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何人嘆得故人逝
你說遼瑾沒有堅決嘛,那是絕不可能的;你說遼瑾有那份女兒家的柔弱嘛,那是肯定的,不然又該怎麽解釋唐執眼前這個躺在地上滿身是血卻死死抱住一把熠熠生輝的劍的已經昏迷女子吶。唐執叫來了五名侍衛都拉不出她懷裏的那把劍,他只能自己蹲下來試圖拔出那把劍,他單手用力,結果不行,輕嘆一聲:“眷,你已經回家了。”他握着劍柄的手明顯感覺到她昏迷中的放松,劍被輕而易舉地抽了出來,劍的周身散發着鋒利的光芒。唐執輕撫劍身一股寒意瞬間從他指尖襲來,這就是戰圖,果然是要有着帝王之氣的人才能駕馭的。
“咳~”地上的人兒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嗽。
“來人,去把全頃州最好的大夫都叫來,救活眷姑娘。”唐執見她有了反應,立刻下令為她就診。他還不希望她就此喪命,他想問清楚一件事,他的瑾兒在哪裏,為什麽只有她一人回來?
大夫分而為眷紮了幾針,眷終于從昏迷中醒來,嘴裏大叫着:“姐姐。”睜開眼睛卻發現身邊坐着的人不是遼瑾,而是自己的主人唐執。
唐執接過侍從端來的藥,用勺子舀一勺放在嘴邊吹了一下吹,他是要親自喂藥的樣子,眷想拒絕,不管心裏包藏着這麽樣的感情,但說來終究是主仆關系明晃晃的放在那裏,“主人,這,還是我自己來吧。”
“不,我來吧。”唐執移開她擡起來的手,喂完藥便是正題了,“你這次做的很好,算是你的将功抵過吧,我已經命人把劍妥善保管起來了,不過為什麽只有一人回來,夫人呢?”
他放下藥碗,眷沒有馬上回答,四下寂靜的只聽見只聽見藥碗放下時的聲音,當她想要開口的時候,唐執卻又說:“你好好休息吧。”然後一刻不多留的離開了,望着他離開的背影,眷只能默默地流淚,姐姐就算你不原諒執君,但他對你縱然有九份利用,他還是留了一分真情給你的,不然他怎麽會想此刻一樣害怕聽見你的消息吶。
已是半夜了,唐執卻毫無困意,他害怕聽見遼瑾的消息,或許他面對千軍萬馬,面對刀槍伏擊,面對皇子間的暗潮湧動,他都能鎮定地處理一切,唯獨這次他選擇了逃避,其實他也是糾結的,他很想知道遼瑾,又會害怕。
“姐姐,把自己獻給了遼家禁地,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讓我出了那裏,才能讓我有命送劍過來。”眷披着件單薄的外衣推門進來,她斟酌再三決定還是自己先說出來,該知道該面對的,就該知道面對。
唐執看着架子上的戰圖,沒有轉身過來,眷自己走到他旁邊,說道:“夜深了,執君早些休息吧。”
“你現在跑來告訴我這個消息,你覺得我還睡得着嗎?”唐執突然握住她的手,臉上的充滿怒意,“為什麽是你回來,為什麽她就不懂得我心意吶,為什麽。。。”話語被打住了,因為他看見了眷的恐懼和悲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态了,“抱歉,你回去吧,我先一個人待會兒。”
“好,”眷抹抹自己的眼淚。
自古以來,皇子争為,必定慘烈,而實力相當的就更加讓人光聽着就覺得得要出出一身冷汗。花開花落又一年,所有人都在韬光養晦,唐執一年裏很少與眷談話,卻是待她一直不錯,甚至有人說如果執君等位,且先不論是否立後,眷是最有希望被封妃的人選。
對于這種傳言唐執只有提防,戰争還沒有正式開始,這樣的傳聞分明就是已經有人感覺到他的勢力了,他必須想辦法再把自己的實力往下再藏得深點。這一年裏唐執就他自己浸在了一堆的公文公事裏,每日就是見客商議,茶園的屋子積攢出厚厚的一層灰塵,他也再沒有為誰作畫。
只有眷閑暇時刻,會去收畫的地方整理一下,畫上的顏色依舊生動豐富,人卻已經如潭死水了。眷挑了個空,給唐執送了一杯參茶,唐執喝了一口,他似乎記得曾經有個人給他也想送過茶水,那是她應該是歡歡喜喜的,可是茶還沒有送到,人跑了,茶水灑了一地,覆水難收。
“我決定後日進宮。”唐執淡漠地說道。
Advertisement
“是嘛,我。。。”眷為他整理了一下桌上廢紙和毛筆。
“你住茶園吧,那裏安全,少有人會想到那裏,待大局定下我就來接你。”
眷這次沒有想往日一樣,她跪在地上,“不,這次我想和主人一起面對。”
“你,何苦吶?”唐執沒有回決,允了她的請求,也沒有怒于她的違抗命令。
後日早朝,唐執沒有其他皇子一樣按時來到朝殿之上,他先去了趟皇帝的寝宮,皇帝還有起床,他跪下行了一禮,“父皇。”
床上之人躺着說道:“你來了,哎,朕就知道,你遲早回來的,你和你的母妃一樣,”唐執聽見自己的母親被這個提到,手中行禮的拳頭不由緊了緊,“永遠都是如此表面淡薄,心裏卻藏着不為人知的想法。”
“我不知道別人怎麽評論我的母妃,但今日我卻特別想要聽聽皇上的。”唐執在皇上二字加重了讀音。
那人也沒有怪他稱呼不當,“你的母妃喜于平靜養生,身子卻一直不怎麽好,所以她給自己種了一院子的菊花。朕知道你這些年一直在恨我把你的母妃雖然沒有置于冷宮但也是差不多處境了。”
“是,母妃一生循規蹈矩,并沒有犯過什麽錯。”唐執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那人否定了他的說法,“她有犯過錯,她的錯就是堅持生下你。你可知你的母妃原來是草原部落上的公主,她習慣了草原的生活,一來江南便得了咳疾,十月懷胎太醫有叮囑過憑着她這麽虛弱的體質要把你生下來無疑是拿着兩條命在賭,朕氣的不是這個,而是朕發現她雖然已經進宮,卻依然和草原各部落有聯系,幾乎成了放在朕身邊的眼線。”
“你就為了這個?”唐執不能理解。
那人像是沒有聽見唐執的問話,自顧自繼續說道:‘可朕也沒有氣這個,我是氣是,她那份固執和傲氣,我告誡過她,她貴為公主,但她同時也是朕的女人,她可以跟朕說話不用該有的稱謂,至少朕的話她不能不聽,可她卻直接跟朕說,早只如此她便寧可逃婚,也不想進着牢籠一樣的皇宮了,她想過那種平靜自由的生活,而那種生活卻是朕永遠給不了的。朕權傾天下,頭一次有人跟朕說這樣的話,朕一怒之下,便告訴她,讓她搬去你們後來住的宮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作為統治者,最不能允許和最為害怕的就是自己的權威居然受到了質疑,而且還是個女人,這樣的盛怒,倘若那人沒有被賜死,只能說那人真的很幸運,“知道有一天,朕同着衆人出游,忽見蘆葦旁坐着一名僧侶,衣衫褴褛,卻是面帶微笑,驀然間朕似乎想起了你的母妃也曾經這樣笑過,僧侶見到我沒有行禮,他告訴朕沒有行禮并不代表他是對朕的不敬,而是心到則已。”
“心到則已?”唐執默念着。
“是啊,心到則已。你可知道在你出生前你的母妃是最受朕的寵愛的。她知道當日一時沖動說出的話已經沒有辦法收回,所以她幹脆一錯到底,遂了朕的旨意,保存了朕的威嚴,卻委屈了自己,朕曾告訴過她,她若想搬回,朕一定會下旨還給她本該有的。但是,她拒絕了,孩子,是朕錯了,這輩子,朕誰也不欠,唯獨欠了母妃那份平靜,朕錯了。”
這是一個君王的道歉,自古君王就無錯,要有多大的愧疚才能說出一個錯字啊。唐執起身,走近那人,坐在他的床榻旁邊,掏出一粒藥丸喂他吃下,那人毫不猶豫的吞了下去,面無表情地說道:“父親你怎麽到今天才說吶,你知道小時候我是有多恨你,恨你怎麽就不能多來看看母妃吶,哪怕是她仙逝時來見最後一面也是好的,可是現在恨已經紮根,你的話說來着實動人,卻也只能拂去恨上的枝葉,除不掉它的根啊,你說吶?”
“對啊,錯了就是錯了,我已經做不了什麽了,傳位诏書在朕的書架後的秘閣裏,你去拿吧。”
一聲父親,一本诏書,一個妃子,一片江山,究竟該如何選擇才能有兩全的法子呢,算了還是留給後人來想吧。
唐執輕輕合上殿門,朝着朝殿走去,歷年秋,先帝駕崩,江山不穩,待有人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