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通往陰間之路

頃刻間,烏雲擋月,天空灑下一片黑色,微風轉疾,墳墓像是都在抖動,似乎能聽見棺材蓋子合上抖動的聲音。

四人恍若醒酒,開始顧及那魑魅魍魉的鬼了。紅色的花轎突然升起,朝着那四人筆直地沖過去......。

那個胖子首先松手,大叫一聲:“鬼呀”,連爬帶跑地往另一邊溜去。四人吓得屁滾尿流,那臺花轎卻不肯收手,上下左右翻了個圈,一直追着他們遠去。

檀溪還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麽,身邊的人一溜煙不見了,連同那臺花轎,她長長地舒了口氣,這口氣舒的,連眼淚都順下來了。

什麽妖魔鬼怪,什麽神仙眷侶,她面前躺着的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她看上去紅顏依舊,可惜她已經死了。

這樣的潤澤的面容,仿佛宴清的雙眼馬上就會睜開和她說話了,宴清只是睡着了。她抱着宴清的屍體,嘴唇抵着她額上的頭發,眼淚都洗了一遍妝容。

子時一到,月光重現,正上方的月光灑了下來,孤墳荒嶺的地方,黑色衣服懷抱着紅裝。悲恸的聲音泣鬼驚神。

地上緩緩伸出枝丫,包括剛剛挖的坑裏邊也長滿了嫩枝,從生長、變綠、到開出紫色的花,不到一刻時間。

整片山林發出一道紫光。

檀溪被眼前的光芒震懾住了,她也只是聽說過這樣的傳言,今日卻親眼見着這番景象。心中莫名神往,難不成世上真有鬼神一說?

還是自己亂花了眼,在做夢?

她看着懷中的宴清,自己從未這般接觸過她,原本以為相愛即是心靈相通,可是抱着她身體的真實感,比平日裏幻想來的切實多了,切實而痛苦。近在眼前,遠在天邊。

山林再美在此時此刻又有何用,終究抵不過愛人逝去的絕望。

她不是背叛、不是做他人婦,而是陰陽相隔、生死難合。

在心裂苦痛中睡去,醒來,又睡去,醒過來。

第二天一早,檀溪依稀記得昨天發生了某些事情,但是記不全了,比如,那些奇異的事件,花轎會飛起,山林在子時會開花。這些她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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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的是,宴清死了,正躺在她的懷裏。她想着昨日宴清鮮活的面容,始終糾正不過來,也不願意相信。

她向宴清的臉部看去,着實毛骨悚然了一番,她的臉......她的臉,上面劃滿了口子,臉上的肉翻出來不再有血色而是血流盡的蒼白,眼睛也是睜着的,猶如死前經歷了絕望的厭恨的眼神。

她就那樣看着天空,身體泛出一股酸腐的味道。

“啊——啊——啊——”,檀溪細心裂肺地哭着,叫着。究竟經歷了什麽,經歷什麽她才會變成這樣,陸家少爺......,一定是他,是他幹的!奈何自己無權無勢,又被稱作是女流之輩。還有昨晚,昨晚是怎麽回事,她明明看見宴清的臉是完美無缺的,一看那個傷口,也不可能是今天才劃傷的,況且這荒墳之地,又有何人敢來。

檀溪雙眼瞬間泛出紫光,就那麽一瞬間,又暗了下去。怎麽回事,剛剛那個眼神,檀溪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已無書生般柔弱氣質。冷峻的眼神,此生之中從未出現!不過也只是昙花一現。

野外的蚊子嗡嗡飛了過來,估計是聞到了自己喜歡的味道,當務之急,檀溪要先将宴清的屍體埋了,再做往後的打算。

還是就這那塊黑色的裹布。

“宴清,宴家的人沒有收你的遺體,你的夫君将你謀殺,為非作歹的惡人想玷污你的屍體,新婚的你一定忍受了那般痛苦了。宴清,就算全世界都背棄于你,我也不會......。”

她忽然想起,明明就是自己撇下了宴清沒能與她私奔,才造成今天這番局面。她有何顏面說出那種話。

“檀溪”,宴清穿着一身白衣,手臂挽了一個灰色包袱,溫柔地叫着她。二人經常約在湖邊見面,湖面倒映出一白一灰的倒影。

“你背着包袱幹嘛”?檀清轉過頭來,看着莞爾一笑的宴清,她的眉目像是在傳達一些語言,雙手在身前小小地畫着圈兒。轉眼她有望去湖水:“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她這個樣子應該不是來對詩的吧。

水光将她的面容襯得更加美豔,對于檀溪來說,這樣的女子,即使是她對自己明了愛意,她也不敢亵渎,自己的身世與她太不匹配了。

她只得呆呆看着宴清,能有一刻是一刻。

宴清精神一定,看着一臉茫然的檀溪,“我們私奔吧”,用渴望的眼神望着她。

“啊!私奔?怎麽回事?”,這突如其來的邀請令她心又慌又亂。

宴清向她道明緣由,也說了此生只願意跟着她過,檀溪的重點卻關注在陸家的家世顯赫上邊。陸家公子要配上宴清,也是郎才女貌了。

“宴清,其實......你就答應了那樁婚事,也挺好的”,她文文弱弱地說着,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

宴清臉色一變,難不成是自己多情,誤會了檀溪的愛意,怎麽會呢,她倆明明那麽投緣,在詩詞曲賦中相識,相愛的啊。

“原來是我多情,誤會了姑娘的意思,只是”,宴清從頭上取出孔雀金釵,遞給檀溪。“這個金釵,送給你了,算是我們感情的鑒證,朋友的感情”。她默默地轉身流淚。

恐怕日後,再也不能相見了。

檀溪握着那個金釵,心中已經像是被刺了千萬刀,從那一刻起,就是檀溪抛棄了她,是她害了她。

她用雙手抔着泥土一把一把地扔向坑裏,指甲進了泥土,扣出了血,就這樣掩埋自己心愛的女人,悔不當初,所有的罪孽都指向她,如若帶着宴清逃離,日子就算清貧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回憶當初第一次相遇,回憶二人都沒有捅破那層紙,連最起碼的親近都沒有,不,連握手、擁抱都沒有,所以當她抱着宴清冷透的屍體,才知道眉目再怎麽傳情也不抵身體接觸的片刻安寧......。

在最絕望的時候,應該幹嘛?現在最絕望的,應該是宴清吧,她連生命都沒有了,檀溪至少還有生命。此刻心想,世界上真有鬼神就好了,她想見見宴清,告訴她心中所想,問她是誰殺的她,她去報仇。

可惜荒墳就是荒墳,被廢棄的地方別說人了,一個鬼都沒有。

人的眼淚會流幹嗎?或者說,人把自己身體的水分哭幹就死了,檀溪在宴清的墳前哭了九天九夜,也真心希望自己就這樣死去,淚流幹的那刻,就這樣死去吧,這樣就可以見到宴清了。

然而,喜則氣散,恐則氣消,如果太過高興或是太過恐懼,會令人死亡,但是沒有聽說過太過悲傷而死去的人。

第十天夜晚,檀溪終于停止了哭泣,她跪着的雙腿已經很難直立起來了,前九個晚上都因為悲傷過度提前睡去,今天絕不能早早睡了,她要為宴清守上一夜,然後再回去替她報仇。手中的金釵在月光下閃着光,可真實早已物是人非,淚已先流。

夜晚有些冷飕飕的,檀溪都懷疑自己前九個晚上是怎麽活過來的,居然沒有被冷死。一絲詭異的風從左邊吹來,吹落了檀溪手中的金釵。

“哎喲喲,人家最讨厭金屬類的東西了,聲音太脆耳了”。這個聲音是從左邊傳來,像是一個調皮青年的聲音。

左邊是一座好幾年的墳墓,墳頭草都長了三米高了,檀溪往四處一看,恐慌地問:“誰?誰的聲音”?

“咳咳”,聲音原來是從左邊傳來,檀溪看着那個墳墓,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有些驚喜,既然那個墳墓裏有人說話,說明世界還真的有鬼神!

她艱難地站起身走過去,定睛看着那個墳墓,小心翼翼地問:“是你在說話嗎”?

“那還能有誰啊”!

檀溪用金釵戳自己的手,哇——好痛,看來是真的,她一下回過神來,欣喜若狂。“敢問這位故人,能否出個面相見一番”,檀溪緊緊地望着墳墓下邊,生怕錯過什麽。

良久,那聲音才說:“我就說你怎麽對着一塊兒土說話,原來是沒有看見我,你往上看”。檀溪慢慢擡頭,見墳上面除了有幾米高的墳頭草之外,啥也沒有。但是總不能得罪了那位故人吧,她于是摸着那顆長長的草,“原來是你在說話啊”。

墳頭小草有些怒了,雖然身材矮小,但是可比那些粗枝大葉強得多,它可是有靈的妖怪,哎,凡人就是凡人,有眼不識泰山。

它一下跳到檀溪的手上,兩片葉子上冒出兩個眼睛,“我在這兒”。

這下尴尬了,檀溪趕緊賠不是,問了大仙的性命來歷。原來不是墳墓裏的魂靈啊,這可令人有些失落,那個草妖自顧自地介紹,它已經修上了九百多年了,再等一年,它可就是草仙了。

“喂喂喂,你有沒有在聽啊,好歹我比大九百多歲,沒讓你稱謂我,至少要敬仰一下我啊”。

檀溪聽得迷迷糊糊,準确來說,是因為十天十夜沒有進食,沒有喝水,換一般人早就死了,居然還能撐到現在......。她雙眼恍惚,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覺還是臨死前的征兆,身體終究抵不過意志,忽地倒下去了......。

凡人真是脆弱,不過十天不吃飯就不行了,草妖踩在她的身體上,忽而聞到了她身上一股奇異的花香,說是什麽花,它也不清楚。些許是緣分,這個人如此誠懇在墳前守了一段時間,說明是有心的。

不管了,就先奉獻一點自己的甘露吧。

草妖将其中一片長長的葉子伸進檀溪嘴邊,身體使勁一顫,從根部倒流出一滴白色的甘露,一直滑到葉尖,滴落在檀溪嘴中。

沒過一會兒,她便鮮活了起來。墳頭草問她有什麽願望,可以幫助她實現。不過有個條件,得答應草妖一件事,至于什麽事嘛......,還沒有告訴她。

“只要能見宴清一面,什麽都可以”,連命也可以不要的人,還有什麽事是她不能做的。

要想去到陰間,墳頭草有藥水,暫時掩護你去找她,不過時間有限,你若是身體泛着光就得馬上回來,不然你就真的死了......。

夜晚子時,墳頭草帶檀溪來到一片黑色的洞口,只有這個時間,這個洞才會出現,她迫不及待地喝下藥水,身體一瞬間像是透明了一樣。

這裏就是通往陰間之門,記住,不要喝裏邊的鬼送的水,也不要吃任何東西,不然你真的出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讀者,萌萌的讀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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