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從頭開始的日子裏
斷虹對雲潋提出的請求,是兩人聯手締造一方小世界。
他說:“我這段時間想通了很多,本來打算找星河談談,可是他……已經逃了。”
雲潋說:“你終于發現了?”
斷虹點點頭。
他終于窺見了一絲星河的表裏不一,遲鈍了三百年,回頭一想才發現處處是蛛絲馬跡。
斷虹嘆氣:“分神轉生那次,那個黏人到不行的愛哭鬼才是本性,我早該察覺到的。”
雲潋比他敏銳,早就發覺了星河的真面目,聽斷虹一說倒是好奇起來,問:“你一直以為他什麽樣?”
斷虹回答:“自信、驕傲、體貼、包容、強大……”想想某狐貍身邊從來不缺的莺莺燕燕,補了一句“花心”。
斷虹說:“其實我一直很羨慕星河,我知道我的性格不怎麽讨人喜歡,很難察覺別人的情緒,不懂體貼人。他跟我截然相反,很容易就能讨別人歡心,總有那麽多人喜歡。我困擾了很久,他怎麽會喜歡我。”最近才知道是救命之恩。
雲潋一時無話可說,完全沒想到在斷虹心裏,星河居然有如此光輝的形象。
不過他還是要說:“你理解的星河,跟他本人真是……一點關系也沒有。”
斷虹點頭:“嗯,現在知道了。”
從這短短一句話中讀出好友複雜的心情,雲潋體貼的不去深究,轉開話題,問:“你現在打算怎麽做?”
具體要怎麽做,斷虹之前煩惱了很久。
他對星河不夠了解,星河對他心結深種,其中的糾葛絕非三言兩語能夠解決。
本打算先努力解開誤會,至少讓兩人能平和相處,沒想到星河一慫就跑了,但也正是這一遭讓斷虹想到了挽回兩人關系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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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雲潋說:“我打算締造一方虛幻小世界,引導星河真魂轉生至此,從他跟我相遇之前,讓一切重新開始。”
這的确是個好辦法,雲潋也認同,只是:“照你的辦法,不過是将最初星河的分神和你的立場調換過來,星河那個脾氣,恢複記憶之後難保不會胡思亂想,覺得你只是在可憐他。”
斷虹愣了一會兒,愣怔中流露出詫異,顯然單純的劍靈還是低估了狐仙的麻煩程度。
艱難的适應了星河的新形象,斷虹想出解決辦法:“……既然如此,我也将記憶封印便是。”
這個方法有些冒險,星河對斷虹情深刻骨,才會有那一次次一見鐘情,斷虹卻不敢保證自己對星河也是如此。
本是為了修複關系才建造的小世界,要是因為這個出了岔子,兩人之間可能就真的再也無法挽回了。
斷虹思來想去,最後将目光投向雲潋。
仙靈世界一塊磚,哪有需要往哪搬,好同志雲潋一拍胸脯:“交給我,我過去看着你們。”兩個人誰要敢作,先吊起來打一頓再說。
風溯一直安靜的坐在一旁聽二人交談,聽到這裏,拿起酒杯又放下,玉杯跟桌面相觸,發出叩一聲輕響。
雲潋回過頭,帶着幾分讨好,問:“這一去不知要何時才能回來,師兄獨自在此難免無聊,不如跟師弟一同去領略一番小世界風光?”
風溯滿意的點點頭,想了一想,說:“……”
雲潋微微驚訝:“師兄也打算封印記憶轉生進入?這……”
斷虹倒是并無不可,風溯是雲潋的師兄,也是他的朋友,只要不妨礙他的計劃,這點小事沒什麽不能答應的。
于是事情就這麽決定了。合三人之力,虛幻小世界沒用多久便構築完成。成功将星河的真魂引入,三人按照原定計劃,分別投身進入這方小世界中。
雲山霧海深處,連綿青山之中,修真門派清玄宗坐落于此。
正值十年一度的開山納新剛剛結束,五名十二三歲的少年聚集在正殿大廳,或局促或鎮定的等待各自最終的命運。
清玄宗掌門高坐主位,四位長老分坐左右,打量着五名少年,心中各有考量。
他們光明正大的觀察少年,少年們也好奇的偷偷在瞄這些即将成為他們師長的修士。
修士們有的嚴肅,有的可親,然不論性格如何,具是正襟危坐,一派仙風道骨。
唯有左邊末席上的那位,上身前傾,右手肘撐在膝蓋上,歪着頭用手掌托住臉頰,看着一群小蘿蔔頭表情像是色中餓鬼進了青樓,眼神流轉,被盯上的少年無不色變,膽小些的腦袋都快縮到胸腔裏了。
掌門滿臉正氣,看着下面一排被大尾巴狼盯上的小白兔,心裏差點笑抽過去。
他火上澆油的問:“這五個孩子都不錯,諸位師弟師妹心中可已有決斷?禦辰師弟,看你目不轉睛,可是有看上的了?”
五只小兔子抖得更厲害了,生怕自己被大灰狼點名。
大灰狼毫不客氣,伸手一指,道:“那個不錯,我要了。”
掌門還沒說話,就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插嘴道:“要你個頭,管收不管養。上次帶回去個不敢正眼看人的啞巴,眼下這個……看着倒沒什麽毛病,可誰知道呢。”
掌門和其他三位長老都沒忍住,一齊笑了。
出聲的人站在禦辰長老身後,一身黑衣閃爍着金色流雲,如一池夜色泛着漣漪,容貌精致得不似真人,然而過分淩厲的氣勢令人看他一眼便心膽俱寒。
禦辰尴尬的抹了把臉,露出無奈的表情,苦笑道:“斷虹,大庭廣衆的,給我留點面子。”
掌門呵呵直樂:“禦辰師弟啊,你這劍靈說的也沒錯。聽說你上一個弟子平日修煉都是斷虹在指點,帶徒弟這種事都交給劍靈來做,這怎麽行呢?”
少年們這才知道原來那黑衣男子是個劍靈,而且看起來禦辰長老就是他的主人。
敢這麽跟主人說話,這個劍靈膽子也忒肥了!
先前被禦辰看中的少年更是在心裏悄悄感慨:媽蛋,以前斷虹說自己性格讨人厭還沒覺得什麽,現在一看……小王八蛋對自身的認知還挺客觀!
雲·看着沒什麽毛病·但誰知道·潋将眼前的斷虹和記憶中的進行對比,想到此行的目的,從未感覺到如此任務艱巨責任重大。
少年便是帶着記憶真魂轉生的雲潋,經過禦辰長老和毒舌劍靈的一番争執,他最終還是被禦辰收歸門下,成了清玄宗萬靈峰的小弟子。
塵埃落定後,雲潋很快體會到斷虹口中的“管收不管養”,禦辰不等掌門宣布散會就沒了蹤影,連一句交代都沒留下。
正殿門前,十二歲的小蘿蔔雲潋擡頭,高挑的劍靈冷漠的低頭,兩個人無聲的對視。
有個風溯這樣的竹馬師兄,雲潋的他心通是最早點滿的技能。
小蘿蔔歪歪腦袋,脆生生的表示:“你不能殺我。”
本就感到很煩躁的劍靈一臉日了狗:“……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雲潋鄙視:“都寫你臉上了,‘鬼知道禦辰去哪了下次啥時候回來啊啊啊好煩不想帶小崽子弄死得了反正那貨玩夠了回來八成早忘了自己多了個徒弟’。”
他晃晃手裏的玉牌:“你敢動手我就馬上求救,殘殺宗門弟子,就算你是神劍也得被回爐重煉。”
“……”劍靈轉了個身,冷聲道,“跟上!”
斷虹走在前面,雲潋跟在後面,保持一路飛奔才勉強沒跟丢。
轉生雖然有記憶,但他現在的身體是個貨真價實的普通十二歲少年,一路下來累得氣都快喘不上,前頭的劍靈明明發現了,卻壓根沒有減速的意思。
沿途路過的清玄宗弟子見狀有些詫異,還有人想上前詢問,然而看見斷虹之後神色皆轉為了然,打消了幫忙的念頭,默默向雲潋投來同情的目光。
門派上下誰不知道禦辰長老家的劍靈脾氣奇差,連掌門都不敢管,也不知這位小師弟哪裏得罪了他,才剛入門便被折騰上了。
就這麽從正殿飛奔到內務堂領了新晉弟子的月奉,再跑到萬靈峰,加上斷虹特意繞了段遠路,到達山腳下時,雲潋實在撐不住,變跑為走,拖着腳步越走越慢,等到心跳平穩下來,才一屁股坐到地上。
被這麽一頓折騰,雲潋的脾氣也上來了,沖斷虹大喊:“我走不動了,你有本事就把我丢在這!”
斷虹踏上石階,頭也不回:“萬靈峰上禁制頗多,你現在不跟上,一會兒有本事自己爬上來!”
一語未完,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雲潋沒動,大字型躺在樹蔭下恢複體力,絲毫沒将斷虹的威脅放在心上。
想他堂堂霄雲真人,修為沒了閱歷還在,區區修真界的禁制能耐他何?
不過斷虹這個狗比……
望着藍天白雲,回憶起當年的仙界,那時禦辰飛升不久,兩人的洞府相距不遠,所以頗有一些往來。
後來斷虹得道,禦辰決定前往其它世界,離開前拜托他對斷虹多加照應,說是自家劍靈脾氣不好,任性妄為慣了,得有人管照才好。
然而他和斷虹接觸後,發現對方雖然有不近人情之處,但還算知禮守矩,完全不需要像禦辰形容的那麽擔心。
當初還以為是禦辰身為主人操心過度,現在一看……
終于明白為什麽斷虹決定封印記憶時表情那麽一言難盡了,就現在的他見到星河,一開口就能把小公舉的玻璃心碾成渣!
腦中輪轉着各種念頭,雲潋不知不覺合目陷入沉睡,再睜開眼時,頭頂已是漫天星鬥。
時間回到稍早,斷虹獨自一人回到萬靈峰上,神色自若,完全沒将被丢在山下的雲潋的安危放在心上,也沒打算将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走進居所,庭院回廊下,鳥架上一黃一白一對兒鳳頭鹦鹉正在叽叽喳喳。
白的大喊:“沒水啦,沒水啦!”
黃的撲騰着翅膀:“靈米吃完啦!靈米吃完啦!”
斷虹一眼掃過去,兩只鹦鹉齊齊僵硬,兩根蘿蔔似的咚咚掉到地上。
正巧從回廊拐角走過來一個低着頭的青年,頓了頓,彎腰把兩根鹦鹉蘿蔔撿起來。
多了個人,兩只鹦鹉又活過來,四只綠豆眼小心翼翼的瞄着斷虹,到底沒敢像之前那麽鬧騰,奄奄一息的喊:“餓了、餓了……要喝水、要喝水……”
斷虹不耐煩:“三個廢物,滾。”
兩只鹦鹉淚流滿面,撲扇着翅膀撲刷刷飛遠,青年跟着它們一起離開,過了一陣再回來,斷虹不知哪裏去了,鳥架上食水已經添好,邊上還多了一個用于存放清玄宗弟子月奉的乾坤袋。
黃白鹦鹉開開心心的撲上去覓食,青年收好乾坤袋,遲疑片刻,舉步往後院走去。
後院是一大片一眼望不到頭的花圃,種的不是什麽奇花異卉,而是凡間常見的花草。有靈氣蘊養,四季百花同時盛放,常開不敗,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外人眼中的美景,看在斷虹眼裏卻不怎麽美妙了。後院所有的花都是禦辰帶回來的,自己不弄,全部交給他照料。他曾經故意養死過一株山茶表示抗議,結果禦辰沒說什麽,下次回來帶回了整整一個乾坤囊幾百株茶花樹苗,交給他說讓他好好練習怎麽種茶花。
有這樣一個主人,所以不管外人怎麽說,斷虹都覺得自己脾氣還不錯,禦辰到現在還手腳俱全活蹦亂跳就是最好的證明。
青年來到後院,斷虹正在花圃裏。
花根下泥土濕潤,有的花葉上還沾着山泉水滴,顯然已被人仔細照料過。斷虹眉頭緊蹙,回頭看見青年,臉色越發不善:“這是你弄的,誰讓你做這個了?”
青年低着頭沒有吭聲。
斷虹聲色俱厲:“別忘了你是為什麽拜入清玄宗,萬靈峰收你不是讓你來學侍弄花草,今日課業增加一倍,不做完不準休息!”
青年聽着,乖巧的點了下頭。
斷虹擺擺手:“看見你就煩,沒事快滾。”
青年猶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沒動。
斷虹問:“怎麽?”
青年抿緊嘴角,好像想要說些什麽,卻不知道怎麽開口,越急越張不開嘴,臉漸漸紅了,渾身緊繃。
斷虹等得不耐煩,罵:“廢物。”
早就習慣了,青年沒怎麽在意斷虹的态度,努力鎮定下來,開口道:“……”
兩人之間只隔了幾步,然而以劍靈的感官都沒能聽清青年嗡嗡的說了些啥。
斷虹很煩很暴躁,要不是青年已經入門十年,突然失蹤不好交代,他這會兒就幫禦辰清理門戶了!
這麽一句話已經耗空了青年的勇氣,他往後退了幾步靠着牆,手指緊緊扣住磚石的縫隙,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斷虹氣笑了:“跟人說句話而已有什麽可緊張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大閨女都沒你矯情,好好說句話會死還是會懷孕?!”
開滿荷花的池塘冒出一條錦鯉,從水中探出紅底黑花的腦袋,柔聲柔氣的道:“小溯只是比較害羞,斷虹你兇他幹嘛啦。”
斷虹回過頭:“又有你什麽事,日子太好過想進廚房?”
錦鯉啪的打了個水花鑽回池底,過了一會兒,又戰戰兢兢的浮上來,說:“我知道小溯找你什麽事啦,早會兒天瀾峰的小姑娘來過,說咱們峰主又收了個徒弟,小溯肯定是想問你他小師弟的事啦。”
“哦,這事啊。”斷虹面無表情,“那個小崽子太煩人,我看他不順眼,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雲潋:我要砍死斷虹誰攔着都不好使!
雲潋:诶卧槽他還欺負師兄?!滾過來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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