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中午從食堂回來,張靜書就發現了壓在他筆袋下的一小疊錢，他默默把錢收到書包內側的小口袋裏，明白孫琳是怕他傷自尊，所以從一開始就避免當面給他錢，都是趁着他不在才把收齊的錢悄悄放在書桌上，盡管現在的他已經不再需要這種細心的照顧，但心裏還是很感激孫琳的善意。
下午的課最難上,老師前前後後的溜達着講,看見哪個學生犯困就提醒一下,張靜書的班裏從農村考上來的學生據說是幾個重點班裏最多的,所以學習氣氛也格外好,別的不說,就是拼命學習的這個勁頭,城裏的大多數學生就趕不上,晚上寝室熄燈後開着充電小臺燈,或者直接拿着折疊小桌子到走廊裏做題的不在少數,往往一學就到後半夜一兩點,白天下了課,老師們經常被來問題的學生堵在講臺上難以脫身,聰不聰明的另說,能下苦功學習的态度很多任課老師就特別喜歡，所以白天上課時對這個班的管教也相對嚴格。
這個時間段,張靜書的座位剛好被陽光照射,堅持了半節課,一個不留神就犯困，他拿起書和筆悄悄走到教室最後面,已經在那站着聽課的幾個同學見狀往邊上挪了挪,給他讓出了一個位置，就這麽聽了半節課,困勁總算過去,張靜書下課才回到座位，坐在他前面的女生趙玉便拿着一道數學題回頭請教:“靜書，上午老師講的這道題我沒研究明白,你幫我看看呗。”
張靜書接過卷子看了看,說:“做的都對啊,你哪裏不懂？”
“整個解題步驟都是抄別人的,讀完題一點思路都沒有。”趙玉苦着臉,繼續抱怨:“我現在都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選錯科了,分班的時候選文科就好了,現在做數學物理題越來越費勁,天天問你題我都不好意思了。”
“沒事，你就是題做的不夠多吧,”張靜書安慰道:“課快講完了,剩下一年多時間老師帶着我們複習做題,題做多了就好了,你其它幾科成績都好,這兩科即使差點也不會太拖後腿的。”
“唉，我知道，就是覺得特累，”趙玉半個身子靠在椅背上，壓低聲音說:“當初都是家裏讓選理的,說以後好找工作,其實學文學理我都無所謂,不過想想文科要背的東西太多,就聽家裏的話了,數學還好,現在物理課我越來越不愛聽了,真的聽不進去，題不愛做還得逼着自己做,寝室的天天學到半夜,我也不好意思早睡,這幾天晚上就跟物理耗了。”
“要不你就買本物理的五三模拟吧,”張靜書已經是第二次給前座推薦這本練習冊了，“它題型挺全的,你每天做幾頁肯定有效。”
一聽這個,趙玉同桌的女生也回頭了,勸道:“買吧，早晚的事，你就靠學校發的練習冊也不行啊,五三的理綜我前幾天買來做了，感覺不錯。”
“你們還是不是人啊!”趙玉聞言哀嚎:“學校發的我都做不過來，哪有閑心買五三大板磚啊!你們做題速度也太吓人了吧!”
“你啊,別跟物理死磕，數學也得抓緊了。”
張靜書點點頭,對趙玉道:“是啊,數學的你也買吧，不會的題就問同學問老師,慢慢來。”
“唉!”趙玉目光恹恹的，“我再逍遙幾天吧,等結課了再去買,現在學校發的冊子卷子就夠折磨我了,買多了也沒精力做,不過靜書,你現在不上晚課行麽有幾科老師這段時間為了趕進度,晚上也講課的。”
高二的晚課加晚自習一直要上到九點，高三則到十點，張靜書家庭情況特殊，班主任幫他跟學校申請不上晚課，學校也給開了特例 ，現在每天下午五點，他去食堂吃完晚飯就可以回家，冬天則申請住校，高一就是這麽過來的，如今高二過了大半，幾個老師的教學進度慢了些,所以晚上也開始講課趕進度，他原本打算高三開始就徹底住校，靜心學習，不再賺錢，可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一旦住校就會失去很多收入，家裏的存款當初有一部分被他存了定期，現在能動用的小部分供他上完高中問題不是很大，一高給貧困生們免了學費,可是學雜費書費餐費住宿都是要交錢的,到了高三，老師們會大量給學生印刷自制的重點題型卷子,每月的印刷費也是一筆不算小的數目，加上他現在飯量大，平時盡管省吃儉用，但每個月花在吃上面的錢數還是最大的一筆支出，衣食住行，樣樣都需要錢，他心裏其實很不安，就怕出個什麽意外要用大筆錢，所以也格外重視賣早餐這個小小的生意。
見張靜書沉默，前面的兩個女生對視一眼，還是趙玉小聲開口安慰，“其實……晚課就一節,老師晚自習還是不講課的,跟以前一樣就是看着大家上自習，實在不行你……你就去跟老師說說，上完晚課再走？”
另一女生遲疑道：“不行吧，晚課上完都七點多了，天都快黑了，靜書騎車回家不安全，老師肯定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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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自己再想想辦法吧，”張靜書拿起卷紙，“我先把題給你講了吧，一會兒該上課了。”
這事壓在心裏有幾天了，今天趙玉的建議他也考慮過，不想錯過老師講課，又不想放棄生意，想來想去只能上完晚課再走，張靜書在食堂吃完飯沒急着走，先是回了教室，打算一會兒去跟班主任商量這個事。
“靜書，晚上食堂什麽菜啊？”
張靜書回憶了一下，說：“蘑菇油菜，青椒炒肉，土豆炖肉，西紅柿炒雞蛋，還有白菜土豆湯。”
“果然沒去吃就對了！”孫琳手裏拿着方便面，邊啃邊說：“對了，下課急着去買吃的，忘了給你報數了，今天訂的是22袋，你明天順便再給買10杯豆漿帶回來吧。”
“嗯，我明天早點給你們帶。”
坐着看了會兒書，覺得老師差不多該回來了，張靜書才起身去辦公室，本來想今天開始就跟着上晚課，但老師不同意，覺得有危險，最後看張靜書态度實在堅決，便告訴他先回去，這事他考慮之後改天再找他。
第二天，張靜書早早起來忙活，騎車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比平時早了幾分鐘，直到賣完東西，也沒看見蔣旭的人影，等他在停車棚把車都鎖好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小小的嘆了一口氣。
進教室時還沒到七點，張靜書把東西都給了孫琳，自己回到座位上開始吃門口買來的炒飯，他每天早上都争分奪秒的烙餅，很少自己做早飯吃，都是能将就就将就，不過老吃自己做的餅也實在受不了，偶爾他也買點門口的東西吃，雞蛋炒飯算是他最喜歡的早餐了，因為它量多實惠，三塊錢一盒的能吃個七分飽。
沒一會兒，炒飯也吃完了，見實在拖不下去，張靜書只好從書包裏拿出報紙包的一袋東西，又拿出了一杯豆漿，朝隔壁班的後門走去，不用刻意尋找，他一眼就看見了正在座位上吃面包的蔣旭。
“咦？同學你找誰啊？”
坐在後門邊上的男生一出聲，有幾個人下意識的就往這裏看了過來，蔣旭也聞聲回頭，看見是張靜書拿着東西站在門邊時好像還楞了一下。
“找我的！”蔣旭放下東西幾步走了過來，看了看張靜書，最後目光落在了張靜書手裏。
“我的早餐？”
“嗯，”張靜書不多說，把東西都遞了過去，問：“明天還要嗎？”
“還給我買了豆漿啊？”蔣旭伸手接過，笑着說：“要，以後天天都要，昨天咱不都說好了麽？”
“嗯，”張靜書微微點頭：“那……你吃吧，我回班了。”說完沒再看蔣旭，轉身幾步就走回了班級。
“蔣旭，你認識張靜書啊？”門邊的男生一直看着兩人，好奇道：“他幹嘛給你送吃的？”
“我買的呗，”蔣旭打開豆漿喝了一大口，道：“他賣的絲餅挺好吃的，我以前沒吃過這東西。”
“那倒是，他從高一開始就在門口賣這個了，我也買過，是挺好吃的，不過你一回吃這麽多，不膩啊？”
“這不還有豆漿麽，”蔣旭晃了晃手裏的豆漿，道：“這兩個東西一組合，估計吃一個禮拜都不膩。”
“你還真訂了一個禮拜的啊？”男生明顯有點吃驚。
“天天能給送來，別說一個禮拜，一個月我都訂了。”
蔣旭給的那一百，其實只夠花十多天的，從第三天開始，他就有了新的要求，讓張靜書在門口給他買別的早餐帶進來，第一天給蔣旭把東西送過去的時候張靜書就猜到了後果，無奈錢已經收下，蔣旭不來取，他卻不能不送，心想這樣也好，給蔣旭帶東西,錢花的就更快了，這一百花完，他也不想再跟蔣旭有什麽接觸。
幾天後的早上，蔣旭左等右等沒見張靜書過來給他送吃的，昨天晚飯後他跟同學打球忘了時間，再找張靜書時聽說他已經回家了，不過就算沒告訴他今天額外買什麽吃的，這早就訂好的餅也該給他送來了吧？
眼看着快上課了人還沒過來，蔣旭才起身去找人，到21班門口一看，張靜書的班主任正在班裏交代什麽事，他也不好打斷，等了幾分鐘上課鈴都響了，找人的事只得作罷。第一節 課餓的蔣旭前心貼後背，一下課光顧着沖去買東西吃，等再想起來這事的時候已經是午休時間了，中午和幾個同學跳牆出去吃了頓大餐，蔣旭這時也懶得去找人，回班睡個午覺才是重點，這事便又一次被忘在了腦後，不過張靜書到底也沒躲過去，晚上去食堂吃飯的路上，他被面色不善的蔣旭攔在了操場上。
“今天怎麽沒給我送吃的啊？”
“你沒說啊，”張靜書沒留意到蔣旭的态度不對勁，從兜裏拿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紙單遞給蔣旭，道：“你看看吧，都記在上面了，我先吃飯去了。”
說完便急急忙忙快走幾步，追上前面的同學有說有笑的走了。蔣旭手裏拿着紙等人都走遠了才反應過來，誰他媽要看他記的賬了？這點錢至于嗎！
張靜書吃完飯回來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他把那天的話又提了一遍，老師還是不同意，勸道：“你提完這個事情我這幾天觀察了一下，現在7點多天确實沒全黑，但再過半個月你看看。”
老師考慮到他的安全問題，不同意他上完晚課再騎車回家，想讓他從現在開始住校，以學習為主。
“以後能考個好大學比什麽都強，生活上如果有困難，你跟老師說，老師盡量想辦法幫你解決，但現在這個階段，學習才是最重要的，你比同齡的學生都懂事，孰輕孰重老師也不多說了，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這樣，這幾天先按你的想法來，一會兒我重新給你開一張假條，但有效期就半個月，半個月後，你就辦住校吧，天黑了絕對不能讓你騎車回家，太危險了，萬一出了意外，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最後，張靜書被老師說服，拿着班主任新開的假條回了教室，誰知坐下沒一分鐘，蔣旭就找來了。
“靜書，有人找！”喊話的同學道：“剛剛他就來過一次了，你沒在。”
張靜書擡頭看了眼門口的蔣旭，起身走了出去，奇怪道：“是錢數有問題嗎？”
那張破紙蔣旭壓根沒細看，揉揉就給扔了，今天一次兩次的找不到人，他的火氣直往上竄。
“能不提那破紙嗎？我問你今天怎麽沒給我送吃的！早上我一點東西沒吃幹等着你過來，胃都快穿孔了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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