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晏寧看着王俪桐離去的背影,默默地将手上的訂婚戒指摘了下來,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停下,繼續靠着牆發呆。
他現在所在位置,一擡頭就能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見裏面的人,他看見溫青钰正拿着話筒對身旁的朋友說着什麽。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得時間太久,溫青钰似乎有所察覺,側過頭,剛好和他的目光交彙。
晏寧微微一笑。
他坦然的表情倒讓溫青钰紅了臉。
溫青钰垂下眼走到點歌機前,手指飛快地點了幾首歌。當她點完歌,再擡頭看向外面,發現晏寧并不在視線之中,可能走了。
溫青钰遺憾地嘆了口氣,有些後悔自己剛才點了好幾首歌。這時,她的同學打趣道:“青钰,你點的歌都要負責任唱完,不然就罰酒。”
男生起哄:“對,罰酒。”說完,該男生倒了一大杯雪碧,“點歌單上的歌你都包了,不然就來這一杯白的。”
溫青钰眼皮跳了跳,回看一眼,心道,幸好點的也不多。她笑了一下,擡手将長發揚至肩後,豪氣地說:“沒問題。”
第一首《回憶的沙漏》,她一開腔大家便再次露出崇拜的眼神。一般在ktv裏唱歌,多數唱得也就那麽回事,又不是專業的,更別提這一幫建築博士生了。溫青钰偏偏給所有人一種聽原唱的感覺。
已經走了幾步的晏寧不覺再次停下腳步。他又走回去,看見溫青钰拿着話筒在深情獻唱,目光再度在她漂亮的臉龐上流連。
他想如果這個唱歌的人是慶餘會怎麽樣,很快這個念頭又被他否定。他覺得這麽多年過去,慶餘說不定早已嫁為人婦。
他記憶中的慶餘甚至不敢在別人面前張口唱出一句話,怎麽都不能和現在的溫青钰聯系在一起。
正唱着,溫青钰下意識地擡頭瞄了一眼外面,意外地又看到晏寧,心裏一激動,差點顫了音,她趕緊低下頭,雙手握緊了話筒,不一會,手心就滲出許多汗,幸好這已經最後一句。她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去想門外偷聽的那位,擡起頭,認認真真地看着屏幕上的歌詞,李克勤的《紅日》她愛了很多年,其實閉上眼睛也能完整唱完。後來她唱得投入,一點都沒有聽到手機在響。
而包廂裏的同學,居然拿起手機給她錄像拍照,還說:“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居然不知道你唱歌這麽好聽。必須錄下了發朋友圈讓我那幫公鴨嗓的朋友跪着聽完,聽完還得乖乖點贊!”
溫青钰放肆地揚起嘴角,囑托同學:“記得拍好看點。”
晏寧見她得意洋洋,像拿到一塊糖的孩子一樣,不覺低下頭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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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手機又響起,晏寧掏出手機,接起電話走到一側,問:“你這麽快就到了?”
莊焱凝剛才是先打的溫青钰的電話,想問她包廂號,可是她沒接,于是便又打給了晏寧。他說:“已經上電梯了。”
晏寧擡頭看了一眼溫青钰所在的房間號碼,說了給他。莊焱凝上來之後,給了晏寧一個大大的擁抱,嘴裏直嚷着,快回來幫我抉擇,就靠你來定咱們公司未來走哪條路線了。晏寧嫌棄地推開他,說:“趕緊把國外那摟摟抱抱的習慣改了,我可不想被人誤以為跟你有一腿。”
莊焱凝挑眉,道:“滾犢子,老子很直。”東北出生的莊焱凝一不小心就冒出了東北口。
王俪桐在包廂裏等了一會,擔心晏寧和那個女的多聊,又出來尋找晏寧。她見晏寧和莊焱凝彼此交談,走近了聽到他們說什麽公司,便知道只是晏寧在國外提過他姓名聽起來一樣的朋友。
莊焱凝看到王俪桐,一開始沒怎麽記起來,但是當他又多看幾眼之後,尤其是看到她的側臉後,他看晏寧的目光便有些複雜。
王俪桐那天沒有看到莊焱凝,她自顧自地上前攀談,絲毫沒發現莊焱凝這一刻臉上的尴尬。
莊焱凝問晏寧:“晏寧,她就是你……”
晏寧打斷他的話,努嘴示意前面的包廂,說:“溫青钰在裏面唱歌。”
晏寧一直靠在牆角聽溫青钰唱歌,國文歌、粵語歌、英文歌……每一首都很好聽。
王俪桐聽到晏寧說到溫青钰三個字,突然想起那天吃飯的時候,他魂不守舍地也念叨了一句青钰。她不覺有些惱火,面露不滿地瞪着晏寧。
晏寧見莊焱凝推門進去,對王俪桐說:“走吧。”
王俪桐挽住他的胳膊,說:“那個溫青钰是你朋友的女朋友嗎?”
晏寧再次拿開她的手,說:“還不是。”他往前大步走,經過包廂門并不進去,而是徑直往電梯走去。
王俪桐萬分尴尬,立即去包廂裏拿回自己的包并跟大夥告了別,也不顧朋友們的埋怨。她追上晏寧,不悅地問:“晏寧,你這兩天到底怎麽了?”
晏寧突然站直了身體,從口袋裏那處剛剛被他摘下的戒指,将戒指放在王俪桐的手心。
王俪桐臉色立即變了,怔怔地望着手裏的戒指,這積攢了多日的不滿,也終于爆發。她聲音聽起來都有些顫抖,問:“晏寧,你這些天到底怎麽了?你什麽意思?”
晏寧擡手在嘴巴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示意王俪桐不要激動。
他的語氣不急不緩,神情也如初次見到她時那般冷淡:“意思我們分手吧。”
“分手?”王俪桐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她身子一晃,抓住晏寧的手臂,“分手?你說什麽呢?你說分手?”她不敢相信地等着晏寧,卻沒有從他的神情中找出一絲玩笑的成分,相反,他這個時候比當初兩個人決定在一起還要認真。
王俪桐抓住晏寧的手,聲音發顫,一臉凄涼地問:“為什麽?”
電梯門開,晏寧擡腳進去,王俪桐緊跟着進去。
她追問:“為什麽?”
電梯裏人很多,晏寧依舊沒回答,直到站在街邊,晏寧才正視她,反問:“為什麽你難道不清楚?”
何必說出來,讓大家都難堪。
沉默幾秒後,王俪桐明白晏寧的話,但是她仍舊不甘心,說:“我跟他永遠都不會再有什麽的,晏寧你相信我,求求你相信我這一次。”
“有沒有我不關心,你高興就好。”晏寧輕嘆一聲,“桐桐,我們認識這幾年,我說出的話什麽時候收回過?”
王俪桐握緊了拳頭,絕望地看着晏寧,終于還是咬着牙問:“是溫青钰告訴你的嗎?是她吧。”
晏寧微微挑眉,說:“當然不是。”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王俪桐,“王俪桐,你真的以為別人叫我晏少只是叫着好玩的嗎?”
王俪桐微微一怔,緩緩松開手。
晏寧又道:“我或許不在乎你的過去,但不表明不介意你現在的行為。其實你并不了解我。”說完他替王俪桐攔了輛出租車,對她說,“回家好好睡一覺,不見。”
說完這句話,晏寧紳士地為她拉開車門,将她送入車裏,對司機說了王俪桐目前的地址。
車門被關上後,車子絕塵而去。
王俪桐一直忍着,看到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以及被她緊握在手心的另一枚男士戒指,再也沒忍住,抱着雙腿,将頭埋在膝蓋上,大聲地哭了起來。弄得司機下了一大跳,忍不住問小姐你怎麽了,不過司機的關心并未得到任何回應,于是也閉上了多話的嘴。
這邊的晏寧,看着車子遠去,感覺這悶熱的夜晚似乎吹來了一陣涼爽的風,連帶着這些日子心裏的所有不悅也都消散而去。當年在國外遇見堅強獨立的王俪桐,她身上的那種似曾相識讓他駐足,可是真正相處下來,他發現,沒有人是完全一樣的。
其實他早就知道父母都是清潔工的王俪桐是沒有那麽多錢出國留學的。只是在國外的王俪桐太過堅強,讓他恍惚以為她和慶餘是同一類人。
其實真這樣随便找個人湊合對他來說真的無所謂,反正換成誰對他來說,都很難再悸動。只不過,誰都會在乎自尊。
而且……
他回頭,看見溫青钰和莊焱凝站在不遠處有說有笑。
之前莊焱凝進去找溫青钰,溫青钰的那幫同學立即露出遺憾的表情,惋惜溫青钰名花有主。莊焱凝特別自來熟地跟她的同學聊天,溫青钰怕他聊的時間太久,同學們誤會,于是跟同學告別,臨走時還去櫃臺前将帳結了。
莊焱凝本來對晏寧的未婚妻期許很高,盡管王俪桐乍看之下确實很好,但畢竟他和溫青钰都見過王俪桐和別人手挽手進酒店的畫面,故而看見晏寧給她叫車,不由得問溫青钰:“她是我們那晚看見的那個女的,是嗎?”
溫青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莊焱凝嘆氣,一臉糾結地問:“作為晏寧的好哥們,你說我要不要多個嘴?”
這個問題……
溫青钰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你和晏寧認識很久了?”
莊焱凝點頭說:“是,有五六年了。你呢?”
多久?十二年算久吧,可是這中間又有十年不曾見面。
溫青钰認真思索,卻發現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沉思期間,晏寧已經大踏步走了過來。
“莊莊,你開車了吧?”晏寧瞄了一眼溫青钰,繼續對莊焱凝道,“搭個便車,我剛才喝了酒,不能開車。”
因為莊焱凝名字後兩個和晏寧名字讀音一模一樣,所以他一般都叫莊莊或者叫他英文名。
莊焱凝道:“那個,你家那位……”
晏寧道:“已經不是了。”
莊焱凝頓時松了一口氣,擺出一副我明白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要不要再去別的地方喝一杯?我和青钰一起陪你,不醉不歸。”
溫青钰站在一旁,心中腹诽:幹嘛扯上我,我明天還得上班。
晏寧則是扯着嘴角笑了下,道:“不用。”
在晏寧表示不需要之後,莊焱凝心裏想得是先把晏寧送回去,然後在帶着溫青钰去吃夜宵,順便好好展示自己是真心想和溫青钰接觸下去。晏寧大約看出他心裏是這麽盤算的,不過他可不打算如他所願,而是說:“溫小姐要不要自己先回去?我突然想起來有些話要跟莊莊聊。”
溫青钰聽到這句話,如蒙大赦般地話別離開。
留下一臉微笑的晏寧和傻瞪着兩眼的莊焱凝。
莊焱凝咬着後牙槽,郁悶地說:“晏寧,你怎麽盡壞我好事?”
晏寧輕舒一口氣,說:“你別追她了,追不上。”他似乎覺得這樣不太有震懾力,又淡淡地加上一句,“她也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