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夢
周日的清晨, 路之遙起得很早,她今早要晨起練字。
走到圖書自習樓時,路之遙下意識擡頭看向了樓頂。
樓頂上碩大的廣告牌已經被摘下, 只剩下空蕩蕩的鋼筋矗立着, 直沖天空。
是發現被塗鴉所以換了下來嗎?
路之遙心中不免生出一點疑惑。
周五的晚上, 她半醉半醒, 意識倒并不十分清楚, 恍惚中只記得她指着游歲寒的畫開口就說畫的是自己。
這麽一想,路之遙還有些覺得尴尬。
她進入圖書自習樓,進到了屬于自己班級的自習室。
自習室裏早已經有幾個同學, 墨汁和宣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糾纏出一種略刺鼻的味道。
他們似乎并沒有在碼字, 窩在一起聊着什麽。
路之遙将東西放在桌上,發出了些微悶聲。
瞬間,幾個同學目光朝着她打了過來,接着,讨論的話便一下沒了動靜。
路之遙直覺他們聊的話題是些隐秘的八桂, 亦或者關于她, 亦或者是關于她的隐秘八卦。
于是她轉頭,走了過去, 笑意燦爛,“聊什麽呢?”
“唔, 沒什麽哈哈哈哈。”
一個女孩有些尴尬地打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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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之遙并不退縮,一下坐到一邊的桌子上,話音仍是笑, “到底在聊什麽啊,不會是我的壞話吧,難道我在背後罵你們認真練字這事暴露了?”
打趣的話讓他們幾個面面相觑了下, 氣氛卻并沒有顯得輕松幾分。
另一個角落裏性格較為孤僻的男生說話了,“你們聊天出去聊,吵死了。”
他盯着紙,神情煩躁地看向路之遙,“你也別自作多情,他們沒說你壞話,就是說了一早上游歲寒的事。”
游歲寒的事?
路之遙倒是了然了,無非就是八卦嘛。
她還沒回應,方才打圓場的那個女生朝着衆人打了個眼色,伸手拉着路之遙道:“出去說。”
女生有些尴尬地道:“我們就瞎聊聊,覺得你們關系挺——”
她話音有些卡住,不知道怎麽形容。
不是,我也沒有小肚雞腸到不允許別人講游歲寒的八卦。
路之遙在心裏想着,正想開口反駁,卻又聽女孩接着道。
——“所以聊他被處分的事情怕你聽了不舒服,”
路之遙皺着眉,“什麽處分?”
“你……還不知道?”女生面色更尴尬了,硬着頭皮道:“呃,昨天下午的時候,學校這邊發現樓頂的廣告牌被圖畫了侮辱性的東西于是發了通知要查,所以,呃,游歲寒後來就去了。”
“廣告牌……”
路之遙眼神閃爍了下。
“不過處分還好,不記檔,就是……”女生話音小了些,“就是撤了舞臺總設計的位置。”
路之遙聽完點點頭,道:“我知道了,謝謝。”
她回到教室,拿起包就往外走。
此時,路之遙并沒有幾分逃脫處罰的興奮,更多的是無名的懊惱和羞愧
******
路之遙站在圖書樓門口,給游歲寒發了個信息。
等了幾分鐘,沒有收到回複。
路之遙直接撥通了電話。
一連串的忙音後,是甜美禮貌的客服提示。
路之遙深呼了口氣,直接打給了和游歲寒同班的設計院學長,“學長你好,我是路之遙。”
她頓了下,措辭了下,“是這樣的,張老師托我給游歲寒送點材料,請問一下你知道游歲寒今天的課表嗎?我剛剛聯系不上他。”
聊了幾分鐘後,路之遙收到了游歲寒的課表。
她掃了一眼電子課表,絕望地發現游歲寒上午沒課,下午僅有一節大課。
這人到底跑哪去了,路之遙總不可能跑到男生宿舍堵人,一時間竟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游歲寒回撥了過來。
路之遙一接電話,便聽見他帶着濃重困倦意味的鼻音,“怎麽了?”
他這麽一問,路之遙一時間倒有些語塞。
游歲寒似乎正在起床,手裏只聽到肢體摩擦織物的窸窸窣窣聲。
半分鐘後,他似乎清醒了些,話音仍透着幾分剛起床後的沙啞,“路之遙?”
路之遙回過神,抿着嘴,“你在哪兒,我們見一下。”
“還能在哪兒,在公寓裏,你來吧,如果可以幫我帶份早餐。”
游歲寒說話,笑了聲,尾音上揚,“不要太甜的。”
“你自己叫外賣去,差遣我幹什麽!”
路之遙“哼”了聲,抱怨道:“行了我挂了。”
路之遙說是這麽說,去到游歲寒公寓的時候,手裏仍然提了份牛皮紙包好的早餐。
游歲寒打開門,他似乎剛洗完澡,身上仍有幾分熱氣騰騰。
他黑發有些濕潤地貼在臉上,愈發襯得過分白皙的面色有些蒼白,薄唇翹着好看的笑意。
路之遙将牛皮袋塞到他懷裏,自顧自地進去了。
游歲寒慢條斯理地拆開牛皮袋,一手合上門,“一早就在找我?”
路之遙沒說話,捏着手機看着他,“處分的事情為什麽我不知道?”
“你沒問啊。”
游歲寒咬了口三明治。
“什麽意思,字是我寫的,侮辱意味的那些事都是我幹的,這怎麽了?!”路之遙說着,話音提高了,褐眸閃爍着憤怒的火苗,“再說了那麽潇灑俊逸的字跡可只有我寫得出來,你可寫不出來,這之後遲早也會被發現的啊!”
游歲寒喝了口水,“那你怎麽知道我寫不出來呢?”
路之遙愣了下,褐眸睜大,“什麽?你還會草書?”
游歲寒放下水杯,笑着看她,“不會。”
路之遙氣絕,“那你說——”
“你看,你也不确定我會不會不是嗎?”游歲寒狹長的眸子裏漫出點好笑,“學校急需得到的答案也不是這個,不是嗎?”
他繼續道:“廣告牌已經拆了,通報處分已經完成了,一切都過去了。”
路之遙無法反駁,總愛滴溜溜轉的褐眸垂着,話音顯得十分不開心,“可我覺得不應該,我不舒服,我覺得不好。”
游歲寒俯身從桌上的煙盒了抽出了根煙。
他起身走到了陽臺上,熹微微冷的陽光照在他身上,缭繞的煙霧氤氲了他的面容。
好幾秒,他才開口。
游歲寒的話音如同隐藏在煙霧中的一只小獸般,跌跌撞撞地撲進了路之遙的耳中,讓她只覺得驚詫。
“如果你因此愧疚,不舒服,那我的目的達到了。”
“什麽……”
游歲寒吸了口煙,回頭對她笑了下,“我正在溫暖你,治愈你,拯救你。”
路之遙被這經典的發言梗住,有些艱難地道:“你玩深情讓我覺得有些肉麻。”
“撲哧——”游歲寒笑出了聲,“那我不開玩笑了。”
游歲寒狹長的眼睛眯着,俊美的面上流露出純粹的笑意,“你不需要介意我的所作所為,我做的一切并非為了你,是為了我自己。”
路之遙起身走向他,仰頭看他,“什麽叫為了你自己?”
游歲寒将煙拿得離她遠點了,微微側頭,不讓自己呼吸帶出來的煙霧打在她臉上。
游歲寒道:“你知道Narkissos的故事嗎?”
路之遙低喃了聲,“納喀索斯。”
幾秒後,她沒忍住噘了嘴唇,像是不滿,“你——”
游歲寒扶着她的臉,潔白袅袅的煙霧纏繞在兩人的面容之間,他吻了上去。
煙霧朦胧了兩人的吻,使得他們的吻一時間變得無限暧昧神秘了起來。
希臘神話中,美少年納喀索斯以冷淡惡劣的态度對待傾慕他的神女,最終神女們對衆神詛咒他:“但願他有朝一日愛上一個人,卻永遠也得不到她的愛!”
于是,納喀索斯被詛咒,愛上了湖面中倒映着的自己。
最終,他發瘋,為了接觸到湖面中的自己,溺水而亡,化為水仙。
一吻過後,路之遙被游歲寒扶着躺倒在沙發上。
她頭趴在他的膝蓋上,話音有些不滿,“可我和你才不一樣!自戀鬼!”
游歲寒微怔,喉間溢出了點笑意,“你誤會了。”
面對着路之遙略帶疑惑的神情,游歲寒沒有再說什麽。
游歲寒的理解中,水仙比起自戀,真正的意象是孤獨。因為孤獨,最終走向了如同被詛咒般的宿命,只能愛上自己。
他的手梳理着路之遙長而柔軟的黑發。
游歲寒的确是為了自己,他在切實地感受,情緒被他人牽動,腦子不再理智清醒,理智被愉快沖擊的感覺。
他有幸擺脫愛上自己的可能性,但卻不能更幸運地避免地走上那條被詛咒的命運之路:
“但願他有朝一日愛上一個人,卻永遠也得不到她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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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節課上到這裏,希望這次的作業你們能好好完成。”
傅恪合上課本,推了下眼鏡笑道:“同學們,認真一點,不要讓我老了之後去看病先打聽主刀醫生是誰。”
教室裏響起了一片熱鬧的笑聲。
傅恪剛準備離開教室,便看見一個穿着橘色外賣制服的男生站在門口。
男生捧着一捧巨大的玫瑰花上,有些警惕地道:“是傅恪老師嗎?”
教室裏響起一陣起哄聲,傅恪眉心一跳,感覺不妙。
接着,男生将花塞給傅恪,拿着紙片大聲道:
傅老師,今天是9.22日,是我們交往負一周年,祝你節日快樂,愛你的遙。對了,今天也是世界無車日,為了健康出行,我把你輪胎戳爆了,今天和我一起騎自行車嗎?
傅恪:“……”
作者有話要說: 遙遙:計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