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竹央閣

是夜,雲恸沐浴齋戒,入家祠祭拜先祖。

因臨行倉促,風急雪大,趕路十分不便,日夜兼程緊趕慢趕總算是在亡父忌日前趕回皇都,祭拜家祠本欲齋戒三日,但事急從權,也無人計較此等瑣事。

換了一身白色長衣,雲恸長跪家祠正堂,恭恭敬敬磕頭上香,祭拜先祖。

他身為雲氏子孫,十六年來卻是首次拜祭袓宗先輩,滿心愧疚。

祭拜結束時,雲恸依然長跪堂前。

“主子……”

“德叔,你們都下去吧。”

雲德擔憂,“主子,這天寒地凍,夜又涼,您又趕了一整天的路,歇息吧。”

“無事,德叔你早點歇息吧。”

雲德跟随雲恸多年,知道他的性子說一不二,他決定的事,也不會輕易更改,更清楚十六年來首次踏進家門的感觸。

讓人在堂中放置多個火盆炭爐,又留了伺候的人候在門外,雲德依然不放心,就在祠堂外的守衛祠堂的門房裏窩着小息。

他随着主子一路趕路,因雪天路滑,進程頗慢,一路上都沒有好好歇息,心裏惦念着小主子,本欲打個盹就起來,結果一倒下去,迷迷糊糊一睜眼,外面天色已經大亮,雲德猛的從小榻上躍起,邊整理衣衫邊往外疾走。

剛一出門,迎頭邊撞上剛剛步入廊門的雲九。

“起來了?”

“什麽時辰了?!主子呢?!”雲德一邊看天一邊急問。

“辰時初刻,主子還在祠堂。”

Advertisement

“什麽?!”雲德詫異,“主子在祠堂跪了一夜?!”

雲九有些無奈,“四更的時候,我去勸過,世子直接打發我出去了,五更的時候,我讓人送了熱湯進去,結果世子一口都沒有動。”

“你怎麽不叫醒我啊!”雲德急吼。

“我……”

“主子從西北出來,一路急趕,在進京之前,已經兩夜未眠,這樣跪一宿,身子怎麽受得住?!”雲德邊說邊疾步往祠堂正堂而去,雲九聽聞雲德之言,也是吃驚,急忙叫住身旁小厮,“快!趕緊吩咐膳房備參湯去!”

吩咐完之後,雲九也急急朝正堂奔去。

雲德推開門,果然看見小主子還長跪于堂前,身形筆直。

“主子!”

雲德搶步上前,單膝跪在雲恸身側,“主子,您跪了一宿,歇歇吧。”

雲恸緩緩磕了一個頭,“什麽時辰了德叔?”

“已經辰時初刻了,您小歇一會兒。”看他磕完頭,雲德直接就伸手強硬的将他扶了起來。

身形略單薄的少年埔一站起,身子微一趔趄,雲德趕緊扶穩,看少年的臉色,雲德忍不住念叨,“您這身子也不是鐵打的,怎麽就不知道自個兒疼惜疼惜?趕了這麽久的路,還這般熬一宿,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由不得這般折騰啊。”

“無事。”雲恸擺擺手,并不在意。

“這還無事?”雲德微一瞪眼,“今兒是老王爺忌日,您跪了一宿家祠,今兒可不許在靈前長跪。”

雲恸只是笑笑,并未言語。

雲德讓人取了厚實的披風給小主子披上,扶着他出了家祠正堂,“時辰還早,老奴先送您先回院子裏歇息,祭拜的事宜老奴是督促準備就是。”

“德叔……”

“您就算不為自己的身子,也為雲家想想吧,主子,您要是有半點差池,老奴還有什麽顏面去見老王爺和王妃?”

如果小主子有任何差池,那這雲家……

雲德不敢深思,當年老王爺親自将守護雲家的責任交給他,王妃他沒護住,現在如果連小主子也護不住,他還有何顏面存活于世?

雲恸拍拍雲德的手背,“德叔,我心中有數,你不必擔憂。”

院中一片潔白無垠,行走幾步腿腳血脈松泛開來,雲恸謝絕了雲德的攙扶,他深吸一口氣,冰雪涼意直沖肺腑,清晰無比。

跪了一宿,渾身筋骨僵硬,想松泛松泛筋骨,想着這是府中祠堂遂作罷。

雲九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雲恸踏出正堂大門。

“世子……”看着跪了一夜,臉色泛白的主子,雲九滿心愧疚。

雲恸溫和的笑笑,“九叔,我先回院子洗漱,麻煩你和德叔準備一下祭拜父王母後的事宜“好好好……”雲九忙不疊的點頭。

雲恸出生三日之後即被抱進宮中養育,他正正經經在這府中所住不過三日,這王府對他來說,全然陌生。

竹央閣是王府中最大的一處院子,也是歷代家主所居之處,院中沒有金碧輝煌,也無華光寶氣,反而靜素雅致,幾間卷棚瓦頂小五,不施華麗色彩,一條林中山泉引來的小溪流穿堂而過,溪底鋪設小巧圓潤卵石,屋旁幾簇江南翠竹,清幽至極。

院中積雪微積,院中景致一目了然,溪水凍結成冰,翠竹枝葉上輕覆幾縷積雪,翠色一覽無餘。

這是先代雲王的居室,承襲先輩性情,幾代雲王都對這小院情有獨鐘,都居于此處。

昨日天色已晚,又忙着祭拜祖宗,雲恸匆忙間并未仔細看清這院中全貌,此刻天色正好,推門一看,他忽地一愣。

“這竹央閣老奴天天吩咐府中仆役清理打掃,就盼着世子早日歸來。”雲九行在雲恸身後,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

雲恸只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小院,不得不說,雲家血脈傳承中,那份對山水的偏好和生性簡樸從未被丢失。

“世子,老奴也不知您喜好,如院中還需添置物品,您跟老奴說一聲就是。”雲九念念叨叨的在屋裏轉悠了一圈,也不知道主子滿不滿意。

“如此就甚好。”雲恸很是滿意,笑意都舒緩了兩份。

“哎哎,那世子您先歇着,老奴就擾您了,院中有小廝,有什麽您喚一聲就是。”雲九在府中主事,并不像雲德一樣跟随在主子左右,還是幾年前特地去西北見過自家主子一次,這好不容易盼着主子回了王府,覺得哪裏自己都沒有做好。

“好。”

雲九還想再說什麽,直接就被雲德拽着胳膊拉了出去,他認為自己就夠啰嗦念叨的了,沒想到幾年沒見,這老小子比他更甚。

待兩人離開,雲恸才仔細打量這居室。

屋外幽靜雅致,這屋內也簡單樸素,床榻,長榻,案幾,桌椅,再無其他。

簡單打量了一圈,雲恸解下披風,簡單梳洗之後,在院中走了一套拳,松了松筋骨,用了一些米粥,他在長榻上閉眼小息了一會兒。

沒等雲德半個時辰回來喚醒他,他就自己起來了。

在軍中多年,雲恸的自律性堪比教條。

待一切備好之後,雲恸帶着雲德和雲九一起出城奔向九邙山祭拜。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