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身世

正值風月情濃之際。

一雙玄靴悄無聲息的踏入屋內, 殷逸截斷了二人之間的你情我濃。

“請問公主殿下,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劍眉微颦,邱韞衍聞聲将郁顏一把護在身後。

漫不經心的玩世不恭中透着倦意和鼻音,似是輕蔑, 又似宣示主權, “我的夫人, 不勞您費心。”

他不想讓他的顏顏和殷逸走的太近……就算是個年過半百的大叔也不行!

他承認,他就是個醋壇子。

郁顏哪知他的想法, 單純膽小的躲在邱韞衍堅實的背脊後,嘟嘟哝哝着對他耳語道, “這個人好奇怪……一直叫我公主殿下……”

怯怯瞧了眼殷逸的臉龐, 她竭力壓低了聲線,“你說,他會不會是個瘋子呀?”

邱韞衍沒說話, 淺淺的笑了聲。

啧, 怎麽能可愛成這樣……

可惜即使聲音再小, 還是被殷逸收入了耳中, 他邊解釋邊摸索着腰間藏着的信物。

“公主您誤會了,我是看見了這個。”

随着粗線條的尾音逐漸落下,熟悉的绛紫色荷包從男人的掌心間展開。

“這個香囊你們應該不陌生吧?”殷逸從戰地上初見它的時候, 和二人一樣驚異,“這是我弟弟和弟妹……也就是殷國的上一任皇帝和皇後親自縫制的,面料和手段都是絕無僅有, 天底下絕不可能出現任何一件仿品。”

“紫色的是先帝留給小公主的,應該還有個月茶色的……是皇後留在小王子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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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瞬間死機,郁顏全身上下仿佛被冰凍住了,只剩下一雙杏眼, 眨巴眨巴個不停。

邱韞衍輕握姑娘冰冷的小手,揚眉看他,“所以……?”

“所以你的夫人,”殷逸的目光轉向男人身後呆若木雞的糯米團,頓了頓,“……正是先帝十多年前遺散在外的公主殿下。”

“而我是先帝的兄長,也是現任的殷國皇帝。”

他繼續道,“按輩分,你們理應叫我一聲叔叔。”

輕佻的眉眼斂了斂,邱韞衍有些頹唐的撓了下眼尾。

嗯……嗯?

所以,我這是吃了自家媳婦親叔叔的飛醋?

微妙的氣韻在三人間流轉,寂靜的氛圍凝固了良久以後。

灼熱的溫度才從邱韞衍的掌心逐漸包裹住郁顏的涼涼指尖,讓其擁有回暖的趨勢。

姑娘垂着頭,聲音小而悶,“那我爹娘……是怎麽離開人世的?”

她本就不奢求能擁有一份柔軟的親情,內心定是早已麻木得無所期待了……吧?

至少在她心中,自己是個不重感情的人。

可為什麽越是靠近真相,以往憧憬着的、一幕幕久別重逢的畫面便會不由自主的在腦海中放映呢?

是啊……天底下會有哪一個孩子不渴求撲在父母的懷中撒個嬌?

注意到姑娘的情緒低落,邱韞衍将貼合的十指扣緊了些。

殷逸自然沒注意到她的沮喪,慢吞吞地轉過身,手肘背在身後,緩緩憶出那段陳年舊事。

“十多年前,京城假借為兩國初誕的小公主小王子和親的名義,招待邊塞前去赴宴,豈料本該舉國歡慶的時刻變成了一道鴻門宴。”

她聽見殷逸淡淡的嘆了口氣,“當初見丞帝臨時起意,想要将先帝和皇後……一并殺死了。”

“雖說先帝和皇後逃過一劫,可兩個幼嬰卻因此下落不明……”

“幾年之前,京城又不知聽了何許人也的教唆,再次攻打邊塞,這次先帝和皇後未能幸免于難,可殷國的國土卻被保住了。”

他轉回身子,欣慰中帶着絲憤慨,“好在現在您回來了!流亡的死訊也不證自明了!”

郁顏遲疑了兩秒,“所以……殷國才想發兵複仇?”

憤慨逐漸演化為激動,殷逸答得迅速,“是啊!公主此次回來,就是天意!天意派您來助我們一舉殲滅京城啊!”

邱韞衍沒搭腔,不動聲色的繞開了這個尴尬的話題,“那你有調查過見丞帝是如何轉變态度的嗎?”

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媳婦再次卷入戰争的糾紛中!兩次!

殷逸:“具體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據說是見丞帝的耳根子極軟,聽信了身邊佞臣的教唆。”

接着狠狠的擺了兩下衣袖,“呵,如此傀儡的皇帝,要他有何用?”

含糊不清的語言觸動了記憶深處的某塊碎片。

邱韞衍垂眸沉思了片刻,鮮活的場面徐徐染上漆黑的眼底,交織成一副清晰的畫卷。

心思缜密的佞臣正攀附在皇帝的耳邊窸窸窣窣。

在別樣閃爍的金光照耀下,是微微勾起的唇角。

和一對空蕩蕩的褲腿。

像是想起了什麽,殷逸轉過頭來,“對了,公主殿下可知王子殿下的下落?”

郁顏的第一反應是邱子墨,“我……”

可惜話音還未落下,便被邱韞衍截斷了,“僅憑一個香囊就認親,未免太草率了吧?”

殷逸胸有成竹,“不信的話,可以滴血認親?而且邊塞貴族的瞳仁色代代相傳……無一不是淺棕,和你們京城人截然不同。”

瑰麗的眸子似乎現在才找到了歸宿。

郁顏知道自己的瞳仁色打小便異于常人,因為這件事還三番五次被郁白薇說成怪物。

細細想來,邱子墨的眸色好像也是淺棕色的。

殷逸:“您的真名應該叫殷雪亭。”

郁顏:“那……我哥哥呢?”

殷逸:“殷書白。”

沖擊波過強,接下來的一連數日裏,郁顏都心事重重。

她不知道自己在憂心些什麽,許是莫名其妙尋回身世的不真實感,許是對父母亡命理由的執着,許是對戰火連天的抗拒,就連肚子裏藏着個小邱韞衍的事兒都忘了告訴自己的夫君。

本就虛弱的身體因心事而茶飯不思。

邱韞衍守在床前,手中端着完清粥,語氣溫柔,“張嘴。”

朱唇微動,卻始終沒有張開,郁顏有些頹的搖了搖頭。

邱韞衍拿着勺子的右手并沒有放下的意思,故作虛弱地痞笑道,“讓傷殘人士這麽傻愣愣的等着你,真的好嗎?”

黑不溜秋的杏眼流轉了一瞬,郁顏不情願的張開嘴。

醇香清甜的白粥,索然無味,她含含糊糊道,“我不想吃了。”

見乖寶寶忽然産生逆反心理,男人慢吞吞道,“逼為夫采取強制措施?”

郁顏垂下頭,沒說話。

邱韞衍低低道,“那可就不單單是用手喂你那麽簡單了。”

他将手裏的半勺清粥送入口中,喉結滾動,“夫人覺得……”

“我會用什麽來喂你呢?”

素白的小臉不可抑制的紅了,小手慌慌張張的奪過瓷碗,“我、我喝!”

姑娘心急得連勺子也不用了,囫囵吞棗般急吼吼的将清粥直接倒入口中。

幹杯快樂!

拇指輕撚去唇邊的米粒,邱韞衍笑得俊美,“真乖。”

他拿過碗,招呼門外的侍女收拾下去。

口不擇言的侍女見碗內空空如也,禁不住感嘆,“還是驸馬爺會□□公主!”

喃喃着,“這就對了嘛!苦了誰都不能苦了孩子啊!”

爆炸性的發言後,侍女邁着輕盈的步子離開了。

“孩……子?”

邱韞衍聽得有些雲中霧裏。

沒過幾秒,迷茫演變成了欣喜,“你有我們的孩子了?”

郁顏沒搭腔,輕輕緩緩的點了點頭。

接着,就是獨屬于邱韞衍的唠叨時間,時而緊張,時而又不知所措。

“你、你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小崽子沒讓你難受吧?”

“讓你難受了,看我不揍他……”

郁顏怔了怔,恍惚間覺得有些好笑,“你都不關心關心自己的孩子嗎?還想着揍他。”

見姑娘笑了,邱韞衍的眉眼這才舒展開來,聲線滿是缱绻,“我更關心我的顏顏。”

溫熱的指尖輕撩姑娘額角的碎發,男人的嗓音中藏着數不盡的溫柔,“還在悶悶不樂?”

“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因為有我在你身邊。”

他将她摟入懷中,下巴抵在姑娘的發頂厮磨,沉沉道,“我知道,我的顏顏太善良了,不喜歡戰争,更不想看見殷國和京城大戰,對嗎?”

烏烏的發梢蹭了蹭男人堅韌的胸膛,她的聲音很小,“我、我想先弄清楚前因後果,若真是見丞帝作惡多端自然得複仇,可那般親民的聖上……不該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擡眸凝視他,“不應該是那個佞臣的錯嗎?”

“讓兩國生靈塗炭……我不想……”

淺淺的呼吸聲夾雜着笑意,邱韞衍寵溺的點了點姑娘的鼻尖,“但卻不敢問殷逸能否先調查清楚,再去征戰?”

郁顏縮了縮脖子,聲音輕而軟,“嗯。”

柔柔的發頂被男人親昵的揉捏了幾下,她聽見他的低笑,“有我在。”

一如最初那般令人心安。

哭喪着的臉兒破涕為笑,胃口似乎也提起了興致,她依依道,“我想吃桂花糕。”

邱韞衍沒看她,唇中答得快,“好。”

可僵直住的身軀,卻絲毫不見起身前往小廚房的動勢。

須臾,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又低沉,“所以夫人能別再看我了嗎?”

“我怕我會把持不住……”

頓了頓,他垂下頭,滿含星霜的眸子直直的對上她的,“想要吻你的念頭。”

“唔?”

姑娘柔軟的唇,就好像是二月的梨花融,又像是六月的菡萏為蓮,更似是七月流火的紫薇浸月。

于他而言,似花,更似藥。

醫治百病的良藥。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期待的搓搓手:呵女人,你們有猜到郁顏的身世嗎!不!你們肯定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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