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六合槍

進其銳,退其速,其勢險,其節短,不動如山,動如雷震。

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合而為一。

黑虎卧身,青龍落地,鯉魚脫鈎……

一柄槍長,如臂指使。

玄湛看着那人槍合一的長槍和少年,心中有欣慰有欣喜,更多的驕傲。

看,這是他戀慕的人兒,如此卓爾不凡,出類拔萃!

軍戰槍、陳戰槍、小花槍……雲恸沉浸在其中,幾乎不能自拔。

世人都言六合槍就是雲家的魂。

可是對雲恸來說,這傳承幾代的六合槍卻不僅僅是雲家人的魂。

雲家傳至他這一代,幾欲血脈斷絕,雲家子嗣凋零,父親身為獨子,傳至他時,卻以遺腹子降生。尚未出世,父親便戰死沙場,母親苦撐數月生下他,也撒手人寰。

他自呱呱墜地便成了遺孤,父親母親與他而言,只是府中忠仆口耳相述,無所承繼……唯這支長槍。

親衛被敵軍屠戮殆盡時,屍山血海,成橫數十裏,父親卻只身撐着這支六合槍,直身立于虎狼關前,站立而亡..玄湛靜默立于殿中一側,并未出聲驚擾。待到那人兒筋疲力竭,脫力單膝跪倒在地,才緩步上前,寬大溫熱的掌心落在他的肩頭,無聲撫慰。

臂膀脫力,單膝跪地的少年幾乎是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抓緊手中的長槍,低垂着的眼眸中赤紅一片,卻倔強得沒有掉下一滴淚來。

掌心下的肩膀震顫經久未散,玄湛待他心緒稍平複之後,俯身将他扶起了身,揉揉他的發心,強壓下攬他入懷的悸動。

雲恸緊抿着唇角,擡頭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眸。

玄湛唇畔的笑意深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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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去禦書房批折子,你在此好好松泛松泛筋骨,朕把全安留下伺候。”

雲恸聞言,極快的擡頭,眼底有些愕然,“不用……”

“聽話。”拍拍他的頭,玄湛笑笑,轉身就朝門外而去,宮人忙不疊的跟上,給他系上防風的披風,又吩咐人備辇。

雲恸擡眸望去,那玄色袍角在殿門處一閃而過,即消失了蹤影……

雲恸眼中茫然一閃而過,随即沉澱,從踏進宮禁之後就未消散過分毫的疏離防備之意卻終于在此刻融化消散了些許。

“世子,這殿中就這麽大,您好好松泛松泛筋骨,奴才就不杵在這裏礙您手腳了,奴才候在偏殿,您有什麽吩咐喚一聲就成。”全安笑着打了一個千兒,恭敬的退了出去。

那位主子爺都給這位小主子騰地兒了,他還不至于這麽沒眼色幹杵在這裏礙事兒,皇帝陛下跟前兒的大總管向來是心思通了七八九竅的好奴才。

不待反應,殿中便退了個幹淨。

雲恸抿了抿唇角,向來謹慎的性子卻讓他并未作出任何別的舉動。

他握着手中的長槍靜立于殿中,脫散的力道一點點回到身子裏,可是他并未再借由那大開大合的槍法來發散積壓多年的情緒。

全安候在偏殿,候了半響也沒有聽到正殿中傳來聲響,他透過門縫偷偷瞧了瞧,看着那握着長槍一動不動的少年,他搖搖頭,眼底有些心疼。

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京中那些權貴之家的長子嫡孫這個年紀,哪個不是被寵得無法無天不知天高地厚,惹是生非的讓長輩跟在身後收拾爛攤子?可是這個本該是呵護在掌心裏疼寵的王府小世子卻早經歷了人世的颠簸坎坷,小小年紀就肩負了一個勳貴大族的全部重坦?

這麽多年來,從未看陛下如此偏疼一個人,但是這個孩子……的确讓人不得不心疼啊!

全安在偏殿候了差不多兩個時辰,依舊沒有殿中有任何聲響傳來,他看了看時辰,吩咐了宮人備好了沐浴的熱水。

待到卯時末,殿中終于傳來聲響。

他推門進去,看到抱着木盒的少年心緒早已平複得絲毫不見之前得痕跡,心裏又是一陣疼惜,陛下當年小小年紀就喜怒不顯那是被形式所迫,不得不為之,可世子小小年紀也這般懂得斂收心緒,就讓人不忍心酸。

“世子,奴才備好了熱水,請您沐浴更衣,以免被受了風寒。”

“無礙。”聽到全安這樣說,雲恸眉心微一蹙。

在這宮中,他作為一個外臣,很多事情都理應避嫌。

全安一臉難色,“世子,您不想讓奴才被陛下給拖出去砍了吧?”

“啊?!”雲恸一愕。

全安無辜,“這天寒地凍的,要是讓你這樣出去受了風寒,那奴才這顆腦袋還保得住嗎?”這麽多年了,就看到主子這麽偏疼一個人,這輕重他要是還不清楚,那還真是老壽星上吊活夠了。

雲恸拗不過全大總管,乖乖的跟随他去了偏殿沐浴更衣。

此處是皇帝陛下禦用練武場,其他的自然是一應俱全,小憩的暖閣,沐浴的浴室,此外還有更衣閣。

閣中沐浴的一應事務都已備妥,大概知道他不喜讓人伺候,全安備好一切之後,就領着宮人退了出去。

雲恸放下手中一直都未離手的木盒,麻利的除了身上的衣衫,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颀長身形柔韌結實,一身如玉般的無睱肌膚讓人幾欲驚嘆,白晳,毫無瑕疵。

除盡身上衣衫,他很快鑽進浴桶中,也不拖沓,極快的清洗幹淨之後,邁出浴桶的颀長身軀彌漫着氤氲霧氣,漂亮的有些不像話。

整理好衣衫,雲恸喚了全安,“全公公。”

“世子您這麽快就洗好了?”全安進來看到連衣衫都已經整理妥善的少年,頓時有些驚訝,這動作也太快了吧?

雲恸點點頭,并無多言。

全安也不啰嗦,吩咐身後的宮人收拾,他親自取了披風,本欲給雲恸系上,雲恸卻先一步接了過來,自己動手系好。

“陛下吩咐,待您出來,直接領您去禦書房。“嗯。”将木盒小心護入懷中,雲恸點頭。”

全安看他如此緊護那木盒,笑意更暖了一些,“請公公帶路。”

“那世子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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