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那頓飯錢，最後是挂角出的。他将美洲獅送出火鍋店，順帶自己也跟着走了。

“你不吃飯啊？”美洲獅邊剔牙邊問他，挂角搖頭：“笑笑生氣了，我去找他。”

“現在才去？”美洲獅搖了搖頭，“你這時機把握得不對啊。你應該剛才就追過去的。”

這麽義正辭嚴的……那個拖着我要我付錢的難道不是你？

“算了，現在去也一樣。”挂角嘆了口氣，“他長跑跑不過我，真被我追到會更生氣的。”

考慮到美洲獅後面又叫了杯貓薄荷茶，盡管度數不高，挂角還是很周全地幫他叫了輛車，把人送上車後立刻轉頭往家裏跑去。

公寓是兩人合租的小破公寓，樓外一片綠油油的草坪，上面豎着個牌子，寫着“禁止食用”。挂角是沒食用，他直接踩過去了，三兩步上了樓，開了門，只見一片黑暗，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耳朵一動，捕捉到卧室門後悉悉索索的聲音，挂角松了口氣，走了過去，輕輕敲了敲門：“笑笑，你還好嗎？”

門裏又是悉悉索索一陣響，片刻後，傳出鮑笑悶悶的聲音：“我不好，我在生氣。”

“是我那些同事讓你不開心了嗎？”挂角試着猜測。

裏面沒說話，那肯定就是了。

挂角也不催，就在門外慢慢等。過了好一會兒，鮑笑才慢吞吞道：“你也聽到了，他們笑話我。”

“他們沒惡意的。我替他們跟你道歉好不好？”挂角放緩聲音解釋着，“他們只是有些太興奮了。牛科麽，你知道的，性子都有些粗……話說你剛才吃飽了沒？我看你東西點得少，要不要我再給你下碗面？”

“不要岔開話題！”鮑笑氣呼呼的，“別以為一碗吃的就能收買我了！你自己還沒跟我道歉呢，誰讓你在外面亂說話的！”

挂角愣了：“我說什麽啦？”

“你說我是你……媳婦。”鮑笑郁悶地說着，手指絞着尾巴，“這種話是好亂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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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角還是有些沒反應過來：“你……不喜歡我這麽說？”

“當然不喜歡啊！”鮑笑叫了起來，“我不要面子的啊！”

挂角繼續楞：“你的意思是……覺得我這麽說，丢你臉了？”

絕對丢臉啊！丢死人了好嗎！就和兔子撞死在樹上一樣丢人啊！

挂角的聲音木木的：“和我交往……讓你覺得難堪了？”

啧，這倒沒有。其實只要別強調攻受就好了……

“笑笑……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鮑笑心裏咯噔一下。完了，戳到點了。連聲音都開始抖了。

“呃，挂角，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解釋哈。”他條件反射地哄了一句，起身就想要去開門，完全忘了自己才是正在生氣的那個，“我不是嫌棄你，只是覺得面子上挂不住……”

“你就是在嫌棄我！”

手才搭上門把，就聽外面一聲大叫，吓得鮑笑又把爪子給縮了回來，鼻子一皺：“都說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

“你就是嫌和我在一起丢人了！”挂角的玻璃心碎了一地，叫得像只土撥鼠，“我就知道會這樣！所以你才不願意帶我去見你爸媽對吧？鮑笑！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你到底愛……”

“愛愛愛愛愛！”鮑笑翻了個白眼，捂着耳朵幾乎要瘋，“這跟帶不帶你去見我爸媽有毛線關系啊，你咋啥都能扯到這個……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怎麽沒關系？你都嫌棄到不想帶我見你家人了，你讓我怎麽相信你？”挂角說着，順勢腦補了一只不知啥時候就突然冒出來搶自己名分的母豹子，胸口頓時一緊，心髒像只犰狳似地縮了起來，“就算是攻也是要安全感的好不好？你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

“你考慮下我的感受好不好？”鮑笑也煩了，他的火氣本來就沒消，被挂角這麽一搞，反而轟地一聲全起來了，“我才是在食物鏈上方的那個诶！我們這種關系說出去，就算我爸媽接受了，我叔叔阿姨會怎麽看我，我鄰居會怎麽看我，我家裏的熱帶魚怎麽看我，這些你替我想過沒有！”

“你家已經沒有熱帶魚了！”憤怒的羚羊義無反顧地跑偏了重點，“上次你回家過節和你爸吵架，賭氣把整個魚缸都搬回來，一缸熱帶魚全吃掉了！還是我下的廚！”

“我爸又養了一缸行不行！”鮑笑說着，頓了頓，舔了舔嘴唇，“說到這個……诶，下次我把那缸熱帶魚也拿回來吧。你用那個下面條挺好吃的。”

“随你。”挂角的聲音仍是帶着點火氣，“拿回來你自己下。”

“诶，你這人真是……”鮑笑撇撇嘴，想罵句小心眼，想想又沒什麽資格，只好閉了嘴，悶悶地站在門後面，想出去，又覺得沒面子——那只藏羚羊還沒道歉呢。

沒多久，聽見門外傳來煤氣竈點火的聲音，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想起自己基本沒吃多少的素食火鍋。轉着耳朵琢磨了會兒，他擡起爪子拍了拍門：“挂角，我想了想，其實帶你去見爸媽也是可以的……你只要別說我是你媳婦就行。”

門外沒回音。“嗤啦”一聲，有什麽東西下鍋了。

“如果可以，我叫你媳婦是最好啦……”鮑笑咽了咽口水，又改了口，“或者不叫也行。”

門外依舊沒回應。有香味飄出來了，鮮鮮的，鮑笑不由抽了抽鼻子。

“你就當是給我點面子……好不好？喵喵喵？”

還是沒人理他。鮑笑又等了會兒，實在熬不住了，也顧不得什麽道歉不道歉的，直接開門出去了。

鮮香味溢滿鼻腔，客廳裏空無一人。

那只死羚羊還真沒給他留面子。他只給他留了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