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慶餘把手放在臉上,試着感受了幾秒鐘,用自己都不敢肯定的語氣,回答晏寧:“沒吧,沒有很燙的。”

“你……”晏寧有些無語,眼裏寫滿了不相信,可他又不能伸手去試她的額頭,畢竟他和慶餘的關系只是同學,又不是兄妹。

他打算先不跟她糾纏在這兒,用吩咐的口吻對她說:“你快吃,涼了吃對胃不好。”

“謝謝你……”慶餘想問為什麽突然請自己吃飯,但是一擡頭看見他的表情,就不敢多問了。

在晏寧的注視之下,慶餘終于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

将嘴裏的食物咽下後,她很小聲地說了一句:“真好吃。”滿足感從眼中溢出,連帶着表情都透着一種由衷的幸福感,微微上翹的嘴角,襯得整個人都顯得有了神采。

一直以來,慶餘吃飯速度都很快。

不過今天她如果能擡頭挺胸的話,吃相很像是大家閨秀……可能是身體有些不舒服,加上飯菜特別好吃,晏寧又坐在她對面,所以她就吃得慢一些。

低頭細嚼慢咽間,她也會偷偷擡起頭看一眼對面。

晏寧一直都坐在那兒,表情淡漠……或者說她看不懂他心裏在想什麽。

她覺得自己可能出現幻覺了,對面的晏寧,居然越看越像阿嬸。

如果不是一直以來都是接受現代無神論的教育,她一定會以為阿嬸附身在晏寧身上,又回到了自己身邊。

她真希望這時間,能過得慢一點。

她也不敢一直擡頭,生怕下一個擡頭,就發現自己對面的什麽也沒有,而她的面前放着的不是可口的飯菜,而是食堂裏的饅頭和白米粥。她伸手又試了試額頭,怕自己是不是真的發燒,燒得讓她變成了賣火柴的小女孩,幻想出了一幅不存在的畫面。

坐她對面的晏寧見她小動作頻繁,忽然笑了笑,感覺慶餘像是自己曾經救過的一只小土狗。剛抱回家的時候,那只小土狗膽子很小,只有在他喂飯的時候才敢跑過去蹭蹭他的褲腳,擡頭用呆萌的大眼望着他。現在,那只小土狗長大了,呆萌可愛的小模樣也如流水往事般一去不複返。

他看着慶餘的眼睛,發現她眼睛也很大,就是她習慣性低着頭,垂着眼臉,一般都不敢直視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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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餘就是太瘦太黑了,而且臉色不好,身上瘦得程度只比皮包骨頭好一些。

如果仔細多看幾眼的話,會發現她的五官搭配得很好。她好好養幾年身體,不再是這幅營養不良的樣子,說不定可能就是白天鵝了。

剛才她擡頭偷看自己的時候,眼睛正常地睜開,像懵懂的小女孩偷看家裏來的客人一般,可愛極了。真是越看越像小土狗當初的模樣,十分謹慎,害怕他但又異常依賴他。

想都這兒晏寧忽然愣住了。

他竟然會覺得慶餘可愛?醜小鴨會可愛嗎?

關鍵是,他怎麽能把慶餘比喻成自己養的寵物呢?

他說不清楚自己這究竟是在助人為樂還是多管閑事。按理,或者按照他一貫的處事原則,他此時此刻沒有理由坐在這兒盯着慶餘吃飯的。

明明已經意識到自己熱心過了頭,晏寧還是牢牢地坐在位置上不動,一直到慶餘放下筷子,才問:“吃飽了嗎?”

慶餘十分配合地打了個嗝。

“那走吧。”晏寧起身,“你作業都寫完了嗎?”

“還沒有,英語沒寫完。”慶餘戀戀不舍地看着才吃了兩口的饅頭,很想伸過手把饅頭帶回教室……其實饅頭放一晚上應該沒事,她可以當明天的早飯。她看了一眼晏寧,默默地将那個念頭壓回去。

“你晚上一般去哪兒?寝室?教室?”

“在教室。”

晏寧問一句,慶餘答一句。

這問答模式一直持續到教學樓下。

兩個人竟然都沒有覺得有什麽違和感。

慶餘似乎覺得和晏寧一起走進教室特別奇怪,于是在樓梯處頓了頓,擡頭看着晏寧。

晏寧說:“都是同班同學,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上一回我也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就拿你當擋箭牌,這一次請你吃飯算是感謝你。”

慶餘憋了一路,想問卻不敢問,最後只敢用眼神來表達。

這算是他的回答。

“晏寧你……你不用這麽客氣的……”慶餘伸手扶着樓梯的欄杆,腳尖抵着大理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知道。”晏寧說,“我沒打算客氣,所以以後你幫我值日吧。”

慶餘:“啊?”

晏寧轉過身,嘴角浮起一層笑。

晏寧的值日是排在周四,值日的內容就是負責當天籃球場三號筐周圍的整體環境。

這籃球場,除了秋天有落葉刮過來,春夏有花瓣落下來,冬天有雪花飄在上,以及打籃球散場之時,周圍的同學偶爾留下的瓶子之外,常年處在看上去十分清潔的狀态。

再說了這室外籃球場,本身也不需要像打掃教室那樣,需要掃地拖地。

慶餘每幫他值日一回,他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請她吃一回飯,或者請她吃別的東西。

“對了慶餘,你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嗎?”晏寧再次問詢。

慶餘只好再伸手試試額頭,說:“剛才應該就是餓得吧。”

“我那兒有溫度計,你在教室裏量量體溫。”

“真的不用了……”

晏寧不再說什麽,擡腳回到教室,心裏默嘆:哎,這年頭助人為樂也是不容易的。

晏寧回到教室,發現楊真真坐在孟和的位置上,也就是他位置的旁邊,手裏捧着一個蛋糕。

楊真真看見他出現,眼睛裏頓時冒出光。

她滿臉欣喜地站起來,對晏寧說:“晏寧,我等了你好久,我以為你晚上不會出現在教室裏吶。”

教室裏不光有多餘的楊真真,還有幾位正在奮力趕作業的同學。

某位男同學見到晏寧,本想問他要作業抄抄,但發現楊真真正和晏寧說話,也就沒好意思打斷美女的說話。正好他發現又走進教室的慶餘,大概是實在沒人可求助了,就對慶餘說:“那個誰……你數學作業寫完沒有?江湖救個急,給看看答案呗。”

慶餘“哦”了一聲,立即把作業拿給那位男生,并對他強調:“我寫得不一定都對。”

楊真真沒想到慶餘也在一班,她盯着慶餘,差點忘了自己來這兒的目的。

見晏寧伸手在抽屜裏找東西,楊真真才突然醒悟似的把蛋糕遞給晏寧,說:“這是我生日蛋糕,我我特地留了最好的那一塊給你。”晏寧沒接,楊真真也不多言,把蛋糕放在他桌子旁,紅着臉離開教室。

忙着抄作業的男生笑嘻嘻地對晏寧說:“晏少您這夏天都快成春天了,桃花漫天開啊。”

晏寧面無表情地把蛋糕遞給他,說:“吃嗎?”

“吃吃,當然吃了。楊真真大美女的蛋糕,一定好吃。”男生接過蛋糕,賤兮兮地沖慶餘笑了笑。

晏寧翻看課本,開始預習明天的課。

過了好一會兒,那男生抄完了作業,對慶餘說:“喂,那誰,抄好了,作業本還你。”

晏寧發現自己好像皺了皺眉頭。

慶餘聽到之後哦了一聲,起身回來拿自己的作業。

當慶餘經過晏寧身邊的時候,晏寧把手裏的溫度計往她面前一舉,說:“給你,量體溫。”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慶餘安靜地接過溫度計,在位置上坐下之後就聽話地量體溫。

十分鐘之後,她把溫度計拿出來,正要看,手裏的溫度計被晏寧拿了過去。

三十七度九。

低燒,不算嚴重。

不過還是得拉着她去校醫室看看。

晏寧已經決定了,将助人為樂進行到底。

等他像帶着寵物一樣帶着慶餘離開教室之後,那幾位抄作業的男生們彼此對視幾眼,紛紛表示費解。

這身為男神的晏少,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如此親民了?

最主要的是,他那親民的對象……讓人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

最後大家一致認為,男神一定是有什麽把柄在慶餘手裏。

不然就只能解釋他是瞎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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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校醫室,有人值班。

慶餘不敢在教室和晏寧争辯,不過她也沒打算真去校醫室,她身上沒多少錢,去一趟校醫室随便開點藥都要好幾塊錢。她哪兒舍得花這個錢,一般的小毛病,她都是硬扛過去的。

于是在去校醫院的路上,慶餘對晏寧說:“晏、晏少,我自己去校醫室就可以了。”

晏寧看了她一眼,直白地問:“你身上有錢嗎?”

慶餘被他說得臉剎那間紅透了。

“另外,別跟他們學叫我晏少。”晏寧擡頭看着前方,“聽着別扭。”

“我知道了……”慶餘還是有些不願意去。

晏寧一手将她拉進校醫室裏,對她說:“以後周四籃球場三號籃筐就交給你了。”

“哦,好的。”慶餘看見值班的醫生,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

醫生問:“同學,怎麽了?”

慶餘剛要張嘴說話,晏寧就替她說了:“她有點發燒。”

醫生拿出消過毒的溫度計,讓慶餘張開嘴巴,把溫度計塞進她舌頭下方,對她說:“先量量體溫。”

過了一會,醫生見時間差不多,讓她張開嘴巴。

醫生看了看溫度後在本子上記下溫度,并示意慶餘在自己前面的凳子上坐下。随後醫生拿出壓舌板,讓慶餘張嘴說“啊”,在他壓的時候,用手電筒照着她的喉嚨。

“喉嚨疼不疼?”

慶餘搖頭。

“還有哪兒不舒服?最近晚上睡覺會不會覺得冷?”

慶餘想了想,說:“肚子有點不舒服,但是不像是要拉肚子。晚上睡覺……晚上睡覺不冷啊。”

醫生聽了之後,又問:“月經幾號來的?”

“啊?”慶餘回頭看了一眼晏寧。

醫生沒好氣地笑了,說:“我問你,你看他幹什麽?”

“上次……上次好像是高一的時候……我,就來過那一次……”慶餘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連她自己都快聽不清楚了。想到要在晏寧面前說起如此私密的事,慶餘覺得好尴尬啊,尴尬得真希望晏寧現在能去外面。

醫生看了一眼她的學生證,算了算她的年齡,說:“你十六歲了吧,到現在就來過那一次?”

慶餘紅着臉點頭。

“具體是幾號還能記得嗎?”

具體幾號……具體是幾月幾號來着的?

她覺得自己有點兒想不起來了。

晏寧見慶餘想半天還沒想起來,就替她說:“今年一月,快期末考試的時候。”

說完,晏寧發現,慶餘和醫生都一臉震驚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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