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天何泰華起了個大早,親自開車,帶着妻子女兒來了壽康巷。
說實話,壽康巷這地方,他是沒好印象的,一進巷子就覺得陰沉沉的,恨不得馬上走。換做平時,他一輩子都不會進這種地方,可誰叫現在,何音是秦箴秦少預定的未婚妻呢?
少不得捏着鼻子進來。
到了11號門口,何泰華看着那兩棵陰森森的大槐樹,再看看那仿佛年久失修、随時可能塌下來的房子,想想何音那個“玄學少女”的稱號,無論如何都不肯進去了。
“何音?何音!”
何泰華一輩子沒這麽耐心過,足足叫了快五分鐘,才看到何音的身影在三樓的窗戶上出現。
一看何音,他就來氣。
大約因為何音從來不認同他這個父親,所以他分外想擺出父親的威嚴來。
“你怎麽這麽晚才起來?趕緊梳洗,跟我們去拜你的爺爺奶奶。”
何泰華覺得自己搬出這個理由非常光明正大。
你跟我這個當爸的置氣是一回事,但祖宗的面子,你不能不給,對不對?
可沒想到,何音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連應一聲都懶得,又從窗後走了。
“……!”何泰華氣得差點直從鼻孔噴氣,扭頭對梁雙雲抱怨:“看看你生的好女兒!”
梁雙雲一如往常地沒回嘴,站在原地,看着院子裏的一切,幽幽地嘆了口氣。
“爸……”何瑩瑩搓了搓手臂,害怕地依偎着梁雙雲,小聲說:“這地方感覺怪怪的,我們還是走吧,不要等何音了。她不喜歡我們,我們又何必自讨沒趣呢?”
“你懂什麽?”何泰華呵斥了一聲,又開始叫着:“何音?何音你給我起來!”
又叫了好一會兒,何音沒來,倒是一輛車停在了旁邊,一個舉着自拍杆的人走了下來。
“你好,請問你是茂禾日化的總裁何泰華何先生嗎?我是個自媒體記者,可以采訪你嗎?”
這人就是昨晚給何音做直播的人,外號老瓜。
老瓜自诩是個有道德的自媒體,專門曝光人渣。對他來說,關注豪門八卦那都是副業,他的人生目标就是用視頻記錄人渣,讓人渣遺臭萬年。
在老瓜的觀念裏,對人渣嘛,就不用講什麽仁義道德了。所以,他故意把話說得含糊。
何泰華這個年紀了,知道什麽叫直播,知道什麽叫記者,但是一提自媒體,他就分辨不清楚了。聞言,何泰華覺得機會來了,這是個逼何音認父的好機會。
他抖抖西裝外套,點了頭,雙手交握在身前,說:“沒錯,我就是何泰華,你要采訪我什麽?你哪個電視臺的?”
“我是個自媒體記者。”老瓜繼續耍詐,開始問:“何總,據說你是何音小姐的親生父親?”
“沒錯,我……”何泰華一點頭,準備開始控訴何音的不聽話,誰知老瓜的嗓門大說話還快,一下子打斷了他。
“那何音就是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親生女兒咯?為什麽養女住在家裏錦衣玉食,親生女兒住在鬼街?這房子也太破了吧?”
因為他把親女兒攆出來!不過,這話怎麽能說呢?話一到嘴邊,何泰華就改了口:“這是她自願的。”
“這就是承認了!”老瓜對着鏡頭咋舌,舉高自拍杆将周圍的環境拍了一遍。“看看,收養的女兒住在千萬豪宅,哇,手上這個是愛馬仕限量包,得幾百萬吧?”
彈幕裏一片憤慨。
[養在身邊确實比較有感情,不要求一碗水端平,但這也太差別待遇了吧?]
[卧槽?這是真的?親生女兒跟養女之間的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老頭偏心偏到太平洋彼岸去了!]
何泰華哪知道彈幕在罵他,還在重申:“何音是自願搬來這裏的。”
“為什麽啊?”老瓜故意問,話音剛落,便聽個清泠泠的聲音說:“為了跟何家斷絕關系。”
老瓜一聽這聲音就興奮,忙将鏡頭轉了過去,只見何音一身黑色連衣裙,半長不長的發垂在肩上,整個人清爽之中,又透着不可侵犯的清冷。
她走來,将手上的文件舉起,質問:“何泰華,這文件是不是你簽的?”
她居然把合同帶出來了!何泰華臉色一變,劈手就要搶奪。老瓜一秒将鏡頭對準了他,大聲喊:“哇!要硬搶了!中年男人仗着自己人高馬大,居然對未成年動手!”
何泰華的動作一頓。他努力咬咬牙,收回手,扯出個笑臉說:“何音,自家人的事,鬧到新聞上幹什麽?你也太不懂事了!”
“誰跟你是自家人?”何音屈指談了談合約,對記者說:“麻煩給個特寫鏡頭。看清楚,合約上白紙黑字,蓋了紅手印,簽了字,有公證處的蓋章,寫得明明白白。我跟何家,尤其是你,何泰華先生,沒有任何關系。何泰華,你想毀約嗎?”
何泰華瞪眼:“血濃于水,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你就這樣跟你爸說話?”
“哦?是嗎?我不信。”何音微笑,将合約往窗臺上一抛,揉了揉手關節。“除非你給我驗證驗證。”
那拳頭揉得咯咯響,何泰華不由得後退一步,實在不敢想她要驗證什麽。
何音冷冷地笑了一聲,她沒打算真的動手,打傷了還得賠錢呢。她沒錢,就是吓唬吓唬這外強中幹的狗比。
“何泰華,擺在你面前的有三個選擇。一,承認合約,遵守合約,滾遠點。二,違反合約,我馬上請律師,告你違約,請你準備好違約金。三,死皮賴臉纏着我,那我一點也不介意,用點‘非科學’的手段對付你。”
何泰華的心一驚:“什……什麽非科學的手段?”
何音的神态似笑非笑:“我在邱家時,問過廖莉,她作惡,難道不怕天打雷劈嗎?”
她是說……何泰華的臉色一白,還梗着脖子強調:“我是你爸爸,哪有……”
話音未落,黑貓在院子裏抛了一枚符咒。
“轟隆——”一聲,大晴天的,半空竟然炸了雷!
何泰華的雙腳一軟,直接摔在地上。
“爸爸!”何瑩瑩趕緊扶住他。
“看來何先生是要選3了,沒問題的。”何音笑得幽冷幽冷的。“何泰華先生,我先送你四個字,‘虧損倒閉’。至于律師……”
“我幫你請!”
一輛奔馳停在路邊,穿着黑色連衣裙的少女大步走來,揚起下巴說:“不要臉的人光罵是沒有用的,得讓法律來教訓他!”
何音一看來人,登時驚喜:“你出院了?”
竟然是邱子珊!
她不是昨天還因為肺炎,在醫院半昏迷着嗎?這麽快就好了?
“對啊,多虧了你。”邱子珊對她燦爛一笑,沒了轉移厄運的陣法,她作為汪家的血脈,福運加身,病馬上就好了。
“從今天起,你何音就是我汪家的恩人,我汪子珊最鐵的姐妹,我兜裏有一塊錢,都要給你花八毛。”
汪子珊……何音咀嚼着這個名字。
從邱子珊到汪子珊,少女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從前的邱子珊,叛逆、羸弱、蒼白、憤世嫉俗之外,還充滿了絕望,就像從深井裏攀着蜘蛛絲往外爬的少女。明知不可能逃脫,卻貪戀頂上漏下的光,然後一次次絕望,一次次摔回深井。
而現在的汪子珊,她依舊狂妄、嚣張,但眉目間已經沒有了絕望。
她宛如浴火重生的鳳凰,對着鏡頭殺氣騰騰地宣布:“誰敢找你麻煩,就是跟汪家作對,本小姐就讓明成找他的麻煩!是不是,明成?”
季明成一身黑色的西裝,捧着個盒子從車上走下來,恭敬地站在她身邊,俯着首。
“是。”
光有汪子珊一個,何泰華還敢嚣張,不就是個沒爹沒媽的小姑娘嗎?但是看到季明成,何泰華的氣勢不覺一矮。
“季特助?”
季明成在商場上的名聲,可不怎麽好,得罪了他,茂禾日化不知道吃多少虧。
“何總,你好,麻煩改下稱呼。”季明成嘴角一絲冰冷的笑。“鄙人剛剛升職了,出任暢帆集團總裁。另外,這位是我們的汪董事長。”
何泰華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都變了。
邱子珊……不,汪子珊才剛滿18歲吧?這就是身價千億的暢帆集團董事長了?連帶着季明成都成了暢帆集團的總裁?
這下何泰華又不敢嘲諷汪子珊了,只好對季明成笑了笑:“汪董事長,年紀真小……季總,好本事啊,真是姻緣美滿。”
季明成擡手就打了個電話:“喂,宋律師嗎?有人造謠我們汪董事長,另外對方還涉嫌嚴重違約,等一下委托人會跟你聯系的,你一并處理,準備起訴……”
“不!別!”何泰華吓得大叫。
季明成手下那支律師團隊,簡直太可怕了!那可是将邱光耀搞得一分錢都沒剩給私生子的!真跟對方怼上了,他不得賠個幾千萬?
季明成交代完最後一句,挂了電話,才對何泰華淡淡地一笑:“在下不才,也只有這點本事了,終其一生只能在總裁之位上恪盡職守,遵紀守法,為汪家服務。比不上何總,賣了個女兒,還打算賣另一個。兩個都是未成年,何總,你真是會做生意啊。”
“他倒是想得美。先前掃地出門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有一天要求人呢?”汪子珊下令,“這種簽了合約回頭就撕的人,以後不要跟他們合作。”
季明成俯首:“是。”
何泰華的臉色再度白了白,哀叫着:“不,不是……”
可現場已經沒人理他了。
汪子珊自動忽略了何家三口,對何音笑道:“我今天過來,有兩件事,一個,是給你送賀禮。”
她說着擡擡手。
季明成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盒子打開。
裏邊赫然是一套鴿血紅寶石首飾,由耳環、項鏈、戒指和頭冠組成。紅寶石的光芒燦爛,幾乎能閃瞎人眼。
老瓜的直播鏡頭一對上,彈幕都瘋了。
[卧槽!收藏級的首飾!]
[好……好大的紅寶石……我的天,戒指和項鏈主石都超過10克拉了吧?]
[這純淨的鴿血紅,我要化身檸檬精了!]
“這……”何音也是一愣,下意識地拒絕。
“這是我外公收藏的一套紅寶石首飾,不過項鏈給姓廖的女人戴過,還挨過天打雷劈,我想別人戴已經不适合了,所以就送給你了。”汪子珊将盒子蓋好,放在她手上。
“八千萬而已,跟你幫汪家的事比起來,不算什麽。我本來想簡單粗暴給你送錢的,但是人才抓起來,資産還沒清算完畢,就先送你套珠寶吧,你別嫌棄。”
八千萬的珠寶?還別嫌棄?何音微微睜大了眼,發現汪子珊的語氣裏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她是真的覺得,八千萬的珠寶不算什麽。
再拒絕就矯情了。何音将盒子一收,也笑了:“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第二件事呢?”
汪子珊臉上的笑一下子黯淡了不少,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說:“第二件事,是希望你參加我媽媽的葬禮。”
葬禮?
“嗯。”汪子珊難過地說,“地下室的那具骸骨,已經做了鑒定,是我媽媽的。17年前那場根本不是什麽葬禮,我想重新給她火化,安葬在外公外婆的墓旁。你放心,這次沒有別人,只有你、明成幾個公司的長輩,和我幾個小姐妹。我就是覺得,你是我媽媽見過的最後一個人,希望你能送她一程。”
“沒問題。”何音爽快地答應了,轉身就将首飾盒放在客廳茶幾上,“剛好我也不用換衣服了,這就走吧。”
“沒問題。”汪子珊瞥了院子裏一眼,皺眉說:“你這院子連個門都沒有,某些人不會趁機去偷珠寶吧?畢竟是窮瘋了連女兒都賣的人。”
一直站在旁邊的何泰華:“……”
他好像被罵了。
何音不在意地笑了:“就算沒有門,在壽康巷,想偷我的東西,可不容易。我這是有天雷守着的,作惡的人,小心天打雷劈。”
“哈哈哈~”汪子珊大笑起來,拉着她上車去了。
何泰華站在院子門口,看看空蕩蕩的院子,默默地後退了。
之前他都不敢闖進去,更別說現在了,剛剛那聲天雷,他還沒忘。
“真是個不孝女。”何泰華罵了一句,拉着何瑩瑩跟梁雙雲走了。
“爸,你別氣了。”何瑩瑩小聲安慰着,“咱們還要去拜祭爺爺奶奶呢,給兩位老人看到,他們會擔心的。”
“去個屁!”何泰華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終于能撒了。“回家!”
本來就是找個借口跟何音和好而已,現在和好不成還丢了大臉,還去拜個屁!
何瑩瑩無辜被罵了一頓,可委屈了,眼淚汪汪地找秦霆琛安慰。正劃着手機,忽然微博的推送跳到了通知欄上。
【爆!渣爹何泰華違約何音八千萬珠寶】
何瑩瑩一愣,手指不小心點到,還點進去了。
原來他們在壽康巷的事,已經被完整地直播了出去,網友們截圖的、截片段的,到處散播,已經把何泰華罵得狗血淋頭了。
“渣爹何泰華違約完美诠釋什麽叫昨日愛答不理,今天高攀不起。還想賣女兒巴結豪門,長良心了嗎?打雷怎麽不劈死你?”
“還有臉自稱爸爸,17年來不聞不問,接回來一個月就攆出去。支持何音告他遺棄罪!讓他坐牢!”
“敢欺負我們玄學少女?天降神雷劈死你!”
……
花式辱罵,不帶重樣的。
“瑩瑩,你怎麽了?”梁雙雲發現她臉色不對,忙問道。“是不是不舒服?”
何瑩瑩搖搖頭,望了駕駛位一眼,咬住了嘴唇,不知道該不該說。就在這時,何泰華的手機忽然響了。
“喂。”何泰華一時沒戴耳機,就直接連了車載藍牙音箱。“蔡秘書,什麽事?”
“不好了,何總!”秘書慌張地說,“我們的旗艦店,忽然遭到大規模退款!”
“什麽?”
茂禾日化主做洗發水、沐浴露、牙膏等産品,利潤不高,每年都趁着年中和雙十一等等購物節拉銷售。茂禾日化的年利潤,有65是靠各種網購促銷節拉起來的。剛剛才過的年中購物節,茂禾日化網店的銷量不錯,何泰華還高興得開了個慶功宴。
現在,居然遭遇大規模退貨?
網購退貨,不僅僅是退款那麽簡單,還會拉低店鋪評分,評分太低,會暫時被關閉的!
何泰華登時急了:“為什麽?”
“因……因為您的事上了熱搜……”秘書支支吾吾地說,“到處都是罵您,抵制咱們産品的網民。”
何泰華咬咬牙:“幾個網友而已,小菜一碟……”
“不,不只是網購退款,還有準備到約的幾個酒店品牌,都表明不會再跟我們公司續約了。剛才幾大超市品牌也發來郵件,表示暫時降低咱們公司的訂購量,等輿論風波過去再說。”
秘書越說越小聲,越來越嚴重。
“何總,照這個趨勢下去,周一開市,咱們的股價會暴跌。已經有好幾位股東打電話來詢問到底怎麽回事,還有……”
何泰華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地跳動,咬牙問:“還有什麽?說!”
“還有,之前談的那筆銀行貸款。剛剛銀行也表示,看股價下跌的趨勢,要重新評估。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很大可能……批不下來。”
何泰華只覺得眼前一黑。
貸款批不下來、股東失去信心、股價暴跌、大宗銷售合同取消、零售遭遇退款……接下來就會遇到資金周轉困難,他的公司……
“爸!”
“老何!小心!”
何瑩瑩跟梁雙雲的尖叫傳來,何泰華猛地回神,吓得猛打方向盤。可是已經來不及,車子砰的一聲撞在護欄上,沖出去老遠,直接撞在街角的雕像上。
五百萬的勞斯萊斯,車頭瞬間撞成了廢鐵。
“……咳。”城市的另一頭,季明成看着平板,忽然捏住拳頭,抵在唇邊輕輕地咳了一下。
汪子珊撇過頭問:“笑什麽?”
“一些有趣的新聞。”季明成将何泰華出車禍、茂禾日化遭遇商業危機的事說了一遍,并且強調:“我必須聲明,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商人,最不能犯的忌諱,就是違約。”
偏偏何泰華就去踩這個雷,哪個公司願意跟個動不動就撕合約的人做生意?
“活該!”汪子珊罵了一句,繼續跟何音聊天,追問邱家發生的事。
何音沒有隐瞞,一五一十地說了。
聽到母親的魂魄居然被囚禁在陣法裏,受了17年折磨,汪子珊難過得眼圈通紅,忍了好久才把眼淚忍下去。
“我絕不會讓邱家跟廖家的人好過!”
“嗯,他們也不會好過的,放心吧。”何音安慰着,“現在,你媽媽的魂魄也解脫了。”
汪子珊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很難過,但現在大仇得報,我不會沉溺在難過裏。我媽媽肯定也希望,我繼續快快樂樂地活着,張揚肆意。”
說得對。何音點點頭,終于放下心來。恰好殡儀館也到了,三人便下車來。
一下車,何音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怎麽了?”汪子珊問。“不喜歡這類場合嗎?”
何音搖頭,神色恢複如常:“我就住在喪葬一條街,怎麽會在意這類?生死都是大事,人生如逆旅,死亡是歸宿,有什麽好介意的。”
汪子珊松了口氣,與其他參加儀式的人打了招呼。
汪瑾之的火化儀式是在殡儀館舉行的,很簡單,參加的人很少。除了常常跟汪子珊一起玩的那幾個朋克少女,只有兩三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參加。
大夥兒彼此之間都不熟悉,這類場合,也不好閑談,所以整個過程很安靜。
安靜得,令那份詭異的哀怨徘徊來、游蕩去,越發地明顯。
怎麽回事?何音皺眉。殡儀館又不是墓地,怎麽會有這麽嚴重的死氣混合着哀怨,盤踞在此,幾乎要形成怨鬼了?
她陪在汪子珊身邊,與遺骸告別,等着火化完畢,好收取骨灰下葬。便在此時,何音的眼瞳驟然一縮。
她清楚地看到,遠遠的浮起一層白霧,上邊飄着幾十個鬼魂。
那些鬼魂并不可怕,因為他們的神色并不暴戾,相反的,他們盯着焚化爐,還有點羨慕。
……羨慕???
何音無語片刻,指尖一動,悄悄地放出了點坤卦氣息。
大地藏納萬物,也代表着地府,坤卦能吸引徘徊人間的鬼魂。
果然,當天晚上,何音剛吃過晚飯,就聽到門口的大槐樹無風自動,嘩啦啦地提醒着。
她扭頭一看,一個穿着白色吊帶裙的年輕女子,怯怯地站在門口,嗫嗫嚅嚅地問:“我……我可以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