能!”穆清餘大聲地反駁。

陸歸晚收回視線,車輪軋過馬路,極速駛向遠方,車窗悉數被搖下,風從四面八方灌進來,帶來清涼,吹散了車廂內濃烈的水蜜桃香味。

回到家後陸歸晚把穆清餘扔進隔離室,随後合上門離開,他在樓梯拐角遇到陸知游。

因為聞到弟弟身上濃烈的陌生信息素味道,陸知游下意識後退幾步,捂住鼻子疑惑地看向他。

陸歸晚解釋:“穆清餘的味道,他在外面打工,周期突然來了。”

“唔。”陸知游點點頭,正要背向走,這時候他的眼神掠過陸歸晚的後脖,下意識一頓。

陸歸晚後脖上面出血的牙印觸目驚心,A沒有外顯的腺體,無法被标記,後脖都是脆弱的皮肉。

陸知游立即像看死人一樣看着他的弟弟,他的心裏掀起狂風巨浪,久久沉默不語,直到陸歸晚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中,陸知游才轉身我靠一聲,又快速道:“媽耶!”

“alpha果然都遜斃了,這麽粗暴。”他碎碎念,“都咬出血了。”

周期的來勢洶洶暫時打破穆清餘和父母之間的矛盾,他被他們接回家安置在房間。平常周期時間差不多一兩天,但這次的格外漫長,且又難熬。

穆清餘有氣無力地躺在家裏,覺得人生無聊透頂,他睡醒想起那天咬陸歸晚的荒唐事,臉上又燒了起來,恨不得長眠在床上不起來。

葉想帶着楚其來找他連麥打游戲,穆清餘爬起來拿手機下載,這次玩的是款新游戲,叫《保衛我們的城市》。

這款手游大半年前就已經面世,近幾天被廣泛傳播火了起來,玩法獨特,互動性強。簡言概之就是通過成長和外部裝備提高能力保衛城市,除此之外,還能進行戀愛、結婚生子等簡單社交活動。

等游戲下載完畢,穆清餘注冊時發現該手機號已經存在相關用戶,他奇怪,試圖找回密碼耽擱了時間,還沒登上去,先聽到那邊葉想一驚一乍。

“天,小清,你聽我說,系統有給我推送手機通訊錄好友,你以前居然玩過,昵稱叫江南小甜甜?等等我看看你資料,怎麽是個女性omega!”

葉想哇哇亂叫:“小清!你這個賬號是已婚的身份,你有個老公!”

這事越說越離譜了,穆清餘聽成一個傻逼:“哈?”

楚其的聲音淡淡飄來:“是真的。”

他又補充:“難以置信,你自己上來看吧。”

另一邊,陸歸晚的手機響了幾聲,是游戲推送。

【你的老婆江南小甜甜上線啦,快去和她打招呼吧。】

穆清餘從最初的茫然中回神,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估計跟那位有關。

他登錄發現自己果然以“江南小甜甜”的女性omega角色身份和一個名為“用戶5277”的男人喜結連理,注冊時間是半年前,最後活躍在一個月前,時間全都對上了。

江南、小甜甜麽?穆清餘試圖回憶那段讓他無法直視的往事但無果,只是這個甜膩的稱呼讓他本能感覺不适,他點開5277的信息欄查看。

資料頁面一片空白,人物衣服都沒怎麽穿,窮,家徒四壁,帶着老婆小甜甜住小茅屋,出行全靠三輪車,沒出息,就張捏的臉蛋還算帥氣點。

對面兩個鴉雀無聲。

穆清餘尴尬地等了一會,先說話:“可能是意外,不過你們知道情況,我記不起來。”

對面繼續安靜,有個想法在楚其心裏一閃而過,他欲言又止:“你?”

穆清餘半忏悔半開玩笑:“我不裝了,我是渣男,專門裝O騙人感情,我天打雷劈。”

這番真心實意的剖析反倒讓葉想哈哈大笑:“小清你太會開玩笑了,你怎麽可能會是渣男呢,我都能想到你以後妻管嚴的下場,你要是遇到喜歡的,肯定死心塌地對她好。”

穆清餘愣住:“是嗎?”

“是啊,我還不了解你。”不用穆清餘再通一通,葉想先自己想通了,“楚其,肯定是意外,你也別多想了,你說我取什麽名字好?”

楚其靜了一會出主意:“你就叫樂觀的傻子,我就叫王者帶不動青銅,我好想單飛。”

葉想慢慢打字:“樂觀的傻——等等你怎麽罵人啊,小心我告訴阿姨。”

“多大了還告家長?”

葉想在那邊單方面吵了起來,這給穆清餘一點喘息的機會,他在5277的人物頁面上戳戳點點,試圖尋找熟悉的感覺。

愧疚排山倒海而來,經歷最初發現自己裝O騙人感情的茫然和逃避後,到現在穆清餘終于肯直視這件荒謬的事情。不管怎麽說他都覺得自己好渣,可又騎虎難下找不到任何好的解決辦法。

他怎麽會喜歡alpha呢,再從另一方面說,對方也是一個alpha,是因為欺騙才有這一段感情,他要是知道真相,還會喜歡他嗎?

會打死他吧,不,會不會被打死無所謂,主要是他說不出口。

這號玩不下去了,穆清餘準備删號重來,剛點擊設置時收到系統提示:您的丈夫“用戶5277”已上線,快去找他玩耍吧。

穆清餘手一抖,動作快于思考,再一次下線逃跑,後知後覺驚出了一整背的冷汗。玩個游戲像偷情一樣,他徹底萎了,冷靜幾分鐘又覺得不行,準備上線認真和對方聊聊一程。

可惜新一輪的周期反應來勢洶洶,穆清餘扔掉手機,徹底把這件事抛之腦後。

等再想起來是挨過發情期的幾天後,穆清餘做足心理準備上線,想着能聊則聊,把事情好好攤開說一說。

他挂機在那等5277收到上線通知找過來,對方沒讓他失望,他那個光禿禿的名義老公把他堵在了小茅屋門口,私聊:“上線了?”

穆清餘尴尬地打招呼,躊躇半天,一分鐘後:“嗨!”

用戶5277:“有事?”

穆清餘心想難不成是自己猜錯了,他以為那天對方上線快是為了來逮他。

小甜甜:“沒什麽事,就上來看看,我馬上就走,快上課了。”

用戶5277:“是本人?賣號了?”

穆清餘一驚,立即想起他給自己打造的人設。

小甜甜:“哥哥[可可愛愛.jpg]甜甜怎麽可能會賣號呢!這裏全都是哥哥以前跟甜甜的回憶!是無價之寶qaq,甜甜不舍得賣掉的。”

用戶5277:“上次提分手那個也是你?所以聊聊你突然跟我分手的原因,我想聽實話。”

穆清餘躊躇片刻,決定攤牌。

小甜甜:“我騙了你,對不起。”

用戶5277:“騙我什麽?”

小甜甜:“我的第一性別是男性,不是女性,我裝女孩子騙了你。”

用戶5277:“?”

用戶5277:“等等,男的,你是男性?”

小甜甜:“對啊,你沒發現我特別高嗎,我有180。”

那頭開始回憶,不再有回複。

小甜甜:“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找你坦白,我就實話實說,其實我這個人性格天生有缺陷,脾氣很大,我橫起來特別六親不認,沒有那麽特別可愛。”

等了兩分鐘那邊才有回複:“這句是實話,你脾氣确實不怎麽樣。”

我日,穆清餘忍了一會:“所以我們這樣算是分手了吧?”

用戶5277:“分手?不,沒分手。”

小甜甜:“哥們你在說什麽,你不介意???”

用戶5277:“你是人嗎?”

小甜甜:“……是,你罵我幹嘛?”

用戶5277:“物種相同就行,別的我不介意。”

小甜甜:“哥你等着,等我組織語言。”

等他組織半天,消息才姍姍來遲:“我說實話了,兄弟,我是一個alpha,不是為了讓你死心才騙你,我真的真的是個A。alpha的意思就是,我強調一遍啊,就是我跟你脫光衣服長一樣,你有什麽我也有什麽。”

過了好久,用戶5277:“?”

穆清餘不想給他緩沖的機會,一鼓作氣道歉:“我是真的愧疚所以才想坦白,我覺得我們不能再繼續了所以跟你分手,開始沒告訴你原因是怕你接受不了,對不起啊哥們,之前很抱歉。”

用戶5277:“什麽?”

小甜甜:“還有,我不裝了,我實話實說,我猛1,脫掉褲子比你還大。”

小甜甜:“猛1 的意思就是我是上面那個,咱倆撞型號了,懂嗎,我還技術奇差無比,上了我的床,哥哥走路要扶牆,能接受嗎?”

小甜甜:“我給你發幾則新聞你看看。”

他随後轉發幾條鏈接,标題驚悚。

《震驚,兩男子新婚之夜大打出手,一檢查發現兩位竟然都是A。醫生:怪不得!》

《結婚現場被送綠帽,當事人:現在就是很後悔,再也不碰AA戀》

《結婚三年,alpha渾身都是傷,警察上門調查,意外發現驚人一幕》

穆清餘再接再厲,傾家蕩産:“真的很抱歉,只要你開口,我願意賠償你所有的損失。”

用戶5277:“你是人嗎?”

小甜甜:“都說了是啊。”

用戶5277:“不,你不是人[微笑]。”

用戶5277:“出來,讓我打一頓,這件事就過去。”

小甜甜:“哎……其實我不想被你打,但是好像不打一頓是說不過去。”

對面語氣似乎稍緩:“出來見一面吧甜甜。”

怎麽還叫他甜甜啊。

穆清餘盯着這個稱呼,心裏面不是滋味,愧疚快要溢滿出來。

他乖乖認慫:“真的抱歉,我嘴巴笨,不知道怎麽安慰你,對不起啊兄弟。”

對面川劇變臉:“笨?你要是嘴巴笨,我能被你騙得團團轉?”

小甜甜:“你打人疼嗎?”

用戶5277:“疼,我能把你往死裏揍。”

小甜甜:“唉。”

他剛準備說再考慮考慮,對面的頭像立即暗了下去,穆清餘一刷新頁面,就見他把游戲昵稱改成:喪偶。

喪就喪吧,穆清餘也喪,不過那還約不約架了,臨走前也沒說清楚,他剛做好挨打的心理準備,準備同意見面的邀請,橫豎不過一頓打,能讓人消氣就行了。

穆清餘喪着一張臉趴在桌上,無聊地滑動為數不多的聊天內容,他的靈光忽然一閃。

5277,我愛清清。

媽的,他屈起手臂抱住腦袋,分個手而已,怎麽心裏邊這麽難受。

穆清餘托腮,咬着糖,心不在焉地刷題,從背後傳來的一聲不算小的響動成功打斷他的思路,他轉過身,對上陸歸晚通紅的眼。

可怕,這是穆清餘的第一反應,他的身體微往後仰,驚詫:“睡覺做噩夢了?”

陸歸晚茫然地張了張口:“大概是做了一個噩夢。”

穆清餘放下筆,轉了一百八十度正對陸歸晚,騎在椅子上:“做了什麽噩夢把你吓成這樣,跟我說說,我會解夢。”

“我夢見把人打死了。”陸歸晚颔首,冷硬道,“你解。”

穆清餘眨眨眼,沒想到他真接了自己的梗,猶豫片刻轉身去拿手機:“等等。”

他低頭搜索,打腫臉充胖子,末了擡頭:“那個人是誰?”

“我女朋友。”

“那這個夢的意思很簡單。”穆清餘照本宣科地讀,“夢見殺了自己妻子,說明你只要把握适當的機會和她求婚就會成功,你們之間的婚姻會有着落。”

陸歸晚伸手:“給我看看。”

他接過掃了一眼,可笑似地提起嘴角:“求婚,婚姻會有着落?”

他品了品這些句子,從胸腔裏發出笑聲:“以後別信這種東西,假的。”

“假的就假的呗,還不給你算了。”穆清餘嘟囔,寶貝似地把獨家解夢秘籍收了回來。

陸歸晚随後出去了一趟,回來後他趴在位置上睡覺,因為看他樣子萎靡不振,穆清餘難得去關心他,陸歸晚心不在焉地應了幾句,手習慣性往胸前上放,沒摸到他的那條項鏈,臉色頓時大變,起身往外跑。

從穆清餘第一次和他見面就看到他一直挂着那條戒指項鏈,從來沒有離過身。那條東西單從外表上來看普普通通,大概意義深重。

穆清餘放下筆追出去。

教學樓旁邊有條湖,湖旁是塊小草地,陸歸晚一寸寸地翻過去,穆清餘陪他找,順口問:“是很重要的東西?”

陸歸晚踢開腳邊的小石子:“前女……前任送的,不能丢。”

穆清餘停止尋找:“哦,那我不陪你找了,我不喜歡她。”

陸歸晚低頭:“那你先上去,我要把它找到。”

穆清餘深呼吸,緊盯他越走越遠的背影,從心底泛起一股騰騰的火氣,他知道不能對別人的感情指手畫腳這個道理,但即使越界他也要拉住陸歸晚:“你站住。”

陸歸晚停下來。

穆清餘不解:“項鏈多少錢,純金的,還是大牌子,值得你這樣找?”

陸歸晚:“不值錢。”

穆清餘拿出手機搜索,他憑借記憶翻出那款爛大街的産品圖:“九塊九,偏遠地區都包郵,你懂我的意思吧。”

陸歸晚看了一眼,唇抿實。

他知道這根項鏈是不值錢,但沒想到會便宜成這樣。

他不死心,借着穆清餘的手機往下翻,翻到正版,标價二十萬,他指給穆清餘看,自己心裏也沒譜,穆清餘更不信:“你那只土味杯子網上最便宜的價格,一樣是九塊九全國包郵,巧合嗎?”

這要說不是巧合陸歸晚自己也不信,他要臉,沉默。

“當然,送禮物最重要的是心意,錢多錢少無所謂。”穆清餘沉重地拍他肩膀,“只是能不能想開點,我當你是我朋友才冒死勸你,你不适合當情種,真的,一棵樹上吊死沒必要,你為她都尋死覓活多少次了,上次喝醉酒還在外面被林疏言堵上了。”

陸歸晚油鹽不進:“先找到再說。”

穆清餘瞪眼:“你要是我兒子我現在抽死你。”

過猶不及,他懶得再管這件事,轉身要回去,走了幾步腳下踩到硬塊,無心插柳柳成蔭,穆清餘彎腰撿起爛泥裏的破項鏈,用紙巾擦幹淨,放在陽光下微微眯眼看。

項鏈上的戒指墜子順風輕輕慢慢晃,一種熟悉的情緒在穆清餘心床上打了一個滾,他怔了片刻,掌心收縮握緊項鏈,任由硬鐵擱着他的皮膚。

這就是一堆破銅爛鐵,什麽都不是。熟悉是因為……對,是因為項鏈太常見了。

他撐膝站起來,順便撿了一塊小石頭握在手心,沖陸歸晚喊:“我給你找到了。”

陸歸晚立即回頭,穆清餘給他看了眼項鏈,趁他大步流星過來的時候,迅速把定情信物扔出去:“找到了也不給你,找到就是我的,氣死你。”

旁邊就是一條湖,東西直直墜進去,蕩開的漣漪層層疊疊,不消片刻湖面又平靜如初,陸歸晚的步子錯愕定住,他立即擡頭去看穆清餘。

兇,這是陸歸晚給穆清餘留下的第一感覺,他的眼角因為突如其來的怒氣而泛紅了,明明一句話都沒有說,卻給穆清餘一種随時要撲上來撕碎他的錯覺,憤怒耀武揚威有了實體,穆清餘往後退一大步。

但他不怕:“扔了就扔了,等我賺錢送你正版。是是是你現在肯定覺得我特別煩,心想傻逼穆清餘我談戀愛關你屁事,對啊我也覺得我好煩,可是我就是看不下去,我再不說我憋得就要爆炸了。要不你現在打我一頓我們絕交,或者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陸歸晚不做聲,穆清餘閉眼催促他,走近幾步:“打吧打吧,不過輕點,我靠臉吃飯,先說好不能打臉。”

之前有人想打他他都沒答應吶,便宜陸歸晚這個臭崽子了。

面前依舊沒有動靜,穆清餘偷睜開一條眼縫。陸歸晚原本面無表情,卻被這個小動作給逗樂了,不知道想到什麽,氣勢一松,人也笑了。

對視間,穆清餘也莫名其妙地樂了,兩個人隔着一兩米的距離,互相笑。

“喂。”他調整情緒,臉又繃緊了,“你到底打不打,不打我就要回去了。”

陸歸晚往回走:“那就回去吧。”

穆清餘得了便宜,恬不知恥地湊上去:“不打我啊真不打我啊?”

陸歸晚認命,被他磨得沒了脾氣:“我不打你。”

“好哥們,就知道沒有看錯你。”穆清餘樂得不行,撲上去摟住他的肩,大半力道壓在陸歸晚身上,不會獨立行走般,“是不是覺得項鏈沒有我這個兄弟重要?不用否認,我知道你的心意,以後我們,誰先脫單誰是狗,我陪你做單身狗,仗義!”

陸歸晚主動離他遠一點:“小心排斥反應。”

“這種程度沒關系。”穆清餘不在意,他松開一直緊握的手心,一顆墜子落了下來,被光一打這條九塊九全國包郵的項鏈也似乎變得昂貴起來,陸歸晚胸腔微震,“你沒扔?”

“我有底線好吧,別人的東西沒經過允許我怎麽敢扔,讓你看清自己內心而已。”穆清餘把東西扔給他,“拿着吧,找個地方裝盒子埋了,畢業後再來看現在就會知道自己有多幼稚。”

陸歸晚:“你從哪裏學來的這麽多道理?”

穆清餘:“天生的,我是國家二級愛情理論學者。”

陸歸晚握緊項鏈,他下定決心,用力把它抛進湖中,定情信物在半空劃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線,被光一照就消失不見。

穆清餘跑過去看湖面,回過頭豎起大拇指:“你更狠,牛逼啊!”

陸歸晚站在原地沒有動:“其實最近知道了一件事,讓我很惡心,被你一鬧我想通了,讓他去死吧。”

穆清餘質疑:“真想通了?你們以後會不會複合,你們要是複合了那我多尴尬。”

“不會。”

“再複合你就來跟我負荊請罪,操場裸奔跑一圈,大喊我對不起穆清餘。”

陸歸晚被他逗笑了:“不會發生這種事,我說話算數,放心。”

看他笑,穆清餘的心裏泛起一股古怪的情緒,他擡頭看着陸歸晚漂亮流暢的下巴線條,忍耐性磨了磨牙,直到一個“他是alpha”的認知才讓他迅速清醒過來。穆清餘從錯愕中回神,微彎眼角笑了:“那就祝你今天單身快樂。”

“不過你女朋友是什麽性格,讓你以前那麽念念不忘?”

陸歸晚嘗試回憶:“很可愛。”

“有多可愛?”穆清餘好奇。

陸歸晚認真去想,想到後來有點絕望:“跟你性格很像。”

穆清餘更樂了:“你說我長得跟她也像,性格也像,你會不會對我移情別戀。”

“不會。”陸歸晚停下來,他的目光直視穆清餘,像要在他的臉上燒出一個孔來,他語氣堅定,“你們不一樣,我能分清,他的眼角這裏有一顆淚痣,而且你是alpha。”

媽的,陸歸晚突然絕望地想到,那個也是男性alpha。

穆清餘不知疲倦地再接再厲:“上次我聽你跟那東東講話,說覺得可愛是因為他叫你哥哥,我沒偷聽,我就是碰巧聽到了。”

陸歸晚點頭:“是。”

說話間他們已經快要走到教室門口,穆清餘沒察覺,他突然快步擋在陸歸晚面前,歪頭,兩手托腮,做作地叫了一聲:“哥哥。”

陸歸晚身軀一震,瞳孔地震。

“這樣的我可愛嗎?”他又在胸前比了一個笨拙的紅心,“有沒有打動你的心。”

陸歸晚牽了個笑:“不太敢說。”

穆清餘樂了:“你還有不敢說的事?”

陸歸晚沒接話,擡了擡下巴讓他注意背後,穆清餘轉身,看到葉想站在門口,表情一言難盡,數次努力張口但又閉上。

“小孩子別看大人玩啊。”穆清餘朝他招手,“回去回去。”

葉想茫然地轉身,一頭撞在了門板上。

日子繼續過着,很快到了周末,周六是陸知游的生日,地點就設在陸宅,這位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纨绔子弟平日最愛縱情聲樂,他試圖把一個普通生日會辦成一場聲勢浩大的晚宴,并宴請了市內幾乎所有的同類纨绔。

穆清餘收到對方親自送來的請帖,當天陸歸晚過來接他,他開一款招搖的大紅跑車,自己改造過的車型,底盤低到吓人,停在那兒挺招人眼光。

穆清餘下樓,遠遠地就看到了他,陸歸晚屈腿靠在車邊,穿一身黑色西裝,頭發做了發型往後梳,和以前的打扮截然不同,更成熟,也更有魅力。

穆清餘低頭看看自己穿了什麽狗屁玩意,又看一眼陸歸晚,臉在燒,人沒了,陸歸晚過去把他拉回來:“先去買衣服。”

他們随便找了一家店進去,穆清餘身材正,衣服并不難挑,他生得白,白色更加襯他膚色,但是黑色又有一種另類反差感,款式什麽都挑好了,只在顏色選擇上舉棋不定。

服務員在旁邊笑着誇他:“先生穿白色看起來特別像小天使,黑色像小惡魔。”

穆清餘被這種誇張的修辭手法麻到了,他準備拿一件白色,手剛接觸料子就停住了,他看了會顏色,問服務員:“這件衣服的款式,和旁邊這位先生身上的是不是很像?”

他指陸歸晚,服務員看過去:“是有點像的,先生。”

穆清餘好奇:“黑白是情侶色嗎?我跟他穿上,會不會特別像情侶?”

服務員猶豫一會,奇怪他們之間的關系:“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那就黑色吧,我們是朋友。”穆清餘把衣服遞給她,“麻煩包起來,謝謝。”

陸歸晚出聲制止:“在這裏換了。”

“哦。”穆清餘接過衣服,進去換好出來。

等他們走後,服務員和她同事咬耳朵:“你覺得剛才那兩位是什麽關系?”

同事猜:“我覺得是情侶。”

“我也覺得,雖然都是alpha,但真的很配,可能是不好意思承認吧,皮膚白的小帥哥好可愛,看起來特別聽他老公的話。”服務員說道,“讓他換他就換。”

穆清餘打了一個噴嚏,奇怪地回頭看了一眼。

陸歸晚提議他再去做一個發型,他們剛進店,陸知游的電話火打過來,說找來彈鋼琴的家夥誤機了,問能不能請穆清餘來幫忙。

陸歸晚詢問穆清餘的意見,他說好。

因為需要上臺表演,就不單單是做發型那麽簡單了,造型師建議稍稍打粉柔化五官,陸歸晚在門外等他。

穆清餘任由對方擺弄自己,他對化妝一竅不通但并不反感。他在家裏曾經翻出過一整套并不屬于他母親的化妝用品,他猜測自己曾經用這套東西出去诓騙過那位可憐的alpha。

按照他的性格,由此可以推測他以前的化妝技術十分娴熟,不然不敢出去見人。

這真的是……并不是一件非常令人高興的事情。

“好了。”化妝師最後掃完粉,手抵下巴認真思考,他拿起眼線筆,解釋,“我給您在眼下畫一顆淚痣,先生,相信我的判斷,您特別适合這一款妝,會給您增分不少。”

淚痣?穆清餘一個激靈。

陸歸晚女朋友也有一顆眼下痣。

鬼使神差下他說好,他的手仿佛已經不受自己控制,從對方手中接過眼線筆,自發迅速地在眼角适當位置點了一筆,動作一氣呵成且娴熟無比。

化妝師眼睛目瞪口呆,感嘆:“先生原來您很會啊,這個位置挑得不錯,非常好,我在您的臉上已經找不出任何瑕疵。”

穆清餘矜持颔首,看向鏡子中的自己,明明就是他的臉,但又讓他感覺陌生。他站起來走了幾步再回頭,盯着鏡子裏的模樣發呆,腦海裏光怪陸離什麽都有,偏偏他又回憶不出任何東西。

化妝師推着他往外走:“好了,你的朋友在外面等你,他可千萬不要被你驚豔哦。”

作者有話要說:聽說有淚痣的人超會哭,所以四舍五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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