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姜驿由順從他爹的意願出了國。老老實實在美國一流的高校裏待上兩年，然後在大二那年，瞞着他爹報名了學校與A大長達兩年之久的交換生合作項目，又偷偷跑了回來。

期間過程之曲折坎坷，不提也罷。不管怎麽說，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殊途同歸。

他抓着行李箱上的拉杆，站在八月的豔陽天底下感慨萬分。假如再不見到褚川，他大概連對方在床上最喜歡的姿勢都要回憶不起來了。

一同飛來參加交換生項目的美國人室友埃文，擡起肩膀撞了他一下道：“嘿，發什麽愣呢？他們已經來了。”

兩人拖着行李箱朝校門口挂着校學生會工作牌的學生走過去。

對面四個人裏兩男兩女，棕色長卷發的女生流利地用英語和走在前面的埃文打招呼。金發藍眼的埃文咧起嘴巴，吐出來的卻是字正腔圓的中文，“你好，我對中國的歷史文化向往很久了。”

黑色短發的女生小小地驚呼一聲，“你的中文講得真好。”

埃文俏皮地眨眨眼睛，“因為我可是參加過漢語橋的人啊。”

兩個女生目光幾乎黏在了埃文五官深邃的面孔上。

左邊高大挺拔的男生扶了扶眼鏡，遲疑地看姜驿由一眼，“Japanese？”

姜驿由：“……”

姜驿由：“我是中國人。”

男生詞窮了一下，“……你好，你也是來做交換生的？”

姜驿由：“是。”

男生：“……”

四個人風風火火地領着他們往交換生公寓的方向走。微風裏夾雜着濃濃的暑氣撲面而來，埃文姿态優雅地擡起右手撥了撥左邊的額發，在風中揚起漂亮的頸線，引來路邊不少學生側目。

他斜斜地挑起嘴角，小聲對姜驿由道：“聽說交叉動作會讓人看起來比較性感，我不用回頭也知道，現在有很多漂亮女孩在看我。”

姜驿由：“……”

他故意危言聳聽道：“你不要把你在美國那一套撩妹流程用到中國來。你要知道，在中國只要是和女孩子上了床，就必須要娶她的。”

埃文：“……”

就在姜驿由以為對方無話可說之時，埃文陡然停下腳步，眼睛直勾勾地越過他望向身後，“……那和男孩子上床，就不用娶他了吧？”

姜驿由面露猶疑：“……你他媽不是直男？”

埃文沒有回答他的話，“你們中國的男孩子可真是帥氣又性感啊？你身後那個，我一看見他的兩條大長腿，真想立馬就把他拐到床上去。”

姜驿由表情一怔，随即仿佛想到什麽般，倏地瞪大眼睛，飛快地朝身後望去——身後空空如也，他什麽也沒有看到。

埃文哈哈大笑的聲音擠進他的耳朵裏，“姜，你還說你不是gay嗎？我就說你在美國上了兩年大學，喜歡你的辣妹那麽多，你卻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不可能是直男。果然，剛剛和你說漂亮女孩子你沒反應，一說到中國帥哥，卻這麽大反應。”

姜驿由無語地轉過頭來，想讓他小聲點兒。卻聽見埃文一聲驚愕又短促地“My god”，沉重的行李箱在腳邊轟然倒地，有人帶着一股沖勁撞過來，連帶着他摔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壓在他身上的男生被人拉起來。姜驿由撐着地面爬起來，垂下頭拍落自己牛仔褲上的灰塵。餘光裏身前多了兩團影子，悠揚低沉的聲音從右上方落入耳廓，陌生又熟悉：“抱歉——”

姜驿由猛地擡起臉來，直勾勾地望向說話的人。

瞥見推着行李箱走到他身邊的埃文，面容英俊而沉穩的男生話音頓住，轉而換成标準流利的美式發音：“Sorry，我朋友沒看見身後有人，所以撞了你。你還好嗎？”

褚川的發音大概能甩過他這個正宗的美國留學狗整整一條街，姜驿由卻無暇去聽。他的目光從褚川身邊穿着單排滑輪鞋的男生臉上掠過，最後落在對方的手腕上。

從剛才開始，褚川拉人起來時抓在對方手腕上的手，就一直沒有松開過。

姜驿由半垂着眼皮，瞬時湧上想要落淚的沖動。他雙手插在褲袋裏，吊兒郎當地仰起臉來，望着比自己高上好幾公分的褚川，一派淡然地用英文回道：“沒事，你們走吧。”

沒事個幾把啊沒事。

所以這他媽是怎麽回事？

假如他記得沒錯，上輩子這個時候，讓褚川手把手進行滑輪教學的應該是他自己才對。命運的蝴蝶一翅膀将他扇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國，卻留下了褚佳日在褚川身邊，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所以從頭到尾，被蝴蝶效應所影響的都只有他一個人？

這算是哪門子的糟心事？他現在只想不顧一切地拉動進度條跳到三十歲，抱住褚川讓對方用力地操他。告訴他這個褚川沒有和姜驿由在一起的世界，只是一個夢。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夢。

可惜從他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即便到三十歲，躺在褚川床上和他耳鬓厮磨的人，多半也不會是自己了。

姜驿由茫然又慌張。

或許他不該選擇出國，而是應該像褚佳日一樣，選擇A大附近的其他學院才是。他就這麽白白浪費掉了兩年時光，把他的男朋友給拱手讓人了。