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憨氣
“季老師，您沒吃晚飯麽？”驚訝過後，許佳寧問。
“來時吃了點。”季明遠說，“只是那地方稍有點兒偏，在這兒打車也不方便。”他一頓，“我開車送你們過去。”
許佳寧：“……”那很麻煩他的吧？
然而林洛卻：“好啊好啊，謝謝季老師啦！”她開心地挽住許佳寧的隔壁：“佳寧，可以吃燒烤啦。”
許佳寧：“……”她擡眸看了眼季明遠，男人換了一身休閑裝，頭發還有些濡濕，顯然是剛洗完澡的樣子。要是跟她們往燒烤店去一趟，回來是不是又要重新洗漱一番？衣服，也白換了。
不知為何，許佳寧忽然就不想季明遠一起去。
“季老師，您這會兒下來，是有什麽事麽？”
許佳寧特意提醒他別忘了自己的事，不想季明遠只擡一擡眉，說：“下來拿個快遞。”
季明遠趕到酒店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忘帶了一份文件，不想冒着來回堵車的風險回去取，于是便叫了閃送。那邊接了單很快就送了過來，他接到電話就下來取了。
季明遠去了文件之後，就将車開了過來，停在臺階下，打開門讓她們上車。林洛很開心地上去的，還沖她招手。許佳寧這會兒再不願意也沒辦法了，臉頰微熱，她跟着上了車。
提醒着她們系好安排帶，季明遠腳踩油門，将車子開上了主路。
“季老師，您帶我們去的那家，有烤茄子吧？”林落念念不忘道。
“應該有。”季明遠審視着路況，說，“老板有個菜園子，裏面種了不少蔬菜，想吃什麽可以現摘。”
“這麽棒啊？”林洛開心了，“我看看我要吃什麽！”
許佳寧可沒林洛那麽沒心眼，她看了眼手機時間，問：“季老師，現在已經快八點了，過去的話老板會不會已經準備關門了？”
“燒烤做的就是夜貓子的生意，哪裏會那麽早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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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佳寧：“……”他還怪清楚的，難不成也常吃這一口？
許佳寧不由往駕駛座上瞄了一眼，一身休閑裝的男人看上去比平常年輕了幾分，怕是說博士剛畢業也有人信。街邊鱗次栉比的路燈照進車內，襯得他的五官是那樣分明，一把大手握在方向盤上，一張一收間，仿佛揉進了她的心裏。許佳寧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又快了幾拍，沒敢再多看，匆匆移開了目光。
這邊，透過後視鏡，季明遠也瞥到了許佳寧的反應。見她有幾分不自然的模樣，他雖有些意外，卻已經不太奇怪了。
季明遠已經大概猜到了，女孩兒之所以會這樣，大概還是他說那四個字鬧的。她那麽聰明，不可能想不明白他那是引她上鈎的意思，所以才會有些不知所措。畢竟，他是不把自己當她老師了才會說那種話。也正是因為這個反應，讓季明遠也看到了她的底牌——這個姑娘居然是色厲內荏型的。表面上瞧上去天不怕地不怕，有種蠻想蠻幹的架勢。沒想到一有點兒動真格的苗頭時，她居然有些怯了。
這讓季明遠有些意外，同時也覺得有幾分好笑。枉他總是步步小心，生怕說錯一個字表錯一個态就讓這姑娘誤會進而趁“虛”而入。殊不知，這就是個紙老虎，一戳就破。也是他太怕鐘靈事件再次上演，否則當時處理好了，他也不至于那麽匆匆就離開西大，憑白愧對了老教授。
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季明遠問：“小許，翁老師那邊，對你參加這個課題是什麽态度？”
許佳寧這邊正虛着呢，聽到這句問話，愣了一下。
“她挺支持的。”
有史以來經歷的最尴尬一次組會從腦中一閃而過，許佳寧壓下心中的種種翻湧，柔聲回答，聲音很是平靜。果然，季明遠聽了，微微點了下頭。
他還是有些擔心翁娜的反應的，曾經還跟柯璟了解過一次，說是沒什麽大問題。想來到底是一個團隊的，即便是心有不甘也不好表露。有時他不喜歡借着威勢壓人，但若能達成目的，也就無所謂了。無論如何，他還是覺得許佳寧更适合這邊。
二十分鐘不到，季明遠将車子停在了郊區一個院落外面，燒烤店，到了。
許佳寧下車一瞧，才知道為什麽這家燒烤店能有個菜園子，原來是農家樂改造而來的。也難怪那麽匠心獨運了。
果然如季明遠所料，這會兒店裏人正多呢，亂，但有序。老板正忙着招待客人，見又有人進來，一擡頭，看見季明遠就樂。
“季老師來了？稀客稀客啊。”
“明兒在這邊開會，有倆學生想吃燒烤，就帶着過來了。”季明遠掃視一下牆上的菜單，“你們這兒有烤茄子沒有？”
“有有有，必須有。有已經切洗好的，都很新鮮。想吃更新鮮的也行，後面院子，自己摘。別忘了穿鞋套啊，免得弄髒您的鞋。”
老板跟說貫口似的，看着許佳寧和林洛眯眼笑，又沖季明遠擠眼。
“你剛說，這倆是你學生？”
“不是我學生，外地過來的，我做東。”
季明遠表情坦然，老板瞬間也就明白了，這倆真的是學生。頓時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迅速請他們入座。
林洛早就等不及了，巴着老板問：“老板，你家烤茄子可以加蒜蓉的吧？”
老板笑了：“姑娘，吃烤茄子的都是沖着這個來的。”
“哇，太好了。”
林洛一個歡呼，催着老板去找座位。季明遠也打算跟過去，回頭一瞧，許佳寧仍釘在原地不動。
“怎麽了？”他停下腳步，問道。
許佳寧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事。”
确實沒事，就是……聽出了老板問的那句話的意思。大晚上一個男人帶着兩個年輕女孩兒來吃燒烤确實難免引起誤會，只是老板能那麽不見外地跟季明遠開這種玩笑，除了因為兩人關系熟以外，是不是也說明了，他以前也帶着別的女性來這邊吃過飯？而且可能還不止一次，還不止一個人？
許佳寧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歪，但……控制不住啊。
其實許佳寧的想法也不能說毫無道理，但架不住這世界上就是有人喜歡圖個口嗨，見着男女湊做堆就往那處想，甭管被他調侃的這男的是個正人君子還是個混蛋。很不幸，這老板就是這號人。
要說季明遠怎麽會有這種朋友呢。一是因為這老板除了嘴巴欠點兒其他沒什麽大毛病，為人還算不壞。二是因為，兩人一個院兒長大的，打爺爺輩兒就住一起，想不認識都不行。至于外交大院出來的怎麽當起了燒烤店老板，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這裏暫且不提。
點好單之後，林洛開心地在店裏拍照，準備一會兒發給韓揚。許佳寧和季明遠對坐着，一時無言，仿佛有些尴尬。
“季老師，您之前經常來這裏嗎？”
許佳寧一問出這話就後悔了。本來只是想打破沉默，怎麽一問出來，活像在試探了。
季明遠正在看微信，成小珂又用不知打哪兒看來的低級段子來騷擾他了。這厮跟這兒的牟老板牟星一個愛好，就喜歡口嗨。但牟星好歹還時不時身體力行一下，成小珂就真的只是圖嘴上痛快了。用句話形容，叫雷聲大雨點小。這習性，倒跟他對面的女學生有點像。
一想到這個女學生，季明遠仿佛聽見她剛剛問了句話，不由擡頭：“你剛說什麽？”
許佳寧沒想到他沒聽清，正慶幸呢，就聽他說。
“偶爾會來。”
實際上季明遠聽見了，只是一閃神，才那麽一問罷了。
“他這兒的東西味道都還不錯，想吃什麽，你可以再點點。”女孩兒點的有些少，三兩口就能吃完的那種。
“不用了。”許佳寧搖搖頭，“晚飯在高鐵上吃過了，這會兒也不覺得餓了。”
高鐵上的盒飯套餐應付一般成年人的胃足夠了，這會兒不餓也不稀奇。但季明遠卻想到了許佳寧的飯量，仿佛比一般成年人小很多。
記得有一次他帶着她下去調研，中午在當地一家特色飯館吃飯，端上來一個特大的碗，裏面盛了一口面。他因為坐的遠，一眼就瞧見那碗裏沒什麽東西。許佳寧卻是不然，看到那麽大一個碗端上來，整張臉都吓白了。等碗放在她面前以後，她才放下心來，無意識地拍了下胸口，壓驚。
那還是他第一次在這個女孩兒臉上看到除了平靜以外的其他表情，覺得新鮮的同時，又有幾分好笑。吃不完也就算了，他還能因為怕浪費糧食逼着她吃完不成，至于吓成這樣嗎？
也是從那個時候，他隐隐感到，這個女孩兒對自己有種令人費解的苛刻，仿佛什麽事都要做到最好一樣。那時的他，曾經不經意的提醒她一句，讓她保持平常心。女孩兒聽了沒說話，只是微微一笑。彼時他還不懂，現在看來，當時的她那麽努力的做好每一件事，除了有種追求上進的韌性之外，是不是也存着一份讓他高興的心思呢？讓他知道，他沒有白收她這個學生？
只是許佳寧啊許佳寧，一般人為了博得領導或仰慕對象的好感，能把做的七分誇大成十分。而你呢，只知埋頭苦幹，做到十二分嘴裏也說不出六分來。這樣的默默無言，難道指望別人自己發現麽？萬一，他就是個瞎子呢？
季明遠短促一笑，忽然覺得面前這女孩兒的形象中，又豐富進去了一絲東西？
是什麽呢？
答，是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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