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沐浴
湯池內霧氣缭繞, 水聲嘩啦,感受到身後那道灼熱的視線。謝寧身子一僵,面色醺紅, 她下意識地偏過頭, 就見得周顯恩斜靠在玉砌上,溫泉水只沒過了他的腰線, 卻将本就松松垮垮的裏衣沖得四處飄散。
脖頸上凝了些水珠子, 順着白皙的鎖骨往下,又滑過健碩的胸膛。裏衣敞開的弧度一直延伸到水面之下,波光粼粼,朦胧不清。面對突然出現的謝寧, 他倒是神色自若,略歪了身子,挑眼瞧着她。
謝寧匆匆瞧了一眼就急忙轉過身, 将頭埋得更低了。恍惚間,只見自己正赤足踩在地上,再往上也只有一件堪堪蔽體的亵衣, 她頓時睜大了眼, 扯過旁邊的幔帳就擋在了自己身上。
幔帳不過剛剛垂在她的小腿,裸露的玉足就不安地挪動着,似乎是想找個縫隙鑽進去。她始終低垂着頭,青絲傾瀉而下,遮住了乍洩的春光。
“将……将軍,我走錯湯池了, 我馬上出去,你能不能別看我……”她眼中波光潋滟,櫻紅的唇瓣翕動,尾音都在發顫。
周顯恩額前的碎發晃了晃,淌下水珠子,他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又道:“我看都看完了。”
謝寧擡起頭,面頰忽地滾燙起來,直燙得她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她微張了嘴,”你”了半天,卻也沒有下文了。
周顯恩竟然當着她的臉說出這樣露骨的話,惹得她又羞又氣,蕩開幔帳就要往回走了。
周顯恩挑了挑眉,睨眼瞧着她:“既然來了,就過來幫我沐浴。”見她半晌沒說話,他又道,“不是來幫我沐浴的?那你大白天來我的私湯,是想來作甚?”
他的身子往前傾斜了些,尾音上揚,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勾在謝寧耳朵裏,卻讓她脊背一涼。她差點就要以為他知道了些什麽,可瞧着他神色恹恹地,似乎真的只是想找個人幫他沐浴。她複又看了看他藏在水下的腿,他身子也不方便,她若是這樣回絕了,也不大好。思及此,她輕輕“嗯”了一聲。
她正要去拿回自己的衣物,指尖擡起時,身子一抖,衣裙上染了大朵大朵的血跡。
她站在屏風後,躊躇了許久,腳趾不安地縮着。四周霧氣騰騰,盡數打濕在她的面頰上,周顯恩倒是沒有催她。她閉了閉眼,只取下了裏衣穿好,又将袖子湊近鼻下,似乎沒有血腥味。鞋面上也染了幾滴血,她只得将羅襪穿上,便低着頭從圓形湯池的邊緣繞過去。
羅襪被霧氣洇濕,連帶着她的眼睛都霧蒙蒙地。周顯恩将一條手臂搭在身後的靠臺上,瞧着她快将頭垂到地上的模樣,忽地勾唇無聲地笑了笑。
謝寧在他身後站定,手指絞着衣袖,将目光偏轉到一旁。
周顯恩往後仰了仰,濃密的眼睫上勾芡着水珠:“還不過來?”
謝寧眼神微動,點了點頭,便緩緩屈身,坐到了他身後。她擡了擡眼簾,入目是周顯恩被水淋濕的長發,鋪在白玉磚上。
右側放着幹淨的衣物和帕子,她捏着帕子,慢慢地伸到了他的脖頸處,正要為他擦洗,卻只見得他往前傾了些,雙臂張開,就将那本就快滑落的裏衣褪去,露出的脊背,線條分明,仿佛鬼斧神工。
白色的衣物浮在水面上,一旁的歪脖子梅樹落下幾片花瓣。謝寧的呼吸一促,急忙轉過頭,不敢再去瞧他。
見她半天沒動靜,周顯恩頗有些不耐地開口:“磨蹭什麽?”
謝寧低下頭,眉尖緊蹙,頗有些尴尬和無奈,她何曾見過赤身裸/體的男子?直羞得連目光都不知該放在何處。她把眼一閉,雙手的帕子就覆上了他的後背,一下一下地擦拭着。
他的後背很硬,隔着帕子也能感覺到繃緊的肌肉。濕漉漉的長發時不時撩過她的手背,有些癢癢的。
“用力點。”周顯恩偏過頭,不冷不淡地開口。
謝寧手指一僵,眉尖緊蹙,複又将力道加重了些。
周顯恩低低地“嘶”了一聲,謝寧正要收回手,手腕就被一只溫熱的手掌握住了。她驚得睜大了眼,卻只見周顯恩皺眉瞧着她,鉗制在她腕上的力道不大不小,卻剛好讓她沒法掙脫。
“個子這麽小,勁兒挺大。”他不悅地抿了抿唇,皺眉瞧着她。
謝寧晃眼看過去,果然見得他白皙的後背上留下來清晰的紅痕。她松了松肩頭,小聲地嘀咕:“可是,是将軍說要用勁兒的啊。”
周顯恩挑了挑眉,眼底浮現一絲戲谑:“哦?原來還是我的錯了?”還未等謝寧回應,他手下用力,就将她拉進了湯池內。
謝寧只覺得天旋地轉,下意識地低呼出聲,身子被他的手帶着往前傾倒。眼見着就要一頭栽進湯池裏,她慌亂地想抓住些什麽,最後卻是跌坐到了一個有力的臂彎內。
湯池水花四濺,将謝寧身上的裏衣浸濕,大半的青絲皆垂進水中,像倒進了些許墨汁,随着水流四散開來。周顯恩的手就環在她的腰肢上,這才沒讓她摔倒。
謝寧撥開了有些淩亂的頭發,慌忙地要往旁邊退去,可環住她的手臂如銅牆鐵壁一般,牢牢地将她禁锢在懷中。
她擡起頭時,眉尖緊蹙,就直直地撞進了周顯恩滿是戲谑的眼裏。清澈的眼瞳裏倒映着一個披頭散發,有些狼狽的女子。
她和他之間就隔了幾可忽略不計的距離,因着身量的差距,她的頭只到了他的胸膛,那一片裸/露的肌膚就是全然落進了她眼裏,帶着溫泉水的濕氣和男子身上若有若無的氣息。
“将軍……”謝寧慌亂地移開目光,眼尾泛紅,調子因着氤氲的霧氣而顯得虛浮無力。連帶着她的身子都有些發軟了。
“怎麽,剛剛不是還跟我犟嘴麽?嗯?”
見謝寧低着頭,他将身子往她那兒傾斜了幾分,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因為距離太近了,呼出的熱氣就撲在她的額頭。
謝寧耳垂已然紅透了,面上也熏得紅雲浮動。男子有力的手臂就貼在她的腰上,他發尾的水珠子滴在了她的鼻尖,那灼熱的目光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閉上了眼,放軟了姿态:“是謝寧錯了,我不該下手沒輕沒重的。”
頭頂的周顯恩不冷不淡地“哦”了一聲,可鉗制着她的手臂不僅沒松,反而收緊了幾分,直接将她整個人都拉進了懷裏。
她下意識地想擡手,卻被周顯恩壓制着,若不是他的力道掌握得極好,她的鼻尖就要撞到他的胸膛上了。
她的裏衣本就被水浸濕,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若隐若現的曲線。周顯恩又赤/裸着身子,貼得近了,他身上的熱氣就鋪天蓋地将她裹住了。
謝寧渾身發軟,她本就因着周顯德的事心裏一陣難受。這會兒相當于什麽都沒穿,還被周顯恩直勾勾地瞧着,幾乎快要急得哭出來了。
周顯恩忽地低下頭,溫熱地手掌将她的右手裹住,擡起來便将她翻了個面,壓在了湯池邊緣的白玉臺上。謝寧渾身僵硬着,背靠着冰冷的玉砌,只有他放在她腰間的手臂還一陣灼熱。
她眼睫上不知是水霧還是淚珠子,一眨不眨地瞧着壓在自己身上的周顯恩。她的手還被他緊緊握着。他盯着她瞧了好半晌,就向她的臉緩緩低下了頭。
謝寧的手腳都被他鉗制着,動彈不得,只能極力地往旁邊偏轉過頭。她不知他想做些什麽,可沒來由地心頭一陣害怕。
周顯恩的鼻尖險些蹭過她的面頰,卷曲的眼睫顫了顫,最後卻是停在了她的耳畔,勾唇輕笑:“你今日殺人了?”
謝寧身子一僵,眼簾極慢地擡起,連掙紮都忘了。她瞧着周顯恩戲谑的眼神,喉頭微動,只覺得打濕在脖頸上的水珠都變得像冰渣子一般。
她只覺得周身熱氣散盡,良久,才勉強扯了扯嘴角:“将軍說笑了,謝寧不敢殺人。”
周顯恩挑了挑眉,将她的右手擡起,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看來,人還沒死。”
謝寧呼吸急促了一瞬,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周顯恩。微張着嘴,卻是半晌開不了口。
他怎麽會知道她刺傷了周顯德?難道他一直都在,在周顯德要輕薄她時,他一直都在的麽?
她的腦海裏忽地浮現出周顯德的話:“我那二哥,便是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也懶得瞧上一眼。”
她忽地低垂了眼眸,眉尖染上一層哀色。涼意從心頭蔓延到四肢百骸,仿佛将她拖進了冰窟一般。
周顯恩本還睨眼瞧着她,忽見她慢慢垂下頭,不言不語。之前還會掙紮幾下,這會兒就全然脫了力一般。他有些不耐,伸手拍了拍她的面頰,挑眼問道:“那人對你做了什麽?是沒死透,還是活蹦亂跳的?”
他正要再問幾句,卻見剛剛還低垂着眉眼的謝寧慢慢擡起了頭,有些訝異地瞧着他,卻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周顯恩斜了她一眼,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聲音也帶了幾分不耐:“我問你話呢?那人是誰?”
謝寧瞧着他像是毫不知情的模樣,眼神微動,輕聲道:“沒人,将軍誤會了。”
周顯恩明顯不信她的話,嗤笑了一聲:“你這一身的血腥味,還想騙誰?”
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了,哪怕是一丁點的血腥味,他都能聞得出來。謝寧剛進來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
她向來性子溫吞,能讓她動手的人,定然是做了些什麽該死的事。思及此,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謝寧低下頭,聲音卻帶着笑意:“我……我剛剛在廚房殺了一條魚,可能有些腥味,所以才想來洗一下的。”
周顯德是周家人,她不過是一個替嫁進來的外人。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做了些什麽,周家人的心裏還是會偏向他的。
她不知道周顯恩會不會幫她,他高興的時候會對她有個好臉色,不高興的時候就會沖她冷言冷語的。她摸不準他的脾氣,也不想去麻煩他。
就算他要為她出頭,最後也只是會讓他難做罷了。周家人背地裏本就對他頗有微詞,事情還沒到不可轉圜的那一步,她不想将他拖累進來。
也許她今日刺傷了周顯德,就會讓他安分下來了。
周顯恩沒說話,一直盯着她瞧,似乎是想在她的臉上看出些什麽。
謝寧擡起頭瞧着他,唇畔彎出一絲笑意。清澈的眼裏像浮着霧氣的湖泊,被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盯着,周顯恩身子一僵,眼睛微睜了些。
謝寧還被他壓在身下,白色的裏衣就緊緊地貼在她的身上。她雖看着清瘦,可該長的地方卻半點不含糊,撐在衣服上像兩朵花苞。
謝寧疑惑地眨了眨眼,她怎麽覺得有什麽堅硬的東西咯到了她的大腿,明明剛剛還沒有的。她正想伸手去摸一摸是什麽東西,卻只見周顯恩身子顫栗了一下,立馬就伸手把她推開了。
他側過身子,長發垂在裸露的肩頭,冷聲道:“出去。”
謝寧一愣,瞧着他冷冰冰的模樣,頗有些氣悶。本來也不是她要來了,是他硬将她留下,這會兒又莫名其妙沖她發火。
她也知他喜怒無常的性子又犯了,見他別過臉沒有看她。她才小心翼翼地撐着白玉臺站了起來,玉足撥動着水面,蕩開的漣漪将飄落的花瓣推向遠處。
她穿好了衣服就急忙出去了,雖還染着血,她又将從周顯恩那兒拿來的帕子擋在身上,便移步出去了。
輕微的關門聲響起,湯池內恢複了一片寂靜。周顯恩靠坐在白玉臺旁,長發遮住了後背的肌理,水珠子順着肩胛的線條滑落。他瞧着面色如常,良久才動了動身子,長發滑落,露出通紅的耳根。
身邊似乎還有淡淡的山茶花香,一雙清亮的眼眸又浮現在他眼前。他身子一怔,只覺得有些熱。
歪脖子梅樹上的花瓣還在時不時的掉落,浮在水面上,飄飄忽忽地打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