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姐妹團(6)
晚上不繼續訓練了。
王枝枝洗完澡出來十點多, 再訓練也就幾個小時。
明天正式錄制,還是讓大家有休息時間。
平時在訓練室待着,沒有老師帶, 即便自己是隊長,也就最多拍拍手讓大家集合來幾次, 進行校正,整體寬松。
還得感謝駱聞山駱這次高強度、高密度的訓練,效果顯著,以至于昨晚, 王枝枝躺在床上,仿佛有意識從身體裏飄出來繼續訓練,腦海裏竟然把節奏重新捋得清清楚楚。
清晨五點, 王枝枝逐一敲開成員房門:「起床了。」
即便現在每個人身上都像是灌了鉛, 也必須起床,今天是彩排。
等成員們在走廊集合,王枝枝說:「大家別出聲,悄悄地來。」
其餘四人:「……」
王枝枝帶她們走向劇院:「前天我就聽劇組說,會提前布置劇院的舞臺, 昨晚這裏就開放了,我們可以練習走位。等正式彩排的時候, 就可以只注意鏡頭。」
這次比賽共有十六支隊伍,拍攝之前有彩排,每隊占時不會太長,基本上就是配合好攝像而已。
舞臺和練習室的空間感不一樣。
有人在練習室走位很穩, 是眼角餘光有「參照物」,一到舞臺,空間和場景不同, 位置會迅速亂掉。
即便這種情況并不常見,總之,提前習慣舞臺,總比不習慣好。
到時,正在員工在布置舞臺,三三兩兩,人數不多,王枝枝跟他們點頭,淡定地率領組員上臺。
「你們是來幹什麽的?」直到有個拿着梯子的男人瞅着她們,神色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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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提前來彩排。」
「不是中午才開始嗎?」
「練習室不夠,我們提前過來。不會耽誤你們的,只占用一小會兒時間。很快。」
見她言辭懇切,男人說道:「別耽誤我們工作。」
「當然不會。謝謝大哥。」王枝枝笑眯眯誇獎,誇完之後轉頭,悄聲,「趁別的女孩還沒發現可以提前來,大家抓緊時間開始。沒練完不許下臺。」
「……」
有時候覺得王枝枝很大氣,有時候覺得她很雞賊。
五個人站在舞臺。
王枝枝用手機播放音樂,除了沒鏡子,一切跟訓練室差不多……
不,還是差很多的。
整體空曠,光線略暗,跳的時候,聽見自己腳步聲從最前面遲鈍的回響過來,甕甕的,有種不真實感。
隔了很長時間,加上換了新地點,大家沒找到狀态,王枝枝問站在舞臺前方中間的大哥:「我們跳得整齊嗎?」
「最右邊的人一直在最外面。」大哥指了下。
「好的。謝謝。」
沒有鏡子只能靠自己的感覺。
王枝枝說提前來訓練是對的,舞臺大而空,接下來的訓練中,有次她們整支隊伍都沒站在最中間。
練習好幾遍後,才逐漸學會依靠舞臺前方的兩只燈箱和觀衆座位來定位自己。
昨天駱聞山一直讓她們對着前面的鏡子,不要看自己,而是要觀察整體,現在是有效的。
因為昨天正确地捋了幾遍下來,一直在鏡子裏盯着別人位置,潛意識對隊友位置都有數。
此刻,即便沒有鏡子,多練習幾次後,就找到感覺。
逐漸依靠正确練習後的潛意識察覺到距離問題,以及隊形。
很奇妙。
竟跟身邊的人同氣連枝似的……
「你們先下去。我們得裝燈光了。」兩個工作人員摟着梯子上來。
「好。」王枝枝回答,「休息一會吧。先去吃早飯,吃完再過來。九點鐘集合。」
練習得已經比較穩定了,再鞏固幾次,等到中午開始彩排,就可以多調試鏡頭,這時候才是需要表情去抓人的時刻。
動作本身就會帶給人情緒,而一群人排列組合的動作就是「情緒的敘事」。
現在攝像機經常不切全景,喜歡抓某種誇張表情,導致很多選手都認為,表情最重要。
恰恰相反,是「情緒的敘事」到位了,表情這種細節才能抓住人。
王枝枝印象最深的是前世有個女藝人的舞臺,是身姿柔軟地站在後面用雙手柔軟地畫圈,突然間群舞們弓腰紛紛退後,她上前來跳了段熱舞,半躺在舞臺上時,才忽然擡眼,勾出一抹輕佻眼神。
緩-急-緩,在最後的「緩」中才開始用表情畫龍點睛。
表情的作用是錦上添花,并非主體。
中午,彩排開始。
鄒添一早就過來了,他是主持人,得cue全場流程。
秦歌、汪賀和駱聞山沒來,單清抱臂在舞臺底下觀看,并不出聲。
彩排給每支隊伍的預定時間是二十分鐘。
幸虧提前已經習慣在舞臺上走位,動作和隊形都沒有大問題,剩下就是跟鏡頭互動配合。
這方面王枝枝提前找了些其他人經典鏡頭參考,還是很順利的。
等她們彩排完畢,到俞情那組——
差距還是很明顯。
駱聞山指導過後,王枝枝隊把時間都花在夯實基礎上,而俞情則學王枝枝這邊,改編了些許唱法。
《Move》的舞臺風格偏仙氣。
相比于當時流行的性感妖豔女團,「Wao」則是用快節奏配以空靈的女聲。
開場,舞蹈整齊、優雅、輕柔。
每個女孩都穿着綴滿羽毛的裹胸和短裙,踩着銀白色高跟,戴上翅膀,頭頂着白色羽毛額鏈進行舞蹈,如同西方的天使。
跳到中途,一個天使,率先掰斷翅膀,大步向前。
這段扔掉翅膀,邊走邊舞,直至站在最前方中央,以肆意狂放的舞姿,引領其他所有女孩過來,是段很長的走位,尤其考驗功底。
之前這個角色是施落音,現在則是俞晴。
而施落音則跳了之前俞情那段,跟在隊伍最末的天使。
簡而言之,兩個人位置互換。
不知為何,王枝枝心裏有些不舒服。
這種落差不僅在于施落音和俞情的對調,更在于這首舞曲的主題有偏移。
原版其他女孩一路跟來的過程,每個人邊走邊舞,講究的是「釋放真實的自己」。
有的率性,有的活潑,有的搔首弄姿,有的睥睨不屑。
每個人的舞蹈設計都不錯,各自表達不同,神态不同,這段高丨潮,真如同百花齊放,望得人目不暇接,震撼不已。
只有施落音出圈,不僅是因為她跳得好,更是她那場扮相極美,這支舞的風格非常符合她的氣質,表情既清冷又驕傲,被某大V專門剪了期視頻推,評為「神顏」。
王枝枝改編也是圍繞着「釋放自己」這個主題的。
唱歌和Rap就是把搔首弄姿和睥睨不屑換了種表達,依舊在框架內。
現在則變為俞情率先扔掉翅膀後,其他女孩上前紛紛跟着俞情一起跳,由俞情來領導。
卻是由「整齊」劃入另一種「整齊」。
區別只在于這些天使們扔掉翅膀,表情由溫柔和善改為兇猛放肆而已。
歌曲的前奏明明是「束縛」和「壓抑」,并非「對抗」和「爆發」。俞情改動後半部分,導致整支舞有割裂感,過于突出她,更是頭重腳輕。
當然,的确也跳得很燃,很有氣勢不錯。
……
五個人坐在觀衆戲上,肉眼可見,除了王枝枝部分不好說外,俞情那組的每個人,都勝過她們這組同位置的人。
尤其是劉若非那部分還是施落音跳的。
施落音是跟其他人一起跳,并沒有太多個人part,服裝飾品更沒有俞情亮眼——俞情身上有很多細小的鎖鏈,還蒙了珠鏈面紗。
但無論是跟劉若非,還是身邊的隊友比較,明明是相同動作,施落音身段柔軟得如同雪白的年糕,輕易地彎腰,再輕易地擡起來,輕易地伸出便是筆直的手臂,再迅速收回來轉一個花手。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美妙的動作,是「精準」的連接。
譬如兩只胳膊朝外伸平,再往上高高舉起,再往下做一個端着王冠的動作。
雙手伸得筆直持平,擡起時繃直,兩只手手勢一模一樣、沒有顫抖地往下捧住王冠,就一定比,胳膊沒有伸平,擡起時手肘往外彎曲,往下捧王冠時雙手沒有對齊好看。
準确能帶來「美感」。
準确而放松能帶來「流暢」。
準确而輕松地合上節奏就能帶來「韻律」。
一層疊一層,才會帶來「賞心悅目」。
從這點來看,施落音是真的厲害。無論什麽舞蹈,像是都能做到「準确」「輕松」「身體和音樂韻律統一」。
王枝枝轉頭安慰:「沒關系。我們的配合度和豐富度更好。」
隊員們的确有些受打擊,不過貨真價實地練了,取得顯著進步,倒沒有太大的自卑感……
除了劉若非,回去的路上,一言不發。
昨天劉若非很激動,汪賀和駱聞山都誇了她的Rap,駱聞山說她唱Rap有情緒和反差,需要把自己再放開些,不要有包袱。
于是,回來後,她就一直在練習,找人幫她确認表情,鬥志很高。
觀看完兩輪俞情彩排,五個人回練習室繼續聯系。
沒多久後,劉若非接了個電話離開。
人沒到齊不好練,王枝枝趁這個時間,把手機拿回寝室去充電,走到樓梯口,聽到漆黑的角落裏傳來說話聲。
「……真的嗎?弟弟要結婚?」是劉若非的聲音。
「買房啊,我現在手頭上沒什麽錢……」聲音低落,像是刻意略過這個話題,「定在什麽時候?我請假回去。」
「我每個月就一千塊錢補貼,就算什麽都不買,一年也才能存下一萬多啊。」
「我跟總經理女兒關系蠻好的,找機會跟她提一下續簽的事。補貼應該不會漲了。公司說無論進來多少年,補貼都是一樣的,只有參加電視劇或者節目之類的有薪酬,才能有提成。」
「我回去能找什麽工作呢?我想參加選秀……媽,為什麽我就一定要回去結婚生子,窮人就不能有夢想嗎?!」
像是她媽媽一直在說,劉若非逐漸地沉默下去。
王枝枝是最不喜歡聽到這種話題的,轉身離開,突如其來地,樓梯裏的聲控燈亮了。
……真是平時怎麽跺腳都不亮這個時候偏偏亮?
劉若非下意識擡起頭望過來,挂斷了通話。
王枝枝原本想假裝什麽都沒發生,見突然間劉若非臉上浮起一抹愧色,動了動唇,似是有話想說。
跟司甜「肆無忌憚」不同,劉若非每回望向她時,都會閃躲眼神。
好幾次,她們單獨遇見,都像是想說什麽。
這樣有點累,王枝枝想讓她表達完。
于是她沒走,停在原地。
劉若非是真的不善于表達,過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對不起。」
聲音還低得跟蚊子似的。
不知道劉若非是道歉跟着司甜和李新楠一起排擠她,還是演劇本這事?對王枝枝來說沒什麽區別:「我接受。不過我們就只能維持現在的關系。我跟你沒辦法親近,帶你純粹因為我們是一個團隊。」
「我知道。」劉若非說,從這一點來說,她很感謝王枝枝,王枝枝是認真沒有私心地教她,跟其他人不同,「我知道我水平很爛,總之,謝謝……謝謝你教我Rap,還有剛來的時候幫我推箱子。」
「沒事。」王枝枝倒沒想到她記得,「rap方面我不是很擅長,能教的基本都教給你了。」
「嗯。」
「如果之後遇上舞蹈的問題,我可以教教你。」王枝枝終究有點心軟,「明天加油吧。」
「好。」劉若非回答,轉身跑回訓練室。
窮人可以有夢想嗎?
聲控燈又熄了。
王枝枝穿過黑暗,走上三樓的走廊。
當然可以有,只是要比富人難很多很多而已。
停在走廊,望向遠處星空,小時候大人說,每個人都對應天上一顆星星,可她無論怎麽數,都數不到天上有七十億顆星星。
是不是有很多被遮住的星星呢?她曾這麽想。
有些人啊,就一直這樣被遮着、被遮着,穿不透迷霧黑暗。
前世參加選秀,止步于十一名,後續才得知,是節目組做票,把她捋下來。或許重來還有機會,只是母親病重,于是她轉行去做伴舞和舞蹈教練。
這幾年,在藝人界有口皆碑,還拿了國際獎項,母親的病也治好了。
照理是感激的。
只是夜深人靜時分,依舊有那麽丁點不甘心。
從那段時間開始,她喜歡看小說,從別人的故事裏照見夢想中的自己,尤其喜歡主角男團或者女團出身。
小說中,一切都很簡單,付出就會有回報。
來這之後,每次心軟,也都是從別人身上望見自己的時刻:
沈薄西是被背叛的自己。
施落音是郁郁不得志的自己。
劉若非則是身為普通的自己。
穿成王枝枝,最令她高興的,不是盛世美顏,而是她居然沒有任何羁絆。
父母雙亡,朋友不多,更毫無生存壓力,唯一的念頭不過是得到沈薄西的愛而已,真是……
多自由啊。
6月21,23:00
突破漫長黑夜。——by微光的木支木支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最想寫的是第一次公演的情節,應該快了。感謝在2020-07-01 10:26:44~2020-07-02 22:45: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笙韻L&P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啦啦啦啦,頭發不見了 18瓶;人間理想岑風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