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炮灰命
魔教教主失蹤第九十九天，秦述在月半宗後山撿到了一只橘貓。
胖乎乎、毛絨絨的貓崽子看上去就像一顆球，趴在一地落葉中，一雙晶瑩剔透的綠寶石貓眼安靜地注視着他，半晌，奶聲奶氣地喵了一聲。
秦述的心瞬間化成了一灘水，上前兩步，抱起橘貓，揣進懷裏，做賊似的左右張望了下，轉身跑回了宗門。
月半宗大門口的石獅子上，體型圓潤發福、滿臉褶子的老掌門正敲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兒，拿狗尾巴草剔牙，斜眼一看不遠處飛快跑來的身影，稍微坐正了幾分：“述述，你回來了啊，抓到什麽好東西啦？”
“掌門，我撿到一只貓！”
“哦？”老掌門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精明的眼珠子閃了閃，目光落在對面的人身上，再一次暗自感慨：長得這麽好看，可惜了，不是個女娃子。
少年一身麻灰粗布衣掩不住無瑕白玉的皮膚，比小姑娘還要細皮嫩肉也就罷了，偏偏模樣還格外漂亮：鴉色黑發光滑如緞，高高紮起，甩下一個大馬尾，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其下眉眼精致如畫，鼻梁高挺襯得五官立體又深邃，淡色的唇，不薄不厚，時常挂着純粹天真的笑容。
真是叫人嫉妒啊。
老掌門眸光微變，三個多月前，他明明還是一個英俊潇灑、風流倜傥，擁有無限大好前途，手拿男主劇本的天之驕子，轉眼卻成了一個又老又醜，半只腳踏進棺材的落魄小宗門掌門。
這個月半宗位置偏僻不說，門下弟子死的死，跑的跑，除了看門的大黃狗，就只有他和秦述這倆活物了。
而造成這一切悲劇的根源，便是那個失蹤的魔教教主。
準确地說：老掌門，即林岳，曾經是一個籍籍無名的二十一世紀新青年，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過着平淡如水毫無波瀾的日子，突然有一天，他車禍穿越到了自己看過的一本小說裏，綁定了一個名為稱霸天下的男主系統，開始了打臉的逆襲人生，從青城派的外門弟子一路進階為核心弟子，成功俘獲了一衆師姐師妹的心，即将成為人生贏家之際，他遭遇了一場突變。
按照原小說的內容，他本應該率領青城派弟子一舉鏟除魔教，名聲大振，隐隐成為五大巨頭後名聲最響亮的門派，但不知怎的，他反而被那個戴着鬼面，從未露臉的魔教教主摁死了。
是的，他死了。
死後，他的靈魂和男主系統做了最後一筆交易，用剩餘的所有積分兌換了一次重生的機會，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系統坑了他。
他從原男主變成了一個原小說裏連名字都沒有提及過的炮灰路人甲背景板！
林岳好不甘心！
然後，他撿到了秦述，一個容貌出色又恰好失憶的少年，就像是老天爺給他的第二次機會。
他要把這少年訓練成自己手裏最好用的一把劍，将天照門、紫雲宗、驚雷殿、水雲谷、北鬥樓的勢力全部聯結起來，将魔教夷為平地，将魔教教主千刀萬剮！
唯有這樣，才能洩他心頭之恨。
懷着這樣不可告人的秘密，林岳收養了少年，悉心教導，卻無奈發現：秦述根本就不是練武的料，唯一可以利用的，恐怕也只有這張臉了。
每想到這個戳心的事實，林岳便心緒複雜，若秦述是個女娃子，光是這張臉，估計就能把那一門一宗一殿一谷一樓的掌權者耍的團團轉，手到擒來，為他所用！
偏偏，這是個男孩。
幾經掙紮後，林岳決定死馬當活馬醫，一次又一次給失憶的少年洗腦，反複告誡對方關于魔教的可怕和危害。
“掌門，我可以養小橘嗎？”
少年清清冷冷的聲音拉回了老掌門的思緒。
“随你吧。”林岳不甚在意地看了眼少年懷裏的橘貓，柔弱的小東西，構不成任何威脅。他掐指算了下日子，距離他的“忌日”已經過去一百天，也是時候差不多啓動計劃了，他精心設計的關于清繳魔教的計劃。
“述述，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什麽事，掌門？”秦述狐疑地擡頭，直覺告訴他，此時的掌門有些不同以往，表情分外嚴肅。
“關于你的身世。”林岳垂眸，灰白眼眸直視少年黑白分明又格外清澈的眼睛，停頓了下，還是将那個瘋狂的計劃付諸于實踐了，“關于你的過去，還有你的未來。”
凝重又深沉的語氣，讓少年忍不住挺直了脊背，一臉認真地傾聽起來。
“其實你并非這個世界的人，你來自另一個遙遠的國度，因為一場意外來到這裏。這是一本小說的世界，背景、人物、框架和未來走勢都已經被限定了。”
這就是林岳的打算，趁着秦述失憶期間，把屬于自己的過去，套用到少年身上，讓他去替自己複仇，毀滅魔教。
勉強按耐住內心的瘋狂和不甘，林岳輕描淡寫地瞥了眼少年臉上明顯的迷茫和困惑，繼續道：“簡單地說，你是一個穿書者，而這個世界很危險，跟你曾經待過的和平年代不一樣，這裏的人，除了普通老百姓，都會武功，沒有明确地是非觀念，他們心中只有強弱之分，弱肉強食，勝者為王！”
少年驚訝地張大眼睛，忍不住提問：“掌門，既然這個世界這麽危險，那我還能回去嗎？”
過去三個多月裏，他和老掌門一直生活在月半宗，沒有接觸過其他人，這裏人跡罕至，就像一個獨立的小世界，而他偏偏又失憶了，對于外界的所有了解，都來自于掌門口中。
對于撿到他，收養他，給他衣服穿，給他地方住，給他東西吃，還花心思教導他的老掌門，對方口中的一言一語，秦述并未質疑。
林岳明顯噎了一下，回去？怎麽會想到回去呢？他當初穿書的時候，一落地就綁定了男主系統，滿腦子想的就是怎麽在這裏稱王稱霸，如何攀登上人生頂峰，自然不會想到回去。可是他現在給秦述編織的身世，卻跟自己當初截然不同，一窮二白，又手無縛雞之力，想要離開，似乎變得理所當然？
林岳沉吟了片刻後，道：“能回去，但有一個大前提。”接下去，便是拼演技、拼口才的時候。
“什麽大前提？”少年緊張地追問，忍不住小聲嘀咕，“如果是統一武林黑白兩道，成為武林盟主這種事情，我肯定是搞不定的。”
林岳這具身體雖然老眼昏花，畢竟是個習武之人，少年後面那句話自然也沒漏掉，他不由得心頭一跳，不着痕跡地改變方針：“自然不會讓你去完成那麽困難的目标。這畢竟是小說的世界裏，主線劇情，小說結局都是既定的，你只要順利地活到大結局那一刻，就能結束在這裏的一切。”
“那我懂了，只要我好好待在月半宗，安安穩穩地當個背景板，等劇情結束，我就能回家了，對吧，掌門？”少年臉上明顯溢出一絲笑容，明媚又輕松。
林岳恨得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連忙補充道：“述述，事情自然不會那麽簡單啊，難道你忘記了嗎？我跟你說過，魔教的人，十分可怕，尤其是那魔教教主，練的是十分邪門的功法，必須吸食童男童女的鮮血來增進自己的功力！魔教門徒衆多，江湖中每時每刻都有犧牲者，而你長得那麽好看，又還是處子之身，恐怕……”
說到這裏，林岳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不等他繼續表演，卻聽到少年恍然大悟：“掌門，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去找個人破了這處子之身，不就安全了嘛！”
林岳眉梢微抖，少年這一臉虛心好學的模樣，實在跟他口中表達的意思相差甚遠，但好歹，距離他自己的目的，越來越接近了。
“述述很聰明。”老掌門醞釀了一下情緒，贊同地點點頭，順勢引出自己原先的打算，“聽聞天照門的門主，紫雲宗的宗主，驚雷殿的殿主，水雲谷的谷主，北鬥樓的樓主，他們五人皆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美人。述述，你可将這五人列為目标……”
“掌門，你說的這五人，皆為人上之人，恐怕不大好接近。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要太好高骛遠了，随便找個人，把身破了，就安全了！”少年苦惱地提出異議。
林岳老臉一抽：“……”如果他之前說的都是真的，少年所說，自然合情合理，但關鍵在于，他動機不良，發誓要把這個抛棄了他的江湖攪得風生水起，必須要讓魔教教主付出生命的代價，而魔教近來勢頭越來越盛，唯有讓那五大巨頭出手，才有可能傾覆魔教！
偏偏那五大巨頭自持身份，十分清高，簡直把自己當成了淩駕于凡人之上的至尊神，從來不插手魔教的事情。
“述述，随便找個人，怎麽配得上你呢？”林岳一時間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說辭，表情僵硬地開口，原本還想再說什麽，忽然，他心頭一痛，面前跳出一個虛拟光屏，屏幕上從十倒計時的阿拉伯數字，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他的眼睛。
耳邊，一個機械冰冷的電子音清晰傳來噩耗：“交易終止倒計時，即将遣送滞留者林岳返回原時空！”
不！林岳驚恐地瞪大眼睛，他現在還不能回去，他還沒看到讓他落到這般凄慘境地的魔教教主自食惡果，他怎麽甘心就此離開！
“述述，記住我的話，一定要去梵空學院，那是你唯一的機會！”
臨“死”之際，林岳急促地交代道，梵空學院是五大巨頭聯名打造的學府，每年近招收一百名學子，由天照門、紫雲宗、驚雷殿、水雲谷、北鬥樓中的人輪流授學。
“掌門？”秦述完全被吓傻了，老掌門跟他好端端說着話，怎麽突然就兩眼一翻白，直接倒了？！
他大氣也不敢出地上前，将手伸到對方的鼻子前探了下呼吸，不由得倒吸一口氣：沒、沒氣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月半宗門前的大黃狗仰天一聲長嘯後，也歪着脖子倒地不起了……
短短一瞬間，秦述失去了自己最熟悉的兩個親人，打擊不小。
“掌門！嗚嗚嗚……阿黃！嗚嗚嗚……小橘，我只剩下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