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前一晚, 孫府。
食過晚飯,孫閣老與二妞說了會話,就這三字經說了些古時的故事,二妞皆仔細聽着,偶爾也笑說幾句,言溇大哥都為她講過,她爹爹當時也一道聽了。
孫閣老聞言笑點頭, 見天色已晚,便親自送了二妞出了他這院,站在院門口目送翠珠、紅玉、孫婆一行人帶着二妞去她的院子。
待二妞的身影完全消失後, 孫閣老的院內出現了一聲明顯的翻牆聲,孫閣老聽到時探了聲,看了孫通一眼:“去書房。”
孫閣老的書房內已有一人等候,裝束簡約, 長發高束,身形飒爽, 閣老未來前那人取了書閣上的書随意翻着,見閣老到來,則将書一卷,抱拳笑說:“孫閣老。”
孫閣老嘆了聲, 忙行大禮:“草民見過公主。”
來人正是溇琰口中的長平公主李清芷,李清芷年二十二,乃當今聖上膝下第三位公主,生母為清河崔氏二房嫡女, 崔氏女乃聖上尚為皇子時,陛下欽定的王妃。
王妃入府三年無所出,後傳出喜訊時卻恰逢崔氏一族被告意圖謀反,滿門抄斬。崔王妃因懷有龍種,免去一死,然王妃性烈,生下公主後便自缢而亡,追随崔氏一門而去。
先帝念公主孤苦可憐,遂命人帶進宮親自撫養。
此時婁氏一族尚存,婁大将軍時常出入宮廷,亦會帶些婁氏子弟前往,公主長于先帝身邊,常見這些人,久而久之竟對兵法十分喜歡,還常扮了男裝混入校場與一幹皇室宗親子弟、貴族子弟一道習武。
先帝初時不知,知曉後訓斥了幾句便了事,未強行阻礙公主習兵法武術。
先帝故去前一年,北蠻一支趁大梁正在東海與海上來敵激戰之時大舉犯境,婁大将軍分、身乏術。先帝只得采取懷柔政策,在宗室內擇一女,封為泰安公主前去和親。
不想當時尚未得封號的公主李清芷與泰安公主自小親密,不忍見姐姐前去和親,竟私自帶了一隊兵馬前去截送親隊伍,還殺退了前來迎親的北蠻大軍,生擒了蠻王。
先帝見之大喜,非但未問罪李清芷私下調兵之舉,還将其封為長平公主,領西北大軍兵符,與婁大将軍一道鎮守北境。
後當今聖上登基,婁氏一族被滅,北蠻趁機聯合犯境,亦是長平公主以一人之力,據北蠻聯軍于北境,力保了大梁安全。
連一向忌憚武将的當今聖上都不得不感嘆:有女如此,朕心甚安。
這樣一位手握重兵的傳奇公主自然引得當朝各位皇子的争相籠絡,然公主一向遠離王位紛争,衆皇子籠絡也多無果。
但今日竟與三皇子一道出現在孫閣老門前,不由讓孫閣老萬分不解,向長平公主行完禮後不由勸了句:“公主金枝玉葉,有些事還是不沾的為好。”
長平公主何等聰明自然明白孫閣老的意思,笑說:“閣老之言,我自銘記。此番前來非是因皇兄,而是……”公主頓了頓,從腰間翻出一物遞于孫閣老,笑,“為他。”
公主遞過來的是一塊圭,其頭為尖,是琰圭,周制,琰圭主誅讨征伐之事。公主自然不是要誅讨征伐何人,而是取“琰”字。
琰?溇琰?
長平公主在尋溇琰?孫閣老皺眉,公主雖自小便與婁氏子弟交好,但溇琰一直寄養在旁支,照說長平公主不該知道溇琰,但公主與婁大将軍算得上師徒情深,會知道些也有可能。
當如何說?
孫閣老猶豫了極短的時間,随後裝傻:“琰圭?公主這是何意?”在孫閣老看來無論長平公主知曉還是不知曉,這事得讓溇琰做決定。
“閣老……”公主皺了眉,嘆了口氣,似有埋怨。她哪會不知道孫閣老的意思,“真讓他做決定,他斷不會見我。”
“那不結了?”
“閣老……哎。”公主把手裏的書往桌上一放,尋了凳子在書桌旁坐下,拿過紙筆随手畫就,北疆的陳兵圖頓時畫就,公主把圖給閣老看了,“我非是不知輕重的人,我尋他是真有事,我得人密報,早年被婁家軍攪亂的北蠻局勢已逐漸明朗,狐胡部落異軍突起,大有一通北疆之趨勢。我雖已出手試圖截斷一統,但大勢已成,只能拖延時間罷了。閣老是明白人,若是一統,勢必有一戰。這些年我能守住北疆是因來犯之敵只是小股,若舉兵而下,我孤木難支。”
“便是他在,又怎麽可能出來帶兵?帶的兵又有幾個是聽他的?”孫閣老搖頭。
“我麾下有不少與婁家軍有千絲萬縷的,将這一支交于他帶鎮守陽關,我再游擊出動,效仿當年婁大将軍之舉,直取後方,定可保北境無憂。”
“公主此舉不妥,當年之教訓,北蠻必然吸取,此番絕不會讓後方空虛,公主還要帶一支你不熟悉的兵去後方,怎可能成功?”孫閣老忙說。
“所以就更需要他,此番北蠻後方不會空虛,那便不是舉國之兵,而是分兵,分兵必然會有空隙,他是看破時機,伺機而動的高手,我可将麾下之兵悉數讓他帶去,我鎮守陽關。”長平公主笑,顯然她之前所言只是為了将現在這番謀劃說清。
孫閣老依舊是搖頭嘆息:“公主,朝堂之上的事非是如公主想的這般簡單。前方将領行軍布陣,後方還需糧草補給,公主管得了前頭,但管不了後頭,公主當清楚便是滅國之戰,有些人還是只顧謀私利的。”
“所以我此番才随三哥前來,為的就是請閣老出山,閣老一直分管戶部,糧草之事若交于閣老,我在前方便可寬心了。”
“老朽已到耳順之年,老眼昏花,當不了這個大任了。”孫閣老推辭。
“閣老……你也不動,他也不動,就這麽眼睜睜看我大梁亡國嗎?”
孫閣老沉默不語,見公主亦有不平之色,便小聲提點了句:“亡不亡該是聖上思慮的事情,公主你急什麽?公主之心老朽明白,但欲速則不達,勿要操之過急。”
長平公主聞言頓時明白了孫閣老的意思,就算亡國在即所有的事都不可能越權行事,依舊需要聖上欽點才能行,只得平靜了下來,嘆息行禮:“多謝閣老提點,我方才急躁了。”
孫閣老笑而不語。
長平公主亦是一笑,轉了話題:“日間所見那個是閣老外孫女?長得甚似蘭姐姐,看着就讓人喜歡。”
一提起二妞,孫閣老的眉眼都笑開了,高興的同時也小說了句長平公主:“喜歡就自己生,都二十二了,什麽時候尋個驸馬?”
“這不,來尋了嘛。”長平公主笑。
孫閣老立刻板起了臉:“胡鬧,他你就別想了,尋正經人家去。”
“他哪不正經了?”長平公主又是一笑,看了眼天色,準備離去。
氣得孫閣老直跺腳:“回來,不許走,他的事你千萬不能這麽鬧。”
“閣老,看把你急的,我有分寸,他要是成了驸馬就帶不了兵了。”長平公主笑。
孫閣老沒被她的笑給晃過去,成了驸馬不能帶兵,但可以先帶兵再成驸馬,這可不行,忙說:“帶完兵也不許成驸馬。”
長平公主見孫閣老着急的樣笑得更開心了,丢下了句:“知道了。”就揚長而去。
黛玄眉由孫閣老親自推薦出去的效果十分好,沒出一月,閣老的那些舊時同僚們紛紛回信,要求再來些,可不是一斤兩斤的,而是五十斤一百斤的訂。
這些舊時同僚大都也有各自的同僚,族中還有不少老輩,這種茶适合老年人飲用,自然尋着來去孝敬了。
喜得陸放舟連夜就去找老師傅們商議原料的問題,他們的新芽存貨可不多。
裘老漢為首的老師們一見紛紛笑了:“東家莫急,我們的茶園有好幾處是在山頂雲霧之上,那些地方芽發得遲,新芽存貨不必愁。”
陸放舟一聽忙拍腦門,是啊,真是傻到家了,當初他在小譚村種茶不就是沖着雲霧茶收獲季節晚這個優勢去的嗎?怎麽一轉身就給忘了,周家好幾處茶園也是雲霧茶。
“東家,既然銷路有了,我們須得先商議下價格。”老師傅們說道,新茶頭一年的價格很重要,頭一年沒有定個好價,以後之後更低,雖有辦法翻身,比如參與來年的新茶品茗會,得個頭名也能買個高價。可品茗會有浙東道內各州縣參與,還有西湖龍井這種早已名揚四方的名茶壓着,頭名難!
陸放舟也清楚這點,有些犯難:“這些訂單都是閣老舊友下的,賣得高不好意思。”
“東家這麽想就錯了。”老師傅們忙說,“閣老的舊友可都是大戶人家,大戶人家不缺錢不說,買你的茶若是價格太低,他們還嫌棄檔次不行,所以不僅不能壓價,還要叫得高。”
“可萬一有幾戶是清貴人家呢?”陸放舟想着閣老也是潔身自好之人,交往之友中定會有些清貴人家,那些人家雖書香門第的,但錢不多。
溇琰聞言一笑:“無需擔憂,閣老早年掌管戶部,對商人行商之道都是精通的,他自是知道清貴人家這點,也斷不會讓你為難,你盡管往高價上定,這些人家閣老會處理的,或貼些,或贈些,總之不會讓你的茶掉價。”
“太好了。”陸放舟喜,放心的定價了,“幾位老師傅們對價格有什麽想法?”
“越州境內最出名的是大佛龍井,前幾年曾排在西湖龍井之下,照着它的價格定?大佛龍井今年明前是五十兩一斤,雨前是二十兩一斤。我們已然錯過明前,堪堪可算是雨前,定二十兩一斤如何?”
“大佛龍井的茶湯深,絨毛多,我們的茶比它好太多,我看吶,得照着西湖龍井定,人家今年明前要到了兩百兩一斤,雨前因今年回暖快,掉到了五十兩一斤。我們的茶牙比它的好太多,它雨前五十兩,我們的還能提一些,八十兩肯定有。”
“這不行,西湖龍井是正經新茶品茗會頭名,它的價是最高價,咱們的茶不能壓着它,這是壞規矩的。東家要長久經營,不能壞規矩,否則浙東道所有茶行都抵制咱們的茶,就麻煩了。想壓着西湖龍井,明天的品茗會再說。”
各師傅意見不一,最後只得齊刷刷看向陸放舟:“東家,你覺得如何?”
陸放舟尋思了番,他偏向于不要壓西湖龍井一頭,這種茶別說現在了,就是他後來那個時代也是杠杠的綠茶第一茶,壓了它太惹眼,容易引起衆怒。
而相比大佛龍井呢,肯定要比它高,這茶陸放舟喝過,除卻茶葉制成後的樣子特殊點,茶湯什麽的都沒有特色,鐵定比不過他這茶。
所以兩者綜合,取個三十兩到四十兩之間的價位應該不成問題。
想着陸放舟看向了溇琰,詢問溇琰的意思,溇琰笑答:“三十五兩吧,取個中間數?”
嗷~~男神果然跟他心意相通,陸放舟連聲點頭:“三十五兩!”
衆位老師傅也紛紛點頭:“就這個數!”
作者有話要說: 孫閣老:公主,溇琰斷不能給你,驸馬人員另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