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怪思險贏

氣。

蕭楚愔當然生氣。

只是家醜不可外揚,就算如今她是真想扒了這個混小子的皮,也沒打算在外頭顯了怒,叫這些外人瞧了趣。荷官的話換來蕭楚愔淺盈一笑,就好像剛剛那“一本萬利”的諷刺并非出自她之口。颔首輕笑而後看着桌上下押的局,蕭楚愔說道:“這位小哥說笑了,什麽稀客不稀客的,擡舉了。”

“不擡舉,不擡舉,咱們京都裏誰不知蕭大小姐,蕭家家主如今竟親臨我們這小小通記賭坊,當然稀客。這不但稀客,而且還叫我們這蓬荜生輝呢!就是不知蕭大小姐今兒上我們通記賭坊,是為了?”

這話剛落,視線已經瞥落到後頭蕭楚傑身上,蕭楚傑如今可是賒着通記賭坊的賬沒銀子還,蕭家家主又親臨賭坊,想來是為了蕭楚傑欠下的銀子來的。至少這荷官心裏頭是這樣覺着,只是他的話才剛剛落下,甚至視線剛瞥到蕭楚傑身上,便見蕭楚愔笑着說道。

“小哥還真是風趣,你們這兒可是賭坊,我今兒上你們賭坊,小哥覺着能為什麽?”

上賭坊,當然是為了賭銀子,只是對于他們通記,荷官記得這位蕭家家主可是恨得牙切,想來也不可能只是單純為了試試手氣,當即人也起了警,荷官笑道:“這麽說來蕭大小姐今兒上我們這?是想小試身手了,如此,到真是稀客了。”

“我這胞弟素來沒旁的喜好,就喜上你們這玩兩把,既然他總是舍不得這兒,想來這賭坊也是有趣的。這不,今兒正好路過,也是偶着起興,便想着幹脆進來瞧瞧,或許也能瞧出其中不一樣的趣道。”對面明顯起了警,不過蕭楚愔這兒倒是繼續笑着,蕭楚愔越是笑言,蕭楚傑這心裏越是提了揪。

心不自覺的揪提起來,尤其是聽見長姐竟似有似無的詢了他在通記賒了多少銀子後,蕭楚傑更是僵了。

蕭楚傑屢教不改,蕭楚愔便想着來這兒瞧瞧,是否能瞧出不一樣的門道,這話聽着雖怪,卻又叫人說不出何處不對。就在荷官因着蕭楚愔的話總覺着何處異怪時,卻聞蕭楚愔說道。

“方才在邊上瞧了半晌,雖未出聲,不過也瞧了好一會兒,看來我這胞弟近來的手氣實在不佳,竟輸得都需賒銀兩了。”一番嘆,帶嘆笑,卻叫荷官誤以為蕭楚愔此行為的是蕭楚傑賒賬一事前來。賒賬自然要還賬,荷官當即笑道。

“蕭大少爺這幾次的手氣的确不佳,不過賭場上講究的就是個運勢,這段時日手氣不好,指不定過上幾日人就順了。”

“十年風水輪流轉嘛!人嘛!哪有時時刻刻都走好運的?所以家弟這一回究竟賒了多少銀子?”

“不多?也就八佰兩。”

“八佰兩?”輕着複了一聲,随後連着眸色也暗了,眸色雖暗面上的笑倒也沒明着減少,而是移了眸朝着蕭楚傑瞥去。

不過幾天的功夫,非但身上的銀子輸光了,竟然還跟賭坊賒了八佰兩銀子,她邊上的幾位胞弟,真是一個強過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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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蕭楚愔面上帶着笑,可剛剛那一瞥卻足以讓蕭楚傑明白自己攤上大事,當即看着蕭楚愔,蕭楚傑說道:“長姐,你聽我說。”

“說什麽?姐弟兩之間的,有什麽事咱們可以擱家裏說,反正咱姐弟兩時間多了去呢。回去,咱們在坐下來慢慢的,促、膝、長、談!”

最後四個字,音節不但加重,甚至還拉得極長,直接将蕭楚傑拍至谷底。笑抿了唇,而後看向荷官,蕭楚愔說道:“看來這賭,遠比我想象中的有趣得多呢!不過幾天的功夫,千兩雪花銀說沒就沒了,瞧家弟玩得這樣的興起,我倒是難得被勾起興致了。”

“哦?蕭大小姐這是起了興?要不蕭大小姐也玩玩?”

這蕭家如今可是蕭楚愔當家,若是能讓蕭楚愔一頭栽進賭坊,這蕭家的銀子可就滾滾而來。心裏頭打着這樣的盤思,所以在聽見蕭楚愔笑道那番話,荷官急忙招呼蕭楚愔押賭。只是對于眼下這擲骰子的玩戲蕭楚愔顯然提不起興趣,看着桌上的賭局,蕭楚愔說道。

“雖然是來了興趣,不過我這人性子懶,不喜歡複雜的事,也懶着猜來猜去,這擲骰子,還真不稱我的心思。”

“那蕭大小姐想玩什麽?我們這通記賭坊可是京都數一數二的,只要蕭大小姐想玩的,沒有我們這兒沒有或者不會的。”

“你确定?”

“自然,只要和賭有關的,我們通記賭坊稱二,恐怕整個京都沒有哪家敢稱一。所以蕭大小姐想玩什麽,随便開口,我奉陪到底。”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躊思了,小哥都已經說了,只要和賭有關的,不管什麽你們通記賭坊都會。也好,我實在不喜歡那些繁雜的東西,事不喜歡複雜的,結局同樣。如此,我們便一局定輸贏吧,不管結局如何,事因如何,一局拍定,不得反悔。當然了,下押的銀子我也不喜歡弄那些虛的,一局下,若是你們輸了,這欠下的八佰兩銀子作罷,并且以後別讓這混小子從正門踏進通記。若是我輸了,除了還上這欠下的八佰兩銀子,我在多加三倍。”

蕭楚傑欠下的可是整整八佰兩,如果蕭楚愔輸了不僅要還上所欠的八佰兩,還要連着附加二千四百兩,一局之下如此豪賭,便是通記賭坊至今也沒瞧見幾次。

蕭楚傑可是通記賭坊的財神,蕭楚愔要的彩頭明顯是想斷了賭坊其中一條財路,這一件事荷官還真不好做決定,只能喚了邊上的夥計上內堂請了管事。蕭楚愔這事瞧着也像踢館,通記的确有資格稱為京都首賭,只要和賭有關,上通記必輸無疑。所以在通請了賭坊的管事,并且瞧見一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行出後,蕭楚愔颔首微點,而那通記的管事也回禮說道。

“小的方才已知會了東家,東家說蕭大小姐乃是稀客,既然蕭大小姐看得起通記,蕭大小姐這一局賭,通記接了。至于賭什麽,東家說了,來者是客理應上賓,所賭之事由蕭大小姐做主。”

她原還想呢,怎樣才能合情合理将主導權拽自個手上,沒想到這通記的東家竟是個狂人,真以為自己必勝無疑。當即笑着承應,蕭楚愔說道:“所賭之事由我拿定嗎?既然你家東家都已說了,那我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所以擲骰子牌九四色牌,蕭大小姐選哪樣?”

“我哪樣都不選!”

“這……”

沒料到蕭楚愔居然這樣應回,管事有些愣了,微了一愣随後看着蕭楚愔,管事說道:“哪個都不選,那蕭大小姐如何賭?”

“什麽都不選,自然是因為我想賭最簡單的。”

“那是什麽?”

“剪子布子錘!”

凡是賭事,絕無通記賭坊不知之事,只是蕭楚愔此時說的這個通記上下聞所未聞,便是管事也不曾聽過,當即便愣了,管事說道:“蕭大小姐,您這可是賭?”

“自然,貨真價值的賭運氣,無疑了。”話落人笑,蕭楚愔說道:“剪子克布,布克捶,捶克剪子。不管對方出什麽,誰都無法事先預知,也無法外力幹涉,最賭運氣,無疑了。”

“可是……”

“可是什麽?方才管事的不是說了,來者是客理應上賓,這賭什麽由我做主!怎麽?如今到不行了?”

“當然不是,只是……”

“只是什麽?難不成管事的覺着這不是賭?”

“這自然也算賭,只是……”

“又只是怎麽?總不該管事的想說,這賭,貴坊內無人識得吧。”

通記賭坊乃是京都第一,自是第一如何能有不識之事,叫蕭楚愔這一說,饒是賭坊管事,面色也變了。叫人變了面色,可就不好玩了,當即蕭楚愔笑着說道:“管事的放心,我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既然這賭法是我提的,為了公平,我會出剪子?”吊起的笑語,透了一絲狡黠。蕭楚愔話都說到這份上,如果通記賭坊再不接,無形之中便等于砸了招牌,當下管事應道。

“既然如此,那通記便接下蕭大小姐這一局賭。”

剪子布子錘,最簡單,不過一下的功夫,輸贏立現。因為蕭楚愔事先已經說過不管結局如何一局定輸贏,所以成敗真真就在一落之下。管事承應,賭局自然也定了,和蕭楚愔賭的正是剛剛誘拐蕭楚傑下注的荷官,相較于蕭楚愔面上輕松的笑,這位荷官顯然有些緊張。

能進通記賭坊,手頭必然有些真功夫,這些年骰蠱內的手腳他不知做了多少回,誰輸誰贏皆在他手中掌控。可如今這從未聽過的賭法,卻真真讓他沒了底,腦子一片亂,關鍵時刻理不出個根須緣由,倒只記得蕭楚愔最後說的那一番話。

話落後,人也跟着蕭楚愔一塊出拳,因着蕭楚愔說過她會出剪子,鑒于規矩,荷官下意識出了石子,萬萬沒想到本該出剪子的蕭楚愔竟選了布。當發現結果輸的是自己後,荷官直接扯了嗓子喊道:“你出千。”

“千,你這小哥可別胡着冤枉好人,誰出千了?我可是堂堂正正在衆人眼皮底下出的布。這出石子的是你,想出石子的也是你,我可沒有妖法,也沒勸過你出石子,小哥這老千說的,實在冤枉。”

“你剛剛明明說要出剪子,這會子卻出了布,不是出千是什麽?”

“我說剪子就是剪子?小哥還真是性淳良善,只是我剛剛真說了我要出剪子?要是沒記錯的話,我剛才說的可是我要出剪子?而非我要出剪子!”

一句話,兩個調,前面疑問後面肯定,字雖相同,意卻相反。蕭楚愔這話雖有耍人之意,不過所說卻皆屬實,當即可氣壞了賭坊的荷官,面色沉下正要開口,卻叫蕭楚愔搶在前頭說道。

“這可是最賭運氣的法子,因為誰也不知道對方究竟出什麽?又或者最後将改什麽?如此,不是真真命由天定。怎麽?小哥的面色瞧着怪難看的,難不成是?輸不起?”

最後那詢問的話,可是帶足了笑,當即邊上議論聲也足了。這賭坊內的那點規矩誰不知道,平時也不曉得多少人栽在荷官手上,如今見着荷官居然也有被耍的時候,邊上的看官自然樂着看戲,倒也起了哄。

既賭便要服輸,否則也太損品了,就在雙方遂起僵持時,賭坊內一名夥計急到管事身邊,在他耳旁喃了幾句。話剛落,見着管事的面色變了,不過變後很快又複了本色,管事點了應明随後作揖正要說什麽,話還沒出口,外頭卻傳嘈雜,幾名官家打扮的人沖擠進來。

瞧着官家竟然上了賭坊,管事的也顧不上這邊的賭局,而是急着上前揖禮問道:“幾位差爺,您這是?”

“剛接到密報,江洋賊子混入你們賭場,我等是來捉拿賊子的。”

“這位差爺,我們賭坊怎麽會混入賊子呢?您是不是弄錯了?”

“是不是弄錯了可不是你我說了算,你們幾個,把這兒給我圍了,凡是可疑的男子,全數給我帶回去。”

官差已至,誰還有心思管他們的賭局,當即賭坊內可是亂成一團。反之蕭楚愔顯然早就料到,瞧着官差進來鬧場,倒是聳了肩抿了唇,一副樂着瞧戲。

她這兒是私下偷了樂,卻沒發現在她抿唇輕笑時,有人透了人群審了她。一番輕審随後眸色瞬閃,待色眸閃後,人也消隐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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