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對不對?

謝臻站在臺上靜靜等待着宣判。

臺下的一衆評委,彼此之間面面相觑,尴尬味兒在十裏之外都可以清晰聞得見。

若說因為這個學生重修過,就在複賽裏把她刷下去,那有違這個歌唱比賽的宗旨——選拔具有音樂才華和出道潛質的孩子,也有違娛樂精神,也即英雄不問出處。

若說不把許主任的意見考慮在內,其餘人等一致給通過的話,那以後同僚之間擡頭不見低頭見,你今日不給他三分面子,保不齊日後有什麽事落到他手上,他也不給情面。

因此陷入兩難的境地。

見評委們還是在竊竊私語交換意見,料想他們委決難下,這種如案板上一塊肉任人宰割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謝臻不要繼續挨着,死也死個痛快,因此清了清嗓子,說了一句。

“主任,您胸大,您說什麽都對。”

噗。一旁的主持小哥噴了。

臺下嘩啦啦地一陣哄笑,觀衆席直接亂成一鍋粥。就連最前排的評委席,有幾個小年輕定力不夠的,都沒把持住笑出聲來。又怕許主任看到,紛紛用袖子掩住口鼻裝咳嗽,臉憋得通紅。

衆目睽睽之下被學生這樣嘲諷,許主任氣得渾身的小肥肉都以一種獨有的韻律震顫起來!是他想胖的嗎?啊?他每天不論多忙都跑五公裏,看着老婆孩子大魚大肉,自己只能嚼青菜喝苦瓜汁,可這些肥肉就跟上輩子拜了把子似的跟定了他,他能有什麽辦法?只見他站起來,擡起肥肥嫩嫩一看就沒去工地搬過磚的手指,篩糠似的指着臺上那個忤逆的門生:“你你你你,給我出去!”

謝臻鞠了一躬,施施然下了臺。到了交接話筒那個地方,主持人小哥朝她比了比大拇指:“牛啊。同學!”

牛個鬼。謝臻心裏的悲傷滿得都快溢出來了。

好了,這下評委也好決斷了。謝臻給了他們一個絕好的理由不給通過。正要舉牌子,坐在前排最中央的校團委書記敲了敲桌子:“先給待定吧,這還是第一位選手呢,暫且放一放,往後面聽完再處理這件事。”

既然評審團主席發了話,那大家正好樂得推脫。于是主持人接到通知,一號待定,繼續報幕,有請第二位選手。

這裏謝臻到得後臺,迎面碰上小後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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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穎正皺着兩道眉站那兒,顯得有點兒手足無措。

“小媽。”謝臻叫她,臉上還是嬉皮笑臉的表情。

程穎這次沒在稱呼上計較,皺着眉頭問她:“你怎麽回事?為什麽要這樣?”

謝臻笑了笑說:“不為什麽,我本來就是這種人啊。”

程穎扶了扶額頭,嘆口氣:“是不是鋼琴出問題了?”

謝臻啊了一聲,沒想到小媽這麽料事如神,抓抓頭發:“是有一點小問題。”調音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

“你是不是傻了?”程穎的聲音帶着些微激動,“為什麽不和我說實話?”

謝臻心裏的委屈突然刷地決堤了,抽抽鼻子問:“小媽,我好慘啊,你剛剛也聽到了,當着這麽多人被罵了,太丢臉了,嗚嗚嗚,”佯哭,“你可以……讓我抱抱嗎?”

程穎:“……”臉上五光十色的,進退維谷。如前文所述,她實在不大懂得拒絕。

見她沒有反對,謝臻知道機不可失,趕忙撲上去抱住,但忍住了沒揉頭,以免蹭花她的妝,只小心翼翼地弓着背把下巴在她肩上隔了會兒。

小後媽的體溫緩緩傳過來,方才在臺上掉的血,噗噗噗迅速回升。

好,血槽加滿,滿血複活!

程穎掙紮了一下,沒動靜,又捶了她一下:“好了沒有!?”

啊,真不願意放開,但是,還有正事要辦啊。依依不舍地放開,叮囑她:“我惹出來的爛攤子,一定會負責解決的,學姐,我去弄碟子,很快回來。”

程穎明白她是去幫忙弄伴奏,鄭重說了聲:“謝謝。”

謝臻呲牙一笑,舊病複發:“咱們誰跟誰呀,客氣啥……”頓一頓,叮囑道:“你在這裏等着別亂跑,免得走丢了。”

程穎臉上立刻飛紅,“我好端端的亂跑什麽?”

謝臻笑了笑,沒答言。蹭蹭蹭一溜煙跑到校門口,掏出手機看時間,才過去五分鐘。從人行道過了馬路,一頭紮進學校附近的音像店裏,開始淘cd。從那複賽現場出來之前,先給劉恬也發了個消息,讓她找到趕緊送過來。

音像店的老板看這姑娘以一種瘋狂的态勢沖了進來,再以一種掘地三尺的幹勁,不多時将店內的碟片都掃蕩了一遍,完了出來卻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因而忍不住問:“沒有收獲?”

謝臻擦擦額頭的薄汗,搖了搖頭:“沒有,謝謝老板。”

這店名就叫rock&&roll,還真是名副其實搖滾作主打,從碟片構成來看,店內的老板尤其是野人花園和魔力紅的鐵杆粉絲。許多複古碟片都很有聽頭。

然而就是沒有小後媽要的那一張。

幸而劉恬是個辦事利索的。

她一從音像店出來,電話就來了:“人在哪?到你校門口了。”

謝臻感激不盡,歡快地奔過去,路燈之下看到一輛打眼的紅色賓利,料想那個戴着大墨鏡的駕駛員正是劉某,俯下身敲了敲車窗。

劉恬搖下車窗,把墨鏡拉下來,翻着眼睛從上方看她:“所以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種低級錯誤都能犯。”

“是是是,姐姐你最厲害了。”謝臻伸手要碟片。

劉恬把碟子拿在手上,往謝臻手上敲了敲,“小榛果,怎麽報答我?”

謝臻連忙搶過來,嗤了一聲:“少肉麻。大不了請你喝酒。”

劉恬撇了撇嘴:“小氣。”扶正了墨鏡,搖上車窗呼嘯而去。

謝臻拿到手上這個寶貝,總算松了一口氣,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腳步輕快地往活動中心趕。

幸而她沒耽擱多久,這往返之間,中間才有十六個選手登臺,謝臻到達戰場以後,正好聽到主持人報十七號的成績。全票通過。

謝臻挑挑嘴角,從身後靠近聽得認真的小後媽,擡手在肩上拍了拍。

程穎顯然被吓了一跳,回過身來一個右勾拳就要出手,被謝臻及時用掌心托住那粉拳,笑道:“是我。”

把碟片放在她手上,“走,把這個交給唱片騎師。”

程穎說了聲好,拿了就走,走了沒多遠,定住,左右張望。

看樣子又迷路了……謝臻要笑死了

不出所料,小後媽回過頭來用求救的眼神看她。

被看得心裏好笑,謝臻拉了她的手,往通往閣樓的小樓梯走。

這個dj貌似就是音樂院的學生主席,本身也是參賽選手,見了他們這個時候送伴奏來,啧了一聲:“你們可真是不着急哈。”

程穎道了個歉。

終于輪到小後媽了。

謝臻趁人不備,幽靈一樣飄到觀衆堆裏,打定主意做一個忠實的迷妹。

程穎一登臺,就引起一片激烈的尖叫和加油聲。謝臻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金絲邊眼鏡那群。

臺上的小後媽也略微尴尬了一秒,然而對于粉絲的狂熱,她當然只有感激。朝那邊鞠了一躬,才開始演唱。

其實程穎的資質,不必說是極好的。這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眼緣。看那些紅透半邊天的偶像派影星歌星等,無一不是符合大多數觀衆眼緣的。程穎正好,除了聲線格外地甜,還占了這個優勢。十有*的人見了她,都會覺得我見猶憐。心裏就先有了三分好感,往後很難不一帆風順。

更加好運的是,恰好她先前的那位歌手唱的是一首十分歡脫的歌曲,選手本人打扮得猶如一棵花枝招展的聖誕樹,這樹還不肯安分呆着,又唱又跳的,衆評委都被晃得頭暈眼花。到了程穎這裏,一襲白裙,紅顏烏發,整個人安靜清透,唱的也是極致抒情的慢歌。

所以還才唱到一半,就全員舉牌通過了……

明确了結果,程穎站在後臺松了一口氣,緊緊交握的雙手垂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程穎。”睜眼看見對面笑意盈盈的一張臉正俯視自己。明明自己被待定了,卻好像比自己全票通過還要高興。

“嗯?”程穎心情不錯,臉上也帶了三分笑意。

“請我吃飯。你說好的。”謝臻聳肩,“可別想賴賬。”

“沒有打算賴賬,但是我想聽完其他選手的。”

謝臻挽了她就往外走,“等決賽再聽也不遲啊,你難道肚子不餓?”

程穎聽了有理,而且摸了摸肚子,真的餓得前胸貼後背,只不過剛才精神一直高度集中,沒有注意到。于是笑一笑:“好,走吧。”

謝臻心裏大為得意,心想好啊,如今情勢大好,又要有二人世界的晚餐。

小後媽距離被掰彎的那天開始倒計時啦!

誰知,一出門,她就黃粱夢碎。

金絲邊眼鏡男帶着那夥粉絲團,額頭上還綁了根紅帶子,十足的粉絲後援團團長。

團長大喊了一聲:“程穎程穎,冰雪聰穎,百卉含英,我們好愛你!”

謝臻聽得臉都綠了。什麽鬼。

可是小後媽卻不生氣,對大家鞠了一躬,站起來,捋一捋因為鞠躬而微亂的發,說了句:“剛剛辛苦了。”

團長身後的小粉絲起哄:“請客,請客!”

程穎有點為難,但也只為難了幾秒,笑一笑:“現在正好要去吃飯,大家一起吧。”

十分鐘後。

謝臻淚流滿面地混跡在一幫子喝了點酒便開始聯詩行酒令的文科才子中間,覺得自己是個文盲。看小後媽被十幾個人衆星拱月地圍在中間,只能獨自蹲在牆角借酒澆愁。

借酒澆愁愁更愁,第二天,評審團對謝臻同學的處理出來了。

——她成了t大史上第一個在複賽之中落馬的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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