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戰城南(四)
城南的氣溫較雍城來說寒冷,吳楚收下了普通士兵的衣物,被領着去了營地。很多人住在一起,夾雜着臭味,一進帳吳楚就忍不住皺緊了眉頭,但他止住了,面色無常。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在營地裏傳遍了,肯定有很多人對他不爽,而他現在也沒必要成為一個刺頭,成為這些士兵們的眼中釘。
帳內吵鬧聲很小,幾乎在吳楚進來之後就全都消失了。吳楚可以感受到無數雙眼睛在看着自己,有敵意,也有戲谑。
“你睡在這裏。”一個看起來像是這裏的頭子的人指着最角落的鋪對吳楚說到,吳楚沖他點點頭,走了過去。整個營地看來,都沒有一個可以稱之為床的東西,幾乎就是在稻草堆上鋪層被子。
吳楚這十幾年來從未在這樣的條件睡過,不過沒有關系,他想着,連父親這樣的人都可以撐下去,那他就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我是這裏的百夫長,叫徐虎,你就是吳楚吧,就是吳将軍的孩子。”剛才為吳楚指路的人這麽說到,他的語氣倒是顯得熟稔。
“是的。”吳楚将自己的衣物扔到了“床”上,然後坐到了鋪上,挺軟的,“不過,我并不希望你們給我一個吳将軍的标簽,我就是吳楚,只是吳楚。”
吳楚露出了一個微笑,說出了這樣的話。
“好家夥,挺狂的啊。”他旁邊的人哈哈大笑,大掌拍到吳楚的背上,“你是不知道吳将軍在這裏的威嚴有多深,其實你要來的時候我們還挺期待的,吳将軍的孩子是個怎麽樣的。哦,對了,我叫趙辛辛。”
一個壯漢起這樣的名字着實引人發笑,不過他本人倒是沒有什麽。
“話雖如此,我寧願你們不把我當做他的兒子,就将我當做一個普通的新兵。”吳楚的目光堅定,他肯吃苦,既然郝勇不讓他上戰場,那麽他就要成為新兵中的第一,一步一步地向上爬,直到成為最高的那個人。
吳楚的話讓士兵們笑了起來,但那并不是惡意,吳楚也笑了起來,他知道,唯有融入他們,才有可能成為領頭者。
熄燈了。吳楚在黑暗中看着帳頂,好像憑着這樣就可以看到天空一樣,耳邊是士兵們的鼾聲,此起彼伏,鬧得吳楚睡不着。想着,他盡量輕巧的起身,走出了帳子。
吳楚尋了一塊地方坐了上去,遠處有巡邏的士兵,他們舉着火把,訓練有素,領頭的那人有些熟悉。
吳楚并沒有在意,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天空,沒有星星,月光倒是明亮的不行。
“睡不着?”一個聲音傳來,吳楚一看竟然是今天領自己來軍營的副官任戌,原來帶人巡邏的那個是他。
“真是不知道你們這些小孩是怎麽想的,放着好好的富貴榮華不享受,跑來這裏遭罪受。”任戌感嘆了一句,他做了個讓人繼續巡邏的手勢,就自來熟的坐到了吳楚的身邊。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吳楚默默說了一句。
“得,你是文化人,我這個老大粗不懂這些。”任戌大掌一揮拍到吳楚的背上,吳楚倒是不知道為什麽這裏的人都喜歡這個動作,讓人承受不起。
吳楚定了定身,說:“如今夷族如何?”
任戌看了吳楚一眼,然後看向遠方,略帶憂愁:“上一次夷族來犯是在一個月之前,我們雖然成功擊退了他們,但士兵死傷大半,就連将軍也受了傷,如今整個軍營也不到一萬士兵,跟夷族的幾十萬來講,實在是送死。”
任戌停了一下繼續說到:“從夷族的探子那兒得到消息,夷族的二皇子似乎即将帶軍來犯,想來也就不遠了。”
“聞人炎?”吳楚問了一句。傳聞這夷族的二皇子殘暴無比,但又擁有雄才大略,是未來夷族皇帝的人選,想來他這次帶兵,除了滿足自己血腥的欲.望之外,積威也是個因素。
皇位之争啊。吳楚想不明白,那個位置當真這麽好坐嗎?
“是他。”任戌說,“當初進夷族的一個探子被發現了之後,就交給了聞人炎處理,結果等探子從聞人炎的地牢出來之後死是沒死,但從此就是個廢人了。聞人炎折磨人的手法實在是讓人膽寒。”
吳楚不做聲了,兩人靜坐了一會兒,任戌站了起來,他拍拍吳楚的肩膀:“去睡吧,你遲早得習慣這裏的生活。”
吳楚點點頭,他進了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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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練,吳楚舉着劍,眼神中帶着殺氣,他沖着對面的人狠狠刺去,對方及時防住,但還是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吳楚身上的殺氣幾乎要凝固。
吳楚感受這汗珠從自己的額頭劃下,今天的太陽倒是出來的正好。
自來到城南已經過了十天,每一天清晨起來,就接受着系統的訓練,但還是不夠,吳楚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還是不夠,不夠強大,不夠打敗自己的父親,甚至連郝勇都無法打敗。
“再來!”在将對手打趴到地上之後,吳楚用劍指着他冷硬的說到,對方不甘的站了起來,繼續擺出了進攻的姿勢。
“他的變化挺大的。”不遠處郝勇和任戌正看着吳楚這邊,任戌這麽說到。
“變得越來越狂妄了。”郝勇如此評價,他抱着手,冷漠的看着吳楚。
“我去挫挫他的銳氣?”還未等郝勇同意,任戌就舉着劍走了過去。
郝勇看着吳楚,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當年的吳将軍,一樣的眼神,一樣的不放棄,那個自己曾經追随的人啊。倒不是說他看不上吳楚,就是因為太在乎了,所以才需要挫挫他的銳氣,否則,這樣的銳氣在戰場上遲早要吃虧的。
郝勇現在還記得,當初吳将軍臨死之前,他握着自己的手說:“我的兒子,吳楚,以後就拜托你了。”
起初,郝勇還想到,吳将軍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兒子會走上跟自己一樣的路,而現在看來,吳将軍才是最了解自己兒子的人。他知道,跟自己流傳着同樣血液的人必定不甘享樂和平凡。
“吳楚,跟我過過招。”
吳楚看着任戌笑得跟個傻子一樣,再看看遠處的郝勇,不用想就知道是那個将軍的授意。
他嚴陣以待。
任戌在舉劍的一霎那,眼神也改變了。吳楚先動了,他向任戌刺去,卻被躲掉了,在任戌想要趁其不備向下砍去的時候,吳楚一個轉身接下了這一招。
又是幾個過招,到最後,吳楚氣喘籲籲地用劍指着倒在地上的任戌的喉嚨處,任戌的眼中有些不甘,他竟然被這小子下了絆子。
“你輸了,任副官。”吳楚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一個真心的,開懷的笑容。
任戌皺着眉将舉到眼前的劍給揮開,從地上爬了起來,看着眼前這小子的笑容還真是怎麽看怎麽不爽啊。不過說好的挫搓他的銳氣,倒沒想還助長了他的銳氣。
任戌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郝勇那邊,哪曾想郝将軍早就走了。
“你好好練。”丢下這一句任戌就離開了,他這哪還有臉呆在這?大庭廣衆的被一個新兵給撂倒了,恥辱,絕對是恥辱。
吳楚看着任戌的落荒而逃,哈哈大笑,這麽久以來他從未笑得如此開懷。
可喜悅的心情并沒有持續很久,敵軍來襲的號角聲傳遍了整個營地。
吳楚握緊了手中的劍,該來的還是來了,這一次,他一定會成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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