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背光而來

甯婍姮瞪着鄧公公,用盡所剩力氣應道:“婍……姮……無罪!”

鄧公公被甯婍姮那冷冷的眸光瞪得心慌,聽了她的話更怒,“看來不上點大刑是不會招了!”

幾名太監七手八腳把甯婍姮拽起來,被他們粗手粗腳的架着,甯婍姮只覺得這身子像是裂開了幾塊,但骨頭又連着,然後被拖着走。

他們将她拷在了刑架上,旁邊爐子裏燒着烙鐵。

鄧公公在她面前兜了一圈,“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招還是不招?”

甯婍姮沒有回應他。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麽時候!”

他手擺了擺,小太監拿着拶子套入甯婍姮的手指,另一名小太監去爐子那看烙鐵燒好沒。

烙鐵燒的發紅,小太監握着手柄,取出來。

四名太監分兩人各在一邊手,一人拉着拶子一頭,拿着烙鐵的小太監走到甯婍姮面前,尖銳的嗓音,“小主,你這細皮嫩肉的,可經受不住這雙管齊下的刑罰,不如就招了,也省去遭罪。”

甯婍姮視死如歸的模樣,鄧公公恨得牙癢癢,“用刑!”

熱的紅火的烙鐵離甯婍姮的臉越來越近,那撲面的熱浪已經在昭示着被烙上是怎樣一種滋味,拉着拶子的小太監屏息等着烙鐵烙上,然後狠狠一拉。這樣手指被夾着的滋味和烙在身上的滋味,足以叫受刑者死去活來。

熱氣,越來越近。

甯婍姮心也懸在喉,她緩緩閉上眼,雪蓮丸會護着她心脈,可這雙重刑罰還是能叫她數日不能恢複。

小松子瞅着烙印要烙在甯婍姮身上,他緊握的拳頭在微微發抖,他不知該不該出手。

就在此時,外邊聲音傳來,“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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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子頓松了口氣,皇上來了。

鄧公公一聽皇上來了,他吓得六神無主,他可是瞞着皇上審問細作的。這怎麽會驚動到皇上那?是誰給偷報的?他一定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玄色身影步入刑房,鄧公公連忙跪下,小太監把手中烙鐵放到爐子,也跪下。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甯婍姮睜開眼,她贏了,她賭贏了,他來了。

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漸漸清晰,他背光疾步而來,玄色衮龍服,頭戴十二旒冕冠,雙手負在身後,緊抿的薄唇,深幽的黑眸,如黑曜石般神秘深沉。微光渲染開,暗影讓冷銳面容,更為威嚴壓迫,猶如地獄閻王行來,叫人魂膽俱顫。

這便是傳言中那冷酷無情,生性多疑的冷血帝王百裏奚。

百裏奚步入刑房,一眼便落在那被拷在刑架上的甯婍姮。只見她一身狼狽,臉色慘白,微紅的眼眶,流露得是堅定與冷清。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那一瞬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這一刻撞擊開。

眸光相交,火花濺起,如流星劃過天際,璀璨不留一絲痕跡。

他冷冽的眸,是一個漩渦,她被卷入進去,在裏邊旋轉翻騰,卻始終摸不到邊際。

她淡然的眸,是一汪深潭,他被吸引進去,在裏邊摸索找尋,卻始終找不到入口。

一股腥熱直逼喉嚨,五髒廟的湧動,逼得甯婍姮收回了視線,她一咳,一口烏血咳出。

這麽一咳,她只覺将整個魂兒都咳出了。

無力感席卷而來,眼皮變得很沉重。

見甯婍姮咳出血,眼前一個畫面掠過,百裏奚快步走到了她面前,他低沉的嗓音隐含怒意,“把她解下來。”

淩厲的風掃過,甯婍姮看着百裏奚在她面前停下,她唇動了動,所有的聲音都化在了喉嚨裏。

鄧公公忙道:“皇上,她可是細作。”

“這裏是你做主還是朕做主?”

昨兒個還好好的一個人,今兒個就奄奄一息了。眼前的甯婍姮跟記憶深處的臉重合,百裏奚怒意爆發了,他擡腳對着鄧公公的臉就是一腳,鄧公公被踢到一邊,臉上火辣辣的。

他這才知曉害怕,顫抖着身子,“皇上,奴才知錯了。”

如海忙跟跪着的瑟瑟發抖的小太監們說道:“趕緊把小主放下來。”

小松子先起身去把甯婍姮手上的拶子取下,其他小太監小心翼翼的解開手铐腳铐,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腦袋搬家。

甯婍姮被放開,她身子無力支撐的往前倒下去,說時遲那時快,百裏奚一把伸手将她接住,可手摸到的是濕黏黏。

濃烈的血腥味随即入鼻,他擡手一看,手上沾滿了血,是她的血。

她撲在他懷中,背上血肉模糊。

血,刺激了百裏奚的記憶,刺激了百裏奚的情緒。

滿腔的恨意,滿腔的憤怒交織在心中。血腥味的味道,刺目驚心的後背,猶如一道道毒咒,灼燒着他。

晦暗不明的雙眸殺意乍現,冷峻的面容又冷幾分,唇角微揚起冷笑,駭人的神情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震懾,皆是埋着頭,大氣都不敢喘。

甯婍姮咬牙支撐着,她不能這會暈過去,這是她的機會,“婍……姮……參……”每一個字都猶如一把刀子挑斷她一根經脈。

“不要說話!”百裏奚不容置疑的語氣,微顫的音,出賣了他此刻的憤怒。

他雙手握着甯婍姮的雙臂,讓她靠在他懷中。

甯婍姮感覺到他呼吸不平穩,心跳加快,是什麽擾亂了他?

百裏奚看着跪在地上的鄧公公,“鄧廷目無王法,欺上瞞下,對後宮秀女私自用刑逼供,五馬分屍。”

鄧公公一聽,吓得屁滾尿流,忙扯着嗓子求饒,“皇上,奴才知錯了,皇上奴才不該想邀功,沒有上報皇上。”

“朕不需要膽敢瞞朕的人!”

如海看着鄧公公,這鄧公公倒也是該死,專撿了皇上厭惡的事情做。可也不至于落得五馬分屍,只怪他勾起了皇上埋在心底的事。

百裏奚怫然道:“拖他下去,立即行刑!”

這一刻,從他身上透出來的冷冽,像是一把冷刀子,要戳入甯婍姮的心。

“皇上饒命啊,奴才真的知錯了。”鄧公公哭喊着被拖走了。

百裏奚又道:“提司殿參與行刑的杖責五十。”看了一眼率先解下甯婍姮的小松子,“今兒個起,就由你來負責提司殿,往後提司殿的任何動向,朕必須一清二楚!”

小松子沒想到天上掉了個餡餅,忙跪下,“奴才小松子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你跑太醫院一趟,把太醫都請來提司殿。”

“奴才這就去。”

小松子起身,往外頭小跑去。

甯婍姮整個人是無力的,像是菟絲花一般攀在百裏奚身上,所有的重心都壓着他。

百裏奚又讓人備了擔架。

看着懷中人兒,那冷厲褪了一些,“朕扶着你躺下,先忍忍。”

如海和一名小太監也忙上前攙着甯婍姮。

甯婍姮動一下,背就撕裂一下,疼的她額頭細汗密布。

“若是疼,抓着朕的手。”百裏奚抽出一手,去握住甯婍姮的手。

甯婍姮本能的要抗拒,可想起她的身份,她任由他握着手。

他的手很大,很暖。

将她的手緊緊的包着,暖意不斷滲入手心,鑽入血液。

握上甯婍姮的手,百裏奚第一反應是冷。她的手很冰冷,不知是受傷的原因,還是她本就如此體寒,他大掌摩挲着她的手,想驅散那冰冷。

冰冷的觸感,讓他回憶再被勾起。

甯婍姮感到了百裏奚動作中的溫柔,那不該是他該有的。

她偷瞥了他一眼,他冷眸看着她,又不是看着她,像是穿透她在看另一個人。

她忽然就确定了她會留下。

或許是注意到她看他,他那飄遠的眸光漸漸收回,她立馬收回視線,垂下眸。

如海見甯婍姮一動,血就往下滴,他跟百裏奚說道:“皇上,甯小主傷得太重,動不得。”

百裏奚也看出甯婍姮很痛苦,她在強忍着痛楚,“你們把擔架擡起來。”

一番折騰後,總算讓甯婍姮趴在擔架上。

将甯婍姮擡到側殿內,連同擔架一道放在榻上。

百裏奚站在榻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影,甯婍姮就這樣默默的看着他,他神情冷峻的負手而立,緊鎖的眉頭出賣他此刻心境。

他在擔心,擔心她又不是擔心她。

陰差陽錯的帕子巧合,她跟他百裏奚的命交織到一起了。

沒一會,小松子領着太醫和太醫院女官到了提司殿,太醫還未行禮,百裏奚就道:“免了,先看人怎樣了。”

幾名太醫女官一瞅甯婍姮的傷,全都皺着臉,這提司殿的刑罰可不是吃素的。血肉模糊的,還撒上了鹽,搞不好就感染潰爛了。

把完脈,商議後,錢太醫給百裏奚報告了情況,“皇上,小主皮外傷較為嚴重,內傷也需要時日調養,至少要三月有餘才能養好身子。”

如海一聽,這秀女的訓練日子也就剩不到一月,三月有餘,時間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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